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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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武六年十月,枢密使李承乾,枢密副使赵石,张承,兵部尚书成峦,兵部侍郎赵布宗,陆续尚书请罪。
  不过,言及于河南战事,这些朝中重臣语多不同,但大致意思却是差不多,备述河南战事致败之因果,多有为河洛将士开脱之意。
  这几位重臣一旦上书,其实也就表明了枢密院和兵部的态度,若是看过他们的奏章,便都会明白,他们已经大略达成了一致。
  河南战事种种,罪责是有的,也可以担下来,但此战有这样一个结果,却非战之罪,开战之机未曾细究罢了。
  换句话说,就是河南战事开战的时机没有找对,致使战事受挫罢了。
  这样一来,前方将士之罪责,也就轻了不少,意味也就更加明显,反对中书加罪于大将军张培贤,并欲借此调其回京之议。
  但既然几位重臣都承认,开战时机不对,也就是说,将河南战事的责任在往自己身上揽……
  看上去有些软弱,也给了旁人攻讦的借口。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在宫内乾元殿廷议当中,几位重臣表现的极为强硬,和中书的几位大人吵的脸红脖子粗,枢密使李承乾更是直接指斥户部尚书李吉等人结党生事,欲皆河南战事而起朝争,以谋权位诸事。
  这样的指责,又是出自枢密使的口中,实在非同小可,同时也表明,重臣们撕破了脸皮。要斗上一斗了。
  户部尚书李吉以及中书的几位大人也毛了。立时便开始反唇相讥。
  在其他诸人心惊肉跳之间。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以及枢密副使赵石却是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这样的事情在廷议时也很少发生,朝堂重臣们之间一旦爆发出这样激烈的碰撞,只能说是积怨已深,无法调和了。
  不管是政见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到了这个地步,相互参劾已然不可避免。到底会有怎样的结局,也很难预料。
  皇帝陛下眼见臣下相互指责,纷扰不休,自然大怒,当即便罚了几位重臣半年的俸禄,并让他们回家闭门思过三日。
  而廷议中的争吵指责,很快便会延及外朝,看上去,很快御史台便能热闹起来才对。
  但这样的事情并未发生,在随后的中书众臣议事上。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少见的怒斥户部尚书李吉等人怠慢国事,不知收敛。擅起朝争,视军国大事如同儿戏云云。
  当然,说的话不会如此犀利,但隐含的意思却十分明白,户部尚书李吉正满心懊恼,琢磨着之后该如何回击那班武夫,让其知晓厉害。
  却是先劈头盖脸迎来了堂兄的训责,还是当着中书重臣们的面儿,恼羞成怒之下,拂袖而去。
  户部尚书李吉感觉自己堂兄过于迁就那些武人,才使武臣在朝堂上越来越是嚣张跋扈,视中书如无物。
  但实际上,李圃看的比他要清楚的多,也十分后悔再次放任李吉行事,这个堂弟看似精明,实际上不堪大用,这样的心思在他这里已经存了好久,只是念及兄弟之情,才屡屡扶助罢了。
  而今,却再不能容其乱来了。
  李吉去亲近皇长子,这一步走的实在凶险无比,储位之争,接着便是皇位的争夺,这样的泥潭,长安李氏向来敬而远之,所以才能平安至今。
  事实上也证明,李吉这一步极其愚蠢,本来皇长子十拿九稳的储君之位,顿时易主,这是大将军赵柱国几句言语就能决定的了的吗?那定然是皇帝陛下的心意……而是不是还有借此警示长安李氏的意味在里面呢?
  本来,以为李吉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会有所收敛,但在河南战事之上,李吉再起风波,将长安李氏置于不测之地,更激起了枢密院,兵部的激烈对抗,这实乃不智之举。
  乱世用武,武人势彰,乃时事而然罢了,逆势而行,非大毅力,大智慧不可,李吉有这样的毅力智慧吗?不问可知……而今次之事,也不过是借势弄权之举罢了,对长安李氏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第二日,外朝之上风平浪静,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也终于展现出了他的影响力。
  很快,中书议决,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亲自入宫进言,附议枢密,兵部所请,并因粮草事,实实在在的参了自己堂弟户部尚书李吉一本,欲免去其户部尚书之职,贬出京师,以观后效……
  皇帝陛下自然不准,对这位老臣更是安抚有加。
  沿着走了不知多少次的皇宫道路出了宫门,李圃回望巍峨宏大的皇宫所在,心中黯然……
  做了十几年同门下平章事的他,怎么会被几句温言软语所迷惑?
  这个时候,他只能想到,当年同门下平章事杨感在堪要离位之前,是不是景兴皇帝陛下也是如此?
  皇家对待臣子,需要表现出他们的宽容,臣子们再是痛苦,也需要表现出对皇家每一个决定的拥护。
  雷霆雨露,具是君恩,不过如此罢了。
  当然,让皇帝陛下没有料想到的是,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回去之后,接连上书,开始参劾起了户部尚书李吉及其他几位中书重臣,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用行动表明之前作态,不是什么以退为进的保全之举。
  长安李氏自己先闹了起来,这也让许多人看不明白了。
  大秦成武六年的末尾,一下开始热闹了起来。
  但说实话,深知内情之人,无论敌友,都高兴不起来,河南战事尘埃终于落定,赏罚之事,也都颁下了明旨。
  河中将士,多有封赏不提,大将军张培贤罚俸,降爵,但看上去却是稳若泰山,再无一丝隐忧。
  河洛将士,赏罚之间,朝廷也弄的分外的清楚明白,圣旨到达河洛,河洛军心立时大定,只是河洛颇有残破,还需整饬罢了。
  但大秦朝堂之上的势态,却越加扑朔迷离。
  户部尚书李吉等人难受不假,这个时候枢密院和兵部也是骑虎难下,被架到了半空当中。
  连赵石已经准备好了两封奏折,都迟迟没有送到御前。
  这个时候,已经深谙官场政争,身边又有陆敖,孙文通等人参赞的赵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老家伙,真是愈老弥坚,不好对付。
  这次的事情,皇帝陛下的偏向已经越来越明显,赵石回京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改变了皇帝陛下的心意,保住了大将军张培贤在河洛大军当中的地位。
  至于连带打击户部尚书李吉等文臣这样的事情,也许皇帝陛下会趁势做一做,但和赵石的关系就不大了。
  在长安之变中,可以说他提着刀子,砍下了不少文臣的脑袋。
  但从军至今,除了那一次之外,和文臣集团明争暗斗的事情,他却少有参与,到是和折氏,兵部尚书李承乾,枢密使汪道存这样的武臣有着不少间隙。
  但现在,时移世易,当他面对面站在文臣之前的时候,才发觉,武臣们天然的短板,根本无法补足。
  就像这一次,文臣们的反击并不算犀利,但却让你有无法措手的感觉。
  朝廷处置一个李吉,甚或是其他几个参知政事,御史什么的也许都很简单,但枢密院和兵部这次有志一同,跟户部尚书李吉等人作对又算哪门子事情?
  若李吉等人纷纷遭了贬斥,那枢密院和兵部的几位大人又该如何自处?
  文臣们在政治斗争当中的手段,是武臣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几乎是反手之间,就将武臣们逼到了角落。
  在此事未定之前,即便是赵石,都不好入宫跟皇帝陛下奏事了,不然的话,只要被文臣们抓住了把柄,顿时便会引起朝廷动荡,这次的错可就不在人家文臣的身上了。
  这次,御史们参劾李吉的奏章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但枢密院和兵部的几位大人,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显然,这味道极其的不对劲。
  这一日上衙,枢密使李承乾找到了赵石,密谈良久,三人当中,也只这位在朝为官日久,煞是决断,知道该是妥协的时候了,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位之前也没少做了,兵部尚书当了那么多年,可不只是靠着皇帝宠信便能成的。
  第二日,赵石只能无奈的去到中书,以河南战事一些收尾上的事情为由,跟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谈了一次。
  至于为什么是赵石前来,而非是其他什么,甚或是枢密使李承乾自己,这里面的规矩和意味,赵石也渐渐深深的体会到了。
  三位当中,加上兵部尚书成峦,可不就是他最合适嘛,既能让李圃好好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又能在不落下风之余,没那么重的针锋相对的味道。
  当然,如果赵石现在是枢密使,来的就只能是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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