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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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为了一念之私让她尸身受辱。”
  “容与,动手吧。”
  似是相劝,似是命令。
  “……你还真是狠得下心。”
  寒容与深深地看了蔺茹一眼,将那张脸同自己心底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念想一道埋葬起来,右手珍重地抚过那人的眉眼、鬓发、嘴角,最后停留在眉心中央。
  数根银针霎时入穴,只闻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蔺茹眉间“噗”地窜了出来,被张鄜速然擒在掌心狠狠一握。
  也在那一瞬间,蔺茹的尸身焕发出一种极其艳美的光彩,随即便迅速地瘪缩起来,恍若一朵绚烂至极而转瞬即逝的芍药般,顷刻之间,皮囊就化为一张惨白如烟的皱纸,只余下一具再不辨面目的骨骼。
  一切都结束了,以一种残忍而决绝的方式。
  寒容与不忍再看,强迫自己阖上眼休息了良久,才勉强恢复几分开玩笑的心情:
  “……那什么,那小殿下若是当真要与你一刀两断,也算是件好事。”
  “趁你身上的蛊还未彻底发作,赶紧去文若大师的寺里静养修心几个月,到时候国事一忙,说不定就能将那没良心的小子彻底忘了,到时候还能活到七老八十的,便同我一道去山林隐居了吧。”
  见张鄜反应全无,寒容与“啧”了一声抬起头,刚欲说些什么,脸色却霍然一变——
  只见那人半伏着头,两杆劲臂上不知何时暴起几截狰狞得可怖的青筋,宛如虬根般弯曲拱起,正随着克制的呼吸剧烈地搏动着。
  ——这是情蛊发作的征兆!
  “这!!……这是何时发作的!?”
  寒容与惶急地扳过他肩膀,神色蓦地一滞。
  只见张鄜双目赤殷一片,几欲要渗出血来——
  第73章 疯魔(一)
  “无碍……”
  张鄜缓重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一滴汗从眉眼划过那绷紧而冷硬的下颔:
  “我说过,若我有一日魂智尽失……我会杀了我自己。”
  寒容与气得哆嗦:“你手背上的筋都快暴出来了,这也能叫‘无碍’!?张鄜你真是昏了头了,现在连命也不想要了是不是?好、好、好!……这样下去等哪日你五感尽失,身子腐烂得臭不可闻了,我看到时候谁会替你收尸!”
  谁知那人听完竟道:
  “放心……朝中盼着我出事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倘若真到那一日,他们只怕会争天抢地替我收尸。”
  “——你!!”
  不知过了几刻,张鄜再次睁开眼时,神智已清明大半,眼中黑白之色泾渭分明:“……扶我起来。”
  寒容与气得牙痒痒,但又对这种油盐不进的死人无可奈何,只得伸出一只手生硬地将他拽了起来。
  张鄜起身之后,用他那双邃深的眼睛将躺在地上的两具尸骨久久地看了一遍,面上没什么情绪,但那种从骨子里渗出的冷意却令人遍体生寒。
  寒容与眼珠转了转,知道眼前这人被算计之后当真动了怒,于是顺嘴接道:
  “这会戕毁皇后与太子遗骨的算是落在你这丞相头上了,眼下朝中局势晦暗不明,偏偏这节骨眼上你家那白眼……咳、殿下又和你闹了矛盾……唉,你有什么打算?”
  “让陈仪找人时刻盯着他。”
  张鄜揉了揉眉心,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我不放心。”
  *
  【三哥亲启,见字如面】:
  “算来你离开上京也有些时日了,不知车马是否已经到了珞陵江以南?
  上京这几日夜夜大雪,那雪都把东直门前的大街都埋了,每日上朝都要等小半个时辰才能进宫呢,听闻金墉的初春雨期连绵,暖热潮湿,连柳枝摸上去都是黏的,不知你有没有被闷得浑身起疹子?
  我在府中等了好些日子都未收到你的来信,猜想你莫不是被那些醉人的佳人美酒给齐齐缠得五迷三道,完全将还在上京挨冻的十三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若是你到了金墉,记得将那儿特产的珍珠雪片糕和八宝茯苓糕寄过来些,我现下已经不住丞相府了……”
  写到这儿,钟淳笔触不由一顿,墨汁便沿着笔尖往下直洇,在信纸上晕开很大一团墨迹。
  他呆呆地望着纸上那团黑得突兀的“糊字”,将手中狼毫往桌旁砚台一搁,没滋没味地站起了身。
  自从那日从思陵回来后,钟淳便怒气汹汹地将自己在张府中的衣物囫囵收拾了一番,拎着个包袱就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府上。不知是否是丞相有令,一路上竟未有人敢出手相拦。
  许久未见的小良子与秦姑姑见到他回府很是高兴,接个风又是宰鸡又是杀牛的,还差人将府中庭院翻修了个底朝天,说是临近年关要有过年的味道。
  但不知怎的,钟淳睡在这间比宫中还阔了数倍的主屋里,即使室中的灯烛比夜明珠还亮,也仍觉得四周无处不空荡,无处不冷清。
  而到了灯熄之时,他的魂儿便又会回到胖猫儿身上。
  就算是没心没肺的小魔头,也看出奴儿三三近日来心情不佳。
  他眼见着自家阿父已然在奴儿三三面前“失了宠”,于是一股危机感便油然而生,每晚睡前不仅不折腾它了,还会紧张兮兮地往被窝里藏些小玩意儿去逗胖猫儿开心。
  有时候张鄜临睡前也会过来,小魔头倒是非常受宠若惊,但钟淳心底说不清是悲伤还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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