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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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容!阿容……”岳吱吱在他身后一连喊了他几声,最后也有些生气了,“殷挽!”
  范无救这才扭过头来,轻笑道,“我会小心的。”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化龙(1)
  有麟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
  ——《广雅》
  四月的天气还稍稍有些凉,住在泾河边的渔民们也早早收了网回家。
  今天的收成算不上好,跟着家中大人一起去打渔的孩子们大多没什么收获,只有何三郎有幸打上来一条大鲤鱼,炫耀似的拎在手上向家中走去。
  他家住得离这里有些远,一路上和新结识的玩伴们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累。但在路途走了还不到一半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侧的那个孩子却悄悄拿手指头捅了他一下,低声问道,“三郎,你看这河面是不是有些奇怪。”
  正是快要入夜的时候,泾河的河面上却雾气朦胧的,站在这边向对岸望去,几乎望不见对岸的景色。
  河上有雾是常事,可现下明明起了风,那雾气仍笼罩在整片泾河上,实在是有些诡异。
  何三郎立时站住了脚步,甚至拦下了身边几人,“等一等。”
  几个孩子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萦绕在河面上的薄雾不时腾空飘起,慢慢又聚在了一起,风吹不散,大有遮云蔽月之意。
  “咕嘟……”离他们很近的河面上翻起几个水泡来,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三郎,这……这不会是……”有胆小的已经开始腿软了。
  居住在泾河边上的渔人们,又有谁没听过几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水鬼一事?死了的那几个孩子都是他们身边的人,何三郎更是在水鬼手里逃脱了整整两次,亲身与水鬼搏斗过的!
  “别怕,也许不是呢。”何三郎连忙安慰了他们几句,目光却一刻也未从河面上移开过。
  几年过去了,他已经从一个孩子渐渐长成少年,丧父之痛也渐渐被释怀。但是无论多少年过去,他始终难忘那夜在泾河的遭遇,还有水鬼的模样。
  不知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又不知有多久不敢接近泾河……明明近些日子才能向其他渔人一样去捕鱼,也结交了新的玩伴!为什么?为什么那水鬼还会出现?
  “三郎……”其他人都有些心慌,不住的向后退去。
  何三郎仍盯着河水,直至看到那本来无波无澜的水面突然荡出一圈波纹来,他的脸色也变了一变,倏地高声叫道,“快跑!离河水越远越好,快跑回家去!”
  不等他说完,几个孩子都撒开腿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他手里拎着那条大鲤鱼,本也打算跟着他们一起逃,可是才跑了两步,当年朋友们惨死的模样又久违的浮现在眼前,让他几乎挪不动步子。
  绝对不能重蹈覆辙了啊!
  狠了狠心,不顾玩伴们叫他一起离开的喊声,何三郎转身便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去。
  他仍记着,当年那个在河底舍身救他的道士姐姐就住在长安城外。如果是她的话,总能再救这泾河一次吧!
  不知跑了多远的路,当他终于寻到那个道观然后站下脚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一间院子和门上贴着的告示。
  *
  “咚……”报晓的鼓声响彻了长安城。
  引商在第一声鼓响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待到天完全亮起来时,她已经打扫好了院子,甚至做好了一桌早饭摆在一楼。
  这是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场景,住在院子里的院子里的枕临却始终觉得有些诡异。他缩在水缸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看着院内的女子,目光随着对方的身影来来回回转动着,直到看见苏雅也走出门了,这才将整个身子都从缸里挪出来。
  “姐姐她是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他一直战战兢兢的几乎不敢抬头,等到引商不在旁边了,连忙问了苏雅一声。
  勤快是件好事,可是引商这也太勤快一些了?莫说在家里扫屋擦地了,没有捉鬼超度之类的事情做时,就连邻居家里的杂货她也主动去帮忙,从早到晚,直到睡觉为止,竟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倒像是在用忙碌逃避什么事情。
  听闻此言,苏雅不由叹了声气,“她这样反倒好受些。”
  曾视为亲人的那个男子永远的离开了,哪怕这个收场是对方毕生所求,却也让留下的人悲不自胜。
  自离开那一日起,谢瑶与宋引这两个名字便在姻缘债的簿子上消失了。可是名字能消,曾经的那些恩怨痴缠、爱恨纠葛又如何能从心上轻易抹去?
  只能叹一声“造化”了。
  “叩叩叩。”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许是隔壁新搬来的那户人家吧。”苏雅站起身准备去开门。
  引商正忙着把院子里的木柴摆正,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在意,毕竟隔壁的大娘搬走之后,那房子总要搬来新的人家。
  可在院门被拉开之后,还未等苏雅开口去问,门外的人已经嚷了起来,“道长姐姐?道长姐姐你在吗?”
  这个称呼实在是新鲜。
  心知道观里现在只有自己是女子,引商很快朝门边探了探身子,打算看一看来者是谁,可当她抬眼望过去的时候,目光却不由越过了门外的孩子,直直落在了站在街上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卫……卫瑕?”
  她曾设想过卫瑕回来时的场景,甚至连最坏的念头也有过……可是,千想万想,却唯独没想过对方会这样突然出现在家门外,神色自若好似只是出门远游又回来了一样。
  跟在卫瑕身边的还有卫钰和李瑾,他们三个刚刚赶到这里,还未及敲门就这样与院内的她打了个照面。
  “离开这么久,我想着还是先回二哥……”见她一脸的震惊,卫瑕决定先解释一下自己会为什么会先去见自己哥哥,可是话没说完,便看到院内的女子突然冲了出来。
  她气势汹汹又没有一丝笑意,卫瑕本以为这是要来打人了,正想着挨打该不该闭上眼睛,下一瞬却被对方拥了个满怀。
  她从未与他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而这动作明明亲密无间,却不带一丝男女之间的□□在其中,只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情不自禁,也如同一个小妹妹在拥抱归来的兄长。
  知道内情的人大多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不知道内情的路人们纷纷在心底咂舌世风日下,只有站在门外的何三郎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懵懵懂懂看着这一切。
  昨晚在那间废弃的道观看到了门口的告示之后,他便用一晚的时间将平康坊这个宅子的位置牢牢记在了心里,只等着一大早城门开了,便进城来寻人。
  长到十几岁的年纪,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长安城呢。城里的繁华几乎让人看花了眼,若不是还记着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怕是早就看着那些貌美的胡姬们走不动路了。万幸的是,曾经那些查过泾河水鬼一案的金吾卫还记得他,有人偶然在路上见到了他,便将他带到了此处,免得他走到夜深都在迷路。
  可是虽说找对了地方,眼下的情景却让人看不明白了。在这个大宅子里只有道长姐姐一个女人,而除了给他开门的那个胖子之外,院里院外站着的男人们长得都像画似的,说话做事、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说不出的好看,连刚刚看到的那些胡姬都比不上他们。
  长安城的男人都是这样吗?
  正想着呢,小楼里又走出个相貌清俊的年轻男子来,绕过院内的彩衣少年,径自来到门前问了声,“一大清早,又在闹什么?”
  谁来打破沉默都成,在场诸人却唯独不想被姜华鸢这样说。听他发了话,引商连忙松开手,然后有些难为情的对着面前的人笑了笑,“先进来吧。”
  卫瑕点点头,然后在兄长的搀扶下向院内走去。几人在何三郎的身侧经过时,引商才终于想起了这个孩子,仔细打量了一眼他的相貌,不难忆起几年前的水鬼之事,于是顺手把他也给拽了进来,等关了院门,看到众人都进了小楼,这才站在院子里问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听了这话,何三郎总算是缓过神来,连忙拽住了她的衣袖,哀求道,“姐姐,泾河又闹水鬼了!”然后又详细讲了一遍昨夜在泾河所见之景。
  这怪异之景确实很像几年前闹水鬼那一次,可是还没等这孩子说完,那边已经传来了三个声音,“不可能。”
  这次是华鸢、苏雅、枕临的异口同声,说完之后三人互看了一眼,枕临胆子最小没敢接话,苏雅耸了耸肩转身去照顾卫瑕了,只有华鸢得意洋洋的站出来,将话接着说了下去,“闹水鬼?泾河现在都要闹翻天了,哪有水鬼撒野的余地?”
  泾河龙王一家的恩恩怨怨,引商知道不少。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也明白这事情的原委了。想来是龙王一家仍在水底下闹腾着争权,结果吓到了岸边的孩子们,以为又是水鬼作祟。
  这事听着简单,解释起来却难。引商只能暂且安抚何三郎说自己会帮忙,让他这几日不要靠近河岸也不要声张,却不告诉他水底下真的有龙王。
  因着几年前的救命之恩,何三郎一向很信她,引商好不容易哄走了他之后,连忙转身去问枕临,“你原本不也是住在泾河的吗?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选定新的龙王?”
  “老龙王死了都有一百年了,那些太子们还没有整出个高下来……我,我也不知道。”枕临也有些为难,它只是个小鲤鱼啊,怎么能管龙王家的事情。
  “都闹了一百年了,天上怎么还不管管?”引商忍不住咂了咂嘴,却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想着哪天编个理由去骗一骗何三郎他们,让孩子们安心。
  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眼前这一件。
  “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踏进门槛,她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生怕一晃眼间他便会再次消失不见。
  而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卫瑕竟淡淡一笑,“我与慎儿出门游玩了,只不过走得远了一些。”
  这面不改色说出的假话实在是没有掩饰心虚的意思,但凡长了双眼睛和耳朵的人都听得出他说的是谎话。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引商站在他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脸上的神情,想要看出什么来,可是看到最后也只看出了他的淡定自若,像是毫不在意他们听出他说的是假话一样。
  将近一年的时光,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叩叩叩……”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又在这时候响起。
  离门口最近的枕临去开了门,而门外的人看了看里面的场景,不由感叹了一声,“这么多人?”说罢,竟毫不见外的走进了门,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进屋寻了个地方坐下。
  “你……”当看清他的身影后,引商不由瞪大了眼睛。
  走了一个,该回来和不该回来的全都回来了。
  “许久不见。”范无救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化龙(2)
  一别便是将近一年,引商还记得当初这个男人离开时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你再等个三四十天,我肯定就回来了。”
  那时的他也许是真心这样说的,可是到了最后,他离开的日子几乎与卫瑕一样久。而且,回来时还是以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闯进别人家里。
  “这里又不是你的家,出去。”她冲着他胡乱挥了挥手,然后挤开他坐到了卫瑕身边。
  范无救自是不甘心的,“你都不问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引商没理他。曾经那些日子的相处让她还算是了解这个人,她很清楚眼前这个还带着些少年气的男人与华鸢有些相似,而这两人的性子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肆意妄为的一面,不说话还好,她若是搭了他们的话,接下来的麻烦事就没完没了了。
  “咳……咳……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走吧。”尽管心中还有许多困惑,她还是先招呼着陪卫瑕过来的卫钰和李瑾,留他们吃一顿中饭。
  “你病了吗?”不等兄长他们说话,卫瑕先关心的问了一声。
  “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说话时,她已经叫枕临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买菜了,丝毫没将这大半年都没好的风寒放在心上。
  若换做往日,卫钰和李瑾定不会有这样的闲心留下来吃饭,可是今日不一样,卫瑕刚刚回到长安城,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幸好他们两个都见惯了这间道观的古怪,对任何怪事都视而不见。
  引商让他们兄弟几个先说说话,自己则回屋换了身衣服准备和枕临出门,而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苏雅和华鸢又是异口同声,“我也去。”
  这一次,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肯让谁。
  引商头也不抬,“只能再去一个。”
  不过是买个菜,她可不能带这么多人一起出去给自己惹麻烦。可是让她想不到的是,这话刚一出口,那两个男人竟不约而同的伸手把枕临给拽回来了,“你别去了。”
  他们这时候倒是默契得很。
  最后,无力反抗的枕临被留在院子里抹眼泪,没人理会的范无救还赖在小楼里不走。只有华鸢和苏雅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去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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