第3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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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时代的莽撞已经被生活磨平了。
  他试探了几次,想要开口。
  几个月前在巴黎,被她欺哄的往事。
  过往种种,两人之间的纠葛,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她可以为了她的目的,随意的利用他,无论什么情况。
  只要,她别远远的隔着,逃避他,厌弃他。
  得不到的感觉就像心里的创口不断被回忆抠破。
  从那个雨夜,抱着湿漉漉的小猫的她,和他偶遇以后。
  他把她放在心里一隅,成为了他的白月光。
  “我....”
  “嘘。”礼汀对他眨了眨眼,把食指竖在唇间:“安静哦。”
  “我怀疑,我身上有定位器。”
  她的声音沁凉又温柔,似是安抚:“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避开监控,让我去躲一躲吗。”
  谢策清心里还沉浸在情爱里,微微有些诧异:“什么?”
  其实,他从慕尼黑回国很久了,这次也是转机来的。
  国内对礼汀的网暴,他略知一二。
  江衍鹤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和她结婚。
  他的梦,碎得彻底。
  “我做了一点坏事。”礼汀的声音被月光浸没。
  她半蹲下来,凑近对他笑,长而卷的睫毛颤巍巍地翕动:“我从不宁失不经,轻症也要下猛药。”
  “翡珊此刻呀,睡在江衍鹤的床上。”
  翡珊对江衍鹤不死心,迟早她都会想方法爬上他的床。
  如果她亲手去解决那人周围的狂蜂狼蝶的话。
  这样永远没有尽头,不如甩手离开,全部都交给他处理算了。
  与其永远忧虑着岌岌可危的地位。
  往后的日子里,离开一秒也如芒在背,不如彻底断了翡珊和江衍鹤在一起的可能。
  “你在躲江衍鹤吗?”谢策清心念一动,小心翼翼地问她。
  “没有。”
  礼汀轻声说:“我并不认为他会出来找我。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
  “所以现在,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目光和他齐平,似恳求又无助:“不用你陪我,找一个地方让我呆一会就好了,别和任何人说我在那里,然后你装作没有看见我一样,回去安稳睡觉,你可以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
  谢策清拽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十九岁。
  海风中她的白裙烈烈飘飞。
  月光下,海浪一层一层的卷过来,每走一截船舷。
  他都小心的观察着监控,然后带她来到处理排水和电路的配电房。
  “我真的很开心,因为你会来找我求助。”谢策清避开安保人员,亲自把礼汀送到了电路围绕的房间里。
  他站在门口舍不得离开。
  “那个号码.....就是今天给你发消息的号码,我已经用了六年了。”
  谢策清刚毅的脸上,有微微的动容:“我还会用十年,二十年,甚至六十年。”
  “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不管你遇到什么情况,你随时打这个电话,一定打得通。”
  刚才他拿着她的手腕一路攥过来。
  礼汀的皮肤滚烫,虽然对眼前的人没有旖旎的心思。
  她还是用另一只手捻着刚才他触碰的地方,活动了一下腕骨,对他笑。
  “说这样惆怅的话干嘛,以后你又不是见不到我了。”
  “可是......明天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我真的....礼汀.....我.....”
  谢策清呼吸都在颤抖,千言万语涌上心间,他连完整的表达胸臆,也变得吞吐起来。
  月光下,两人甚至能感受到空气里尘埃的飞舞。
  礼汀开口了。
  “十年前吧,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总觉得看不见未来,写不完的试题卷和捉襟见肘的生活。别的同学周末回家去看望父母,我无处可去,中秋节,就一个人躺在操场上看月亮,直到灯光熄灭,保安赶人,我醒过来,耳机里的听力循环了一个小时了。那时候我在想,或许我死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吧。可我想活着,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戛然而止。”
  “我记得你之前,不爱抽烟的。日子的车轮往前过着,憎恨生活自我抱怨,也会渐渐老去。困囿于前程旧事里,没办法振作起来,浑浑噩噩地蹉跎时间,都不是十八岁,拖着我走向岸边的少年。”
  谢策清听完,眼睛有些湿润,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溢。
  礼汀微笑,身上有月光流动,她置身在光华里:“我也,我也不会换电话号码。我等着有一天,不用依靠家里,你也能独挡一面,叱咤在你擅长的领域,给我报喜的那天。”
  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就像五年前,她被关在图书馆里的那一夜。
  两个人,隔着透明的玻璃的一点缝隙,互相伸出手指,相互触碰的那一瞬间。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颓废下去了,要振作起来,做你想做的事情。”
  谢策清吸了吸鼻子。
  他触碰到她的手指,心尖一颤,气息有些不稳:“好,我答应你。”
  让对方藏好,他又和她挥手作别。
  走出配电房,他往船舷又走了一小段距离。
  皮鞋踩在金属上,发出很硬的啪嗒声,他就着这个声音走了很远很远。
  天上的月光依然柔柔的笼罩着他。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骤然间,谢策清失声痛哭起来。
  他知道,也许,明天过后,他就彻底的失去她了。
  谢策清也明白,他到底和江衍鹤有着什么差距。
  和几年前因为家世,能力,财物上的碾压不一样。
  他的心智是莽撞,不稳定的,并不能自己撑起自己的未来,之前的投资也全靠家里资助。
  遇到点波折,他就颓靡了,丧了,甚至自暴自弃。
  江衍鹤永远不会吧。
  所以礼汀在结婚前夜也放心不下他,白月光走下凡间来普渡他。
  直到很久以后。
  谢策清才反应过来。
  那天晚上,礼汀和他讲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和她告别。
  她实在太聪明了。
  她知道她身上的配饰,每一个,都是她被那个人蛊得晕乎乎的,坐在他怀里,由江衍鹤亲手给他她戴好的。
  她要彻底离开,所以一遍一遍的试探,什么配饰上面有定位器,什么配饰她可以戴着,怀念他。
  看上去最柔弱的人,才是掌控一切的人。
  他和江衍鹤都只能被动的被她垂怜。
  礼汀选择报恩的对象,选择出现在他们身边,当然也可以潇洒离开。
  她是自由的,自由的条件不需要任何人教授和赋予。
  所以后来,他看到江衍鹤在她走后,那么痛不欲生。
  他都在想,这家伙真的挺幸运的。
  而他,只能靠着那个夜晚短暂的回忆,在没有她的时间缝隙里熬着。
  等待那个永远也不会响起的电话。
  真残忍啊。
  她甚至连她是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告诉他。
  谢策清的甜品店从德国开回京域,世界驰名。
  可他却没办法打通,这一个报喜电话。
  真狠啊。
  接下来的那么多年,江衍鹤还可以拥有她的衣服,物品,一起相处的家。
  可她却只给谢策清留了一个月亮。
  但他又很幸运。
  谢策清只要不抬头看月亮,他就能专注在事业上,可以暂时忘记没有她。
  而江衍鹤目之所及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那个人疯狂的思念她,到病态的地步。
  那个人,该有多痛啊。
  -
  camellia靠近梳妆台的时候。
  礼汀来得很早,正在翻开一本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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