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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十四爷当真这样说?”李熙看着舅兄曹寅脸色阴沉地将传话的纸条置于火上焚烧, 难以置信地一拳砸在桌上:“什么毛病?我那侄女儿, 平日里谁见了不是说王妃都做得的?”
  “混账!人家那是客气话, 你敢在主子跟前儿说吗?”曹寅看着那纸条慢慢化作灰烬, 神色晦暗, 半晌才说, “十四爷年仅十岁, 那样一番有理有节的话只怕是旁人教的。”
  “你是说德妃?是了,检举的密折是裕亲王手里发出来的,谁不知道永和宫跟裕王府的关系?”李熙不由挠头, “可是不应该啊!今日老夫人借贺寿之名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回来的时候还说娘娘甚是满意呢!”
  “宫里的主子谁不会演两出戏?我只知道,你送去的寿礼转头就成了自个儿的贼赃了!”曹寅不由脸色阴沉。女儿的婚事是小, 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是大。曹家内务府包衣出身, 全靠皇帝的宠信才走到了今天,十四爷那番话, 是要把他们两家逼上绝路啊!
  可他们身为外臣, 又是奴才, 能拿正得宠的德妃母子怎样呢?曹寅揉揉额头, 开始在心里盘算要如何往京里使银子, 是往德妃娘家送?还是上两位阿哥府上碰碰运气?又该找何人引荐?
  李熙则是背着手,在屋里焦躁地转悠, 突然福至心灵:“对了,还有王贵人!宫里也不是她永和宫一家独大!”
  王贵人是李家的亲戚, 由曹老夫人亲自调1教了送进宫去, 又经宜妃栽培,已经连生了两个阿哥,正是得宠的时候。眼下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都还小,王贵人仍需两家照应她老家父母,倒不怕她不从。
  曹寅一愣,还是摇头道:“王贵人位份低微,哪敢开这个口?九爷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求了也没用。宜主子又远在京城,等皇上回京黄花菜都凉了。”
  李熙神秘一笑:“非也非要。我不是说让王贵人帮忙说话。而是让她想办法给永和宫找点麻烦,比如回京路上德妃‘恰好’病了,十四爷要侍奉母亲,不能跟着皇上。就算不能助我之威风,至少也可杀敌之气焰。”
  曹寅心里砰砰打鼓,原本挥袖喝道:“不可!”但是听李熙凑上来在耳边说了他的计划,曹寅不禁犹豫,双手在袖子里捏得紧紧的。一番纠结之后,还是不甘心占了上风。
  那头太子逼着自己从盐税、茶税里头捞银子,指不定这里头还有四爷一份。吃干抹尽之后,这头十四爷又在皇上跟前告状。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爱子;一个得了银子,一个得了贤名;贪污行贿的锅全让他们两家背了,凭什么呀?
  曹寅咬牙思考许久,还是低声吩咐:“告诉王贵人,千万小心行事。哪怕不成也不能漏了马脚。”
  另外一边。八阿哥接了德妃送过来的哈宜尔,只淡淡说了句“打二十板子”,默默吃了这个教训,叫过九阿哥嘱咐道:“你们这段时间玩过火了,收着点吧。要是闹到皇阿玛跟前,可不是玩的。”
  九阿哥皱着眉头摇头道:“八哥,我就想不明白了。老十四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子,他这额娘可是个精的。怎么都把老十三这个白眼儿狼当宝贝?十四弟可是被他压了十年,才重得皇阿玛青眼的。”
  八阿哥的眼神骤然阴沉。是啊,凭什么呢?他自问待老九问心无愧,还不得不承受宜妃的冷眼;他从小对大哥毕恭毕敬,还是换不来惠妃些许温情。德妃不止一次夸过老十三聪明讨喜,然而在这处处阴谋算计的紫禁城里,真的会有人因为别人的儿子聪明讨喜就宠他疼他、将自己儿子的前程拱手相让吗?
  世上最绝望的事不是没有光,而是眼睁睁地瞧着光照在彼岸,而你这儿永远是黑的。
  九阿哥见他沉默不语,又托腮问道:“对了八哥。曹李两家给太子送银子的事,你为什么要捅给皇伯父知道啊?多好的立功机会啊!弟弟说句实话你别恼,皇伯父虽然也喜欢你,可到底及不上六哥。你处处想着皇伯父,小心吃亏。”
  胤禩足足愣了半天,又好气又好笑,笑到最后眼睛里竟然一阵潮湿。在外人看来,他是宠爱爵位职务什么都有了,胤禟出身高贵却仍是光头阿哥一个。论本事心计,胤禟更是逊于他千百倍。到头来,小九竟然还在担心他。
  原来此间也不是没有光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老天爷公平得很。
  “放心吧。你当八哥傻呀?”胤禩低头掩去眼中水光,顺手拿笔杆敲了敲他的脑袋,“连你都知道皇伯父跟永和宫过往甚密,太子会不知道?”
  九阿哥捂着脑袋沉思半晌,突然跳起来大喊道:“你是想让太子和四哥……”
  “嘘!噤声!”胤禩捂了弟弟的嘴,打开窗子四顾无人,才放松下来改捂嘴为捏脸,“小九儿,你闲了还是多跟十四玩玩。”
  “还找十四?”胤禟不禁苦了脸,“可他总向着十三说话,爷凭什么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啊?八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老十四?”
  胤禩抬头一笑,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他:“因为他傻起来的时候,跟你挺像的。”
  比如同样一门心思地对十三好,实际上老十三也是个心大的。
  再比如人人都知道曹家有钱,皇阿玛指婚是疼他,有心叫他人财两得。这个傻子偏偏要去嫌弃人家的钱来路不正当,到处送人的姿态不好看,还把不满写在脸上。却不知曹李两家雄踞江南,名为奴才,实际上势力早已渗透到方方面面。如果被曹寅察觉,十四只怕要吃个大亏。
  让胤禟缠着十四,曹家不敢一次得罪两位妃子,兴许能给十四挡一劫也说不定。
  哈宜尔挨了板子。八阿哥亲自带着九阿哥、十阿哥来看望胤祥。名为赔罪,实际上送礼物、致歉意、表关心的事儿都由八阿哥一人做了。胤禟胤俄在一旁端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哼哼唧唧含含糊糊,拿比蚊子扇翅膀还小的声音赔了个不是。算是把这件事情圆过去了。
  稍微有些出乎八阿哥意料的,曹家好像对十四的不满一点反应也没有。瑚图玲阿的生日三天过后,康熙率众人登上了回宫的大船。十四阿哥依然跟在皇帝身边,备受荣宠。
  上船后,敏嫔足足隔了两天才知道哈宜尔挨了打,又花了整整一个时辰逼问他为什么挨打,终于闹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始末,这才急急忙忙带了宫女过来瞧儿子。
  彼时胤祥胳膊上的伤早在宫廷秘药的作用下好得差不多了。可敏嫔还是拿指尖轻拂着他胳膊上新长出来的嫩红皮肉,眼泪掉个不停:“你如今大了,这样大的事连我也瞒着。”
  胤祥逞了一回英雄,结果接连被养母生母埋冤,早已后悔不迭,只讪笑道:“额娘,我都好了。九哥十哥也给我赔罪了。”
  敏嫔仍是拿帕子捂嘴哭个不停:“你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不如把我身边的泰嬷嬷留给你,她跟了我许多年,老成持重。只有她跟着你,我才能放心。”
  十三正值青春期,正是渴望自己当家作主拿主意的时候。实际上他也早就收服了身边的奴才,把他们牢牢掌控在手里,才会有这回受伤两位额娘均不知情的情况发生。
  好容易自己立起来了,胤祥如何肯再要一个板着棺材脸的“监察御史”在房里?他推辞不过,只得强辩道:“额娘,四哥从九岁开始就学着管自己屋里的事,如今我都十二岁了!”
  胤禛是一直是十三心里的楷模。四阿哥九岁学着管屋里的事,当然只有跟德妃学,她却没什么可教儿子的。纵有,也没那资格。敏嫔顿时无话可说,转头出来,恰好撞见胤祥的乳母孙氏抱着他指定的一摞书进来。
  孙氏见了她忙屈膝行礼,袖摆晃动间露出手腕上戴着的赤金绞丝镯子来。那镯子上的缠枝莲花纹编得惟妙惟肖,其间镶嵌细碎的红宝,精致非常,绝非奴婢所能拥有。
  敏嫔顿时觉得心中堵了一口气似的,走到舰首要过舢板时吹了点江风,回到妃嫔们所居的三层金船上时,竟然又咳嗽不止。
  这时有人从身后上来扶了她一把,笑问:“姐姐这是怎么了?”却是与她同住一层的王贵人。
  王贵人巧笑嫣然,似乎一点也不嫌弃她这多病之躯不吉利,热心地替她捶背顺气,又问:“姐姐可是去瞧过十三阿哥回来?听说阿哥的哈哈珠子不谨慎,叫十三阿哥被热茶烫了手。伤势可严重?也不知痊愈了没?”
  敏嫔本不欲与她多交谈往来,闻得这话却情不自禁停住脚步:“你也知道这事?”
  王贵人奇道:“连我都听说了,是德主子请八阿哥处置了哈宜尔,难道竟然没人告诉姐姐一声吗?”
  不是胤祥叫打的人,竟然是德妃做主?那岂不是说德妃先于她知道了胤祥受伤的事?是了,说什么让胤祥自己掌管身边的人,最后还不是暗中收买的收买,拉拢的拉拢,全替换成她的人?孙氏手上的金镯子就是明证。
  见她面色有所松动,王贵人趁机笑道:“妹妹刚得了些好茶叶,姐姐可肯赏脸去我屋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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