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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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械性窒息也有好多种吧?”林涛问。
  我点头,说:“机械性窒息主要有几种方式:勒死、缢死、溺死、闷死、哽死、捂死、扼死,以及胸腹腔受压和体位性窒息。根据现场情况和调查情况,溺死、闷死、哽死、胸腹腔受压和体位性窒息都不符合,那么就只剩下勒死、缢死、捂死和扼死这四种可能。”
  “我明白了。”大宝茅塞顿开,“我们检查颈部两侧肌肉和项部肌肉没有出血!那么就说明,不存在勒死和缢死的可能。”
  “对。”我说,“勒死和缢死是用绳索,颈部一圈或大半圈都会有损伤,而扼死和捂死只会在颈部前侧、口鼻附近留下损伤。”
  “好吧,我知道你们明确了死因。但问题来了,为什么就一定是刘晨彬干的呢?”侦查员说,“我们现在需要确定刘晨彬的犯罪事实。因为他即便日后开口,也肯定会说是相约自杀,说占士梅是自杀的。”
  “只有可能是他干的。”我胸有成竹,“首先,捂死和扼死,是唯一两种不可能自己对自己实施成功的死亡方式,只可能是他杀。其次,案发现场是封闭现场,没有外人能够进入作案。那么,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从伤者的损伤看,我们也推断了案件发生过程。”林涛展示了他做的现场还原的动画,说,“刘晨彬就是背对液化气罐,然后点燃了打火机,打火机防风帽的掉落位置,也印证了这一点。”
  “虽然没有物证,但是被你们这么一捋思路,确实豁然开朗啊。”侦查员哈哈大笑,“等刘晨彬伤势稳定,我们立即对他展开讯问。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喂他几天饭。”
  4
  虽然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还没有拿下来,但是案件已经证据确凿、真相大白,从专案组出来,我们顿时感到一身轻松。
  大宝挂念宝嫂,也盼望奇迹的发生,就先行离开了。而我们几个人,还没有轻松到天黑,就接到了龙番市局的紧急电话。
  平行案的案犯,又出来作案了。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糟的消息了。作为刑警,最担心的就是久侦不破的案件案犯重新出来作案,这会给刑警们极大的心理压力和负罪感。
  “这么久的调查工作都没有进展吗?”我问刚刚分别又重新集结的胡科长。
  胡科长摇摇头,说:“一直在调查两个地域之间的联系方式,网络翻查了一遍,所有可能出现的敏感词都搜了,排查出来的海量信息都排除了;两个区域之间的交通也都细细排查了,但似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我们实在想不出,这两个平行作案的凶手,究竟是怎么联系的。”
  “难道是飞鸽传书吗?”林涛挠挠脑袋说。
  “总不能把天上的鸽子都给打下来吧。”我说,“光查联系方式是不行的,我们还要寻找其他破案的手段。”
  “我记得,你们之前有过破案成功的经验。”胡科长说,“超过四起连环作案,用那个什么犯罪地图学?”
  “这是第四起了。”我说,“也不妨试试。不过,还是先去看看现场再说。说不定,这一次在现场能有更多的发现。”
  “前期到达现场的同事传回消息,并没有更多的发现。”胡科长说,“之所以能够串并,就是因为蹊跷啊,真是蹊跷得很哪!”
  我有些沮丧,有些信心不足。龙番市公安局的刑事技术力量非常强,如果他们没有在现场发现一丝线索,那么我们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现场位于龙番市的富豪区里。这是一片独栋别墅群,背靠青山,面对小湖,环境幽雅。若不是出现场来到这里,我们这些穷苦公务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的龙番市内居然还有这么个像世外桃源的地方。
  别墅区的正中,是一幢三层小楼,案发现场就在这里。
  “这里的房子,得多少钱一平方米?”林涛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四万多块。”保安不屑地说。
  “那这一套房子,得……”
  “两千万。”保安有些不耐烦,“物业费一个月四千块。”
  “工资还不够付物业费的。”林涛吐了一下舌头。
  “这个小区,保安措施应该很完善啊。”我看了看小区周围的围墙以及围墙上的摄像头。
  “来跟我看看这段视频就知道了。”前期到达现场,已经在指挥现场勘查的赵其国副局长对我招了招手,说,“凶手,是精心策划、预谋实施的。”
  在保安室里,我们看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幕。
  这是一段监控录像,取自小区围墙上的某个摄像头。夜色里,一个穿着雨衣的人,在摄像头下来回徘徊。
  “穿雨衣?昨晚下雨了吗?”林涛问。
  “下了一会儿。”赵局长说,“但他穿雨衣的目的不是遮雨,而是遮脸。”
  不一会儿,一个不明物体突然被抛上来盖住了摄像头。
  “哎呀,这怎么回事。”面对眼前的一片漆黑,我有些惊讶。
  “是凶手扔了一条毛巾上来,把摄像头盖住了。”赵局长说,“我之所以说凶手是精心策划的,就是他对小区里的监控设施了如指掌。从我们追踪的路线看,凶手从这个被遮住的摄像头旁边进入小区后,就没穿雨衣了,因为翻墙不方便。然而,他选择的路线,是所有摄像头都不能清晰拍摄到的位置。”
  “说明他之前踩过点啊。”林涛说,“查前几天的所有视频,总能找出可疑的人吧。”
  “这个区域住了一千多户,五千多人。”赵局长说,“再加上来办事的,我们没有任何甄别的特征,怎么知道那么多人里,谁是凶手?”
  “现在有钱人怎么这么多?”林涛又吐了一下舌头。
  “这个遮住摄像头的毛巾,还在吗?”我问。
  赵局长点点头,说:“凶手翻墙之前就脱了雨衣,一是翻墙方便,二是不引起保安注意。所以他不能摘去毛巾,不然逃离的时候,会被录下面容。”
  “那毛巾提取了吗?可以做dna吗?”
  “微量物证dna本来就很难,我们已经把毛巾送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去检验了,希望能有所收获。”赵局长说。
  “这是最有希望拿到凶手个体识别生物检材的一次机会了。”我有些激动,“那你们是怎么判断这是平行凶案中的一起呢?”
  “你问他。”赵局长指了指身边的韩法医。
  韩法医说:“一来,现场大量财物,没有一件缺失;二来,你之前给我们交代过,a系列专案的识别,就是看死者损伤的特征。根据初步的尸检,死者头部的损伤形态,和前面三起一致,作案工具,仍然是那个我们还没有掌握的工具。”
  我点了点头,说:“那就介绍一下前期勘查情况吧。”
  赵局长接过话茬儿说:“死者叫古文昌,45岁,龙番五金的总裁,资产过亿了。这个人一直非常低调,丧偶后,就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儿子今年刚上大一,他一个人在这房子里住,没续房,没找保姆。这个人与人为善,虽在生意场上拼杀,却没有一个仇家,实属不易。”
  “排除了侵财、因仇、为债,这样的杀人,确实符合平行凶案的特征。”我说,“不过这个凶手还真是蛮有精神追求的,到手的钱财也不拿。”
  “根据视频,案发时间大概是20日深夜1点。”赵局长说,“死者当时已经熟睡,凶手是从一楼窗户进入的,行凶后,从原路离开,灯都没开。从小区其他探头隐隐约约可以判断,凶手从翻墙入小区,到离开小区,只用了二十分钟。”
  “对了,通知湖东县附近的几个县了吗?”我说,“还有,通知南和省了吗?注意高档小区的防范工作,这样看起来,应该是针对富豪作案的平行凶案。”
  “案发当时,我们就第一时间发出协查通报了,明确说明了防范工作。”赵局长说。
  “别墅为什么不装防盗窗?”我说。
  赵局长耸耸肩,说:“自认为保安措施得当呗。其实这几个孤立的摄像头,再加上保安并不认真的巡逻,防范措施形同虚设。”
  “那现场有足迹什么的吗?”林涛问。
  赵局长说:“前期工作做得很细了,除了在窗台发现一枚灰尘减尘手印,其他的痕迹物证都没有鉴定的价值。”
  “也就是说,手印有鉴定价值?”林涛有些兴奋。
  赵局长说:“哦,凶手戴了手套。”
  “那叫手套印!”林涛顿觉扫兴。
  随后的尸检工作进行得索然无味。我们感觉自己都已经用上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线索。古文昌是在睡梦中被袭击致死的,甚至都没有一丝抵抗的迹象。致命伤也都是在头部,根据挫裂创的数量,凶手大概打击了他的头部二十次。和前面三起案件一样,那神秘的致伤工具又出现了,可是我们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制式工具。
  一整天的工作,没有太多的收获。平行凶案就像谜一样,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我省西部各市以及南和省东部地区,并没有报来相似的命案。虽然我很希望是因为我们防范力度的加大,而使犯罪分子无法下手,但我清楚,最大的可能,还只是没有案发而已。
  夜幕降临,我身心俱疲。
  回到家里,我拿出了u盘,开始研究a系列专案的规律。我知道,古文昌被杀案中,我们掌握了更多的线索,除了那条有希望做出dna的毛巾以外,还有各视频探头隐约拍下的犯罪分子的轮廓。
  我一个人躲在书房,在漆黑的环境中,一遍遍地看凶手行走的模样。视频中的凶手,穿着深色的风衣,行色匆匆,风衣的腰间貌似凸出来一块。当我辨认出这是一件灰色风衣的时候,我的眼睛像是在喷火。
  电脑屏幕上的凶手,在我不断地快进和快退下,来来回回地走着。可惜现在并没有多少学者去研究步态。由于步态是因人而异的,考虑到特征点难以设定,所以步态分析是比较复杂的研究项目。
  可是眼尖的人,完全可以根据一个人的步态,来辨认这个人,熟悉程度不同,辨认率也不同。我反反复复地看着这段枯燥的视频,就希望有哪一天,我可以在大街上认出他。
  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关上视频,我翻出龙番地图,开始用犯罪地图学的理论,试图圈出凶手经常出没的位置。可惜,城市不同于偏远地区,我尝试着圈了几次,框定的范围,都是全市最为集中的居民区。这个范围里,少说也有数万户居民,又如何从这茫茫人海中寻找凶手呢?
  当然,如果公安部专家检出了dna.又该另当别论。
  在书房里,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已经睡在了自己的床上,真是由衷佩服铃铛(铃铛是秦明的太太),文武双全啊!
  我重新抖擞精神回到办公室,居然迟到了。师父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我了。
  “防范还是没用。”师父一脸严峻,“今天清晨,南和省某国道边,发现有一辆玛莎拉蒂。车主是一个富二代,叫查淼,25岁,平时在自己父亲的公司做事,也不是很胡闹的孩子。昨天晚上,估计是出去玩得比较晚,今天凌晨3点开车经过国道收费站。早晨6点半被人发现玛莎拉蒂停在路边,查淼已经在车内死亡。”
  “啊?交通事故?”我说。
  师父说:“你还没睡醒吗?我在说平行凶案!车主是被人勒死的。”
  “在车里怎么会被人勒死?凶手和他一起乘车?”我说。
  “不可能。收费站卡口,可以看清,只有车主一人。”
  “那车主怎么会停车被人勒死?”
  “现场有刹车痕迹,估计凶手用碰瓷儿的手段,让车主停车开门了。”
  “那凶手也有车?卡口有录像吗?”
  “肯定不是汽车,经过的汽车都排查了。”师父说,“但是国道不同于高速公路,如果是行人或者两轮车,是可以不经过卡口进入国道的。”
  “你们都忘了吗?”陈诗羽插话道,“我们之前就有推断,b系列的凶手有摩托车!”
  “用摩托车伪装被碰擦,逼停玛莎拉蒂,等车主开门,用绳子勒死他。”我说,“不过,你们怎么确定这是b系列案件?”
  “车门上的手印,和湖东县刘翠花被杀案现场的手印认定同一。”师父说,“而且车内的财物无丢失,和b系列案件一样,凶手都采用了勒颈的作案方式,案发后把绳索带离了现场。”
  办公室内一片沉默。郁闷、内疚、急躁、不解,诸多情绪充斥在空气当中。
  “对了,古文昌被杀案中,毛巾上还真做出了微量dna。”林涛打破了沉默。
  “什么?”我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叫道,“天大的好事啊!最大的案件进展!”
  “不过,检出的基因型,在dna库里滚过了,没有比对成功。”师父说。
  “也就是说,这人没有前科劣迹?之前没有被我们公安机关采过dna?”我顿时沮丧了。
  龙番市有七百万人口,即便认定凶手就居住在龙番市,也不可能从这七百万人中,利用dna把凶手给挑出来。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不过,有了dna基因型,案件总算是有抓手了。”师父看到了我的表情,安慰道,“至少以后一旦出现嫌疑人,咱们也有了甄别的依据,不会像之前两个多月,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办法。”
  “不知道这两个系列案件,究竟从哪个系列查起,会是捷径呢?”我自言自语。
  “摩托车。”陈诗羽在一旁沉吟道。
  “摩托车?”林涛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摩托车这个线索,应该有调查的空间。”陈诗羽突然立正,说,“爸,不,陈总,我申请去南和省附近调查b系列案件。”
  我也知道,因为跨省的原因,工作协调起来会有一些麻烦。我们派出工作组常驻,才是最理想的工作方式。
  “小羽毛,你不会是因为赌气,要和我们分开行动吧?”我想起陈诗羽之前的赌气话。
  “我是为工作考虑。”陈诗羽说,“保密起见,我只申请大宝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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