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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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其海身子晃了一下,头有些晕,淡蓝色的眸子猛的睁大,就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整天念叨的天神,用一句老话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知道他当了汉人的大官,在汉人都城中打听起来也许会很容易,可是没想到,还没见汉人的都城,就已经遇到了他的儿子。
  合撒儿,桑昆两个人都是蒙古中的英雄,在那遥远的东北,蒙古人越来越强大了,而且,在征服了塔塔尔人之后,成吉思汗铁木真屡次拒绝金国的封号,使他在草原上的声名如同风儿般刮过所有马匹能奔跑到的地方。
  而合撒儿作为成吉思汗的同胞兄弟,成吉思汗汗帐中最勇猛的勇士,他的名字也渐渐为草原人所传颂,桑昆,另一个强大的蒙古部落的王子,成吉思汗的安达,乃蛮部的世仇,他在鞑靼人中的声名甚至要超过那只还在丰满羽翼的蒙古人的雄鹰。
  而很多年前,这两个蒙古人来到鞑靼人世代居住的草原,他们穿着破旧的袍子,身上带着血腥味和野蛮的味道,在鞑靼人的帐篷中谈笑,受到冷淡的对待,谁又会想到,在十年之后,他们会变得如此的强大?甚至是你可恨而又强大的乃蛮部,在他们面前也变得畏缩和软弱。
  琴其海清晰的记得,那两个强壮的蒙古年轻人豪迈的笑着,和那个同样年轻,却显得过于冷漠的汉人少年结下情谊,互相交换了礼物,更亲眼见证他们在天神的注视下,在青青的草原之上,结成兄弟。
  消息来的太过突兀,琴其海脑海中乱纷纷的,只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和他长的好像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半年多来的辛酸,在这一刻好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上了心头开口想说话,却觉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堵着,心口压着,连张嘴都是如此的艰难,想要抬手抓住这孩子,仔细瞧瞧,他的儿子到底继承了几分父亲的英雄,但身子酸软,好像动一根指头都那么的困难。
  大喜大悲之下,身子一软,已经慢慢歪倒在坐榻之上,旁边立即响起几声惊呼,接着车内一阵纷乱。
  片刻过后,随行的御医被召了过来,把脉过后,却是跟长公主殿下禀报了一大通,其实也就是无外乎此女过于劳累,身子本就虚弱,好像又动了心神,这才昏厥了过去,只要善加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什么的。
  车内从又安静了下来,瞧着横躺在那里,身段娇柔如易折之鲜花,容颜如天山之冰雪,穿着打扮又带着蛮深的异域风情的草原女子,车内的两个女人不时对视着,虽谁也没有说话,但却又都从对方的眼中感觉到了许多复杂的味道。
  酸酸的,涩涩的,反正没多少高兴的意思,反而是那小人,这时已从踏上跳下来,扒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还没醒过来的草原胡女,有些着急。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想法弄些热水来,还有,这里的事,不要跟旁人多嘴。”
  几个女官应了声是,都是明白,今天听到的这些是打死也不能跟别人讲的了,最好是能忘个干净才好,估计之后外间若传出什么风声来,她们几个就都脱不了干系。
  “对了,到了长安,转道得胜伯府”
  “殿下”那边杨倩儿一听,紧着道了一句,“我看还是别进长安了,这么多的人再说经这一闹,想来殿下也累了吧,还是先回公主府休养几日的好。”
  “还是妹妹虑的周全,好,那就先回公主府吧。”靖佳公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挥手将几个女官赶了下车。
  没了外人,两个已为人妇的尊贵女子终于耐不住了,先是依旧那般清清冷冷,好似万事不萦于怀的长公主殿下轻轻叹了口气,“这胡人女子虽是言行不羁,与我汉家女子大异,但总归其情可悯,其行可叹可嘉,这千山万水的寻过来,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这女人啊,说到底,却也没什么胡汉之别”
  那边杨倩儿却是微微摇头,不同意了,“我看未必这胡人女子身上定还有些什么旁的事情,像这般女子,就算放在长安,也不会默默无闻了去,何况是那草原胡地?定也是个身份尊贵的而带着这许多部属,不远万里而来,我想,其中必有隐情才对。”
  靖佳公主轻轻颔首,话锋一转,“只是本宫想不到,得胜伯赵柱国竟然。本宫瞧着这姑娘可是有些可怜。”
  杨倩儿吃吃的笑,“男人总是一般,殿下又何必苛求于赵大将军。不过,人家能不远千里的护送美人归家,正是多情种子来的,只是小妹可断未曾想到过,赵大将军也会四处留情,这事若是说与旁人听,还真没几个人能信的。”
  “怎么不能信了?赵柱国和李金花的事满长安传的有多离奇你又不是不知,偏偏却还都说赵柱国不喜女色,那他几个妻妾都是怎么来的?”
  女人一旦说起家长里短来,公主和民妇的差距只在于,民妇只能唠叨几句自家亲戚邻里,再要说到其他人身上,就多是以讹传讹的传闻了,而人家公主要是唠叨起来,说的却是朝中重臣,而且说的东西也都有理有据,至于其他的嘛,差别其实不大。
  就拿这事来说吧,和她们两个其实一铜钱的关系也没有,但两人谈起来,却都煞有介事,不得不说,君子口中,女人之所以难养,就在这里了。
  在车中渐渐琐碎的话语声中,车辚辚,马萧萧,公主车驾半途改道,一行车马绕过长安,直奔西边去了。
  而就在此时,一行数骑,风尘仆仆的也来到了波光粼粼的承恩湖畔。
  “爹,这里真美。”
  一缕童音,夹杂在马蹄声中,却分外的清晰,一行十余骑,皆控健马,身着浅红色军服,腰中横刀刀鞘碰在马鞍子上,铮铮作响,再瞅马上骑士,一个个都是强壮的粗鲁汉子,彪悍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战阵硝烟味道。
  只那为首一人,年纪不大,微黑而又堪称英挺的脸庞上挂着惬意的笑,不过身子却挺直如同标枪,带着淡淡的颐指气使的威严,于众人之间,显得分外的醒目。
  而其人怀里,却还抱着个小童,五六岁的年纪,微黑的小脸,带着毛绒绒的胡帽,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看上去胖嘟嘟的,安然坐在年轻汉子的怀里,指着不远处的承恩湖,兴奋的叽叽喳喳。
  “乖女儿啊,这里美吧?一会儿见到了赵伯伯,记得该怎么说吗?若说的好,以后就能住在这里了,多好?”年轻汉子循循善诱,听到这话的汉子们,无不偷笑,自家将军什么时候成了婆娘,唠叨个没完,这话一路上可是已经听到不下十遍了的。
  果然,小小的孩童也不耐烦了,撇着小嘴就道:“爹,您都说了好多遍了,女儿不是傻蛋,早就记住了呢,但。女儿想娘亲。”
  年轻汉子讪讪的笑,随即却是豪气的一挥手,“急什么?这事定了,爹就把你母亲接过来和你一起住。”
  “真的?爹可不能骗月儿啊”显然,在这小小的孩童心里,自己爹爹自然是好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可信。
  “爹跟你说啊,赵伯伯。威严的很,也就是你老子这样的铁打的汉子,在你赵伯伯面前才能站得直,其他人,哼,可就没那个胆子了,所以啊,乖女儿,到时候比可别给爹爹丢脸,胆子要大些,知道吗?”年轻汉子一边说着,一边贼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儿,显然,那位赵伯伯确实很有威严,都在他这里留下心理阴影了,就这样,还不忘自吹自擂呢。
  这一下,周围那群汉子再也忍不住,咧开大嘴,都无声的笑了。
  在年轻汉子不时的唠叨声中,顺着承恩湖,又过了两道卡子,这才远远望见那巍峨的国武监大门。
  到得这里,人已经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但却多是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有的步行,有的则骑着马,三五成群,在路上走过。
  在看到这一行人的时候,多数都要吸引些或是好奇,或是羡慕的目光,但也就只止于此了,这一行人虽是特异了些,但对于这些国武监生员来说,却也没什么太稀奇的,隔上几天,总归能看到一次两次,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只不过这一群人身上煞气大了一些而已,到是头前那年轻汉子的一身正五品武将官服,才更引人注目一些相比较而言,这一群跟随自家将军回京述职的军中汉子却更好奇,这里无论人物都透着那么一股新鲜劲,比如说,这国武监地方也太大了些,走了这许多时候,竟然才到得正门,而放眼望去,虽不说楼台殿阁,鳞次栉比吧,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围墙,还有隐隐间露出来的屋宅房舍,他娘的,谁家府邸估计也比不了,即便是皇宫内苑,估计也就这般模样了吧?
  再瞅瞅来来往往的这些人,一个个年纪虽轻了些,但身子强壮,神完气足,透着勃勃的朝气,任拿出一个来,可不都是从军的好料子?
  而且顺着承恩湖一路走过来,间或还能看到或独坐于湖畔读书的,或两人手谈的,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秀美的风光之下,宛然如同一幅泼墨山水般的情景。
  这等对于他们这些厮杀汉来说,透着几分难以言述的景象,真真让人感到与这里格格不入之外,又生出若自己也身处其间,那该又是一番什么模样的向往出来的。
  “啧啧,这国武监竟真成了气候了啊”年轻汉子带着些讶然道了一句,话虽说的有些轻佻,但深知自家将军脾性的,却都能从这话里听出那几分自豪出来的,而其中那知道内情的,更是暗自撇嘴,自家将军老毛病又犯了。
  再往前走,便是国武监大门了,门高数丈,几乎和小城的城楼相比了,大门上方正中,一块匾额在*光中反射着闪闪金光,上面正是国武监三个大字,金钩铁划,气势足的和这大门一般无二。
  而大门之前,却立着一块足有巨大的石碑,两行大字契刻于上。
  左边一行,“苍天之下,非我故友,即我仇寇。”
  右边一行,“四海之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驻马于石碑之前,仰头望去,年轻汉子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好像每一个字,都蕴着那舍我其谁的霸气,好像每一个笔画,都满含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好似隆钟大鼓,又好似惊涛排空,气势磅礴,扑面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却又让人热血沸腾,难以自禁,根本让人无心欣赏那字迹到底是好是坏,就好像那石碑再是高大几分,若无这两行字在上面,也不过是一块毫无知觉的顽石罢了,而有了这两行字,就似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有了渺小之感,那顽石也变得神圣了起来。
  咀嚼良久,年轻汉子才抿了抿嘴唇,脸色通红,似饮美酒,连道了几个好字,其他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秦地狂生江游江顺水,好好,好个江游江顺水,好气魄啊好气魄,这次来,却要见上一见此人了”
  “爹爹,这人好有名吗?”
  “哈哈哈。只这几个字,爹敢作保,此人定已名满长安,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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