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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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做生意,那就规规矩矩地做,要么,一拍两散,他的石头不愁卖!
  “杜老板这么有诚意,那这生意就更好做了,这报价单我先拿回去看看,咱们再联系!”赵老板说着,收起单据,又邀请道:“如果杜老板您今天不忙的话,咱中午一起吃个饭?咱们做生意总不能一锤子买卖,聊聊长期合作的事?”
  杜子聿这倒是没拒绝,香港人找了家环境尚可的茶餐厅,和他边吃边聊,一顿饭的功夫,杜子聿总算弄明白了这个姓赵的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赌石需求量。原来他在油麻地开了家拍卖行,一直做古董宝石拍卖,前年开始拍玉石翡翠成品,最近有不少大陆客商带来赌石需求,可香港本地很少有赌石藏品的委托,他这次进购杜子聿这批货,就是为了试试赌石拍卖在香港的市场。
  吃得差不多,赵老板递给杜子聿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拍卖行的名字和地址:“明天刚好有一场瓷器拍卖,杜老板要是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杜子聿点点头,接了赵老板的橄榄枝:“好,有时间我一定过去。”
  送走了赵老板,杜子聿又联系物流公司询问那批石头的情况,得到的答复是海关那边还是没有放行,他挂断电话,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江滨”两个字上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算再等等。
  ——
  第二天杜子聿如约来参加赵老板的拍卖会,拍卖行并不大,展厅的布局非常紧凑,客人陆续入场后拍卖大厅显得有些拥挤,杜子聿特意没有惊动赵老板,和沈石找了个角落坐下。他们来的时间刚好,才坐定拍卖便开始,一共二十件拍品,都是瓷器类,杜子聿对瓷器的了解也只是从三姐那里学到的皮毛,全当看个热闹。
  “瓷器你能分出贵贱吗?”第一个拍品是一件永乐年间的翠青釉三系罐,杜子聿边听工作人员介绍边问沈石。
  “年份我分辨不出,但真假能看出来。”沈石说着,也去看这件拍品,表情有些不对劲:“这个,是假货。”
  假货?
  杜子聿有些不相信沈石的判断,毕竟这些拍品都应该经过拍卖行的鉴定才能上展台,这时候已经频频有买家举牌,价格叫得还不低。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这翠青罐子落了锤,1500万港币。
  1500万买假货,在座的这些买家不可能这么不识货,但是沈石说是假货……杜子聿疑惑地看向沈石,他可以不相信行家,但是不能不相信貔貅的话吧?
  杜子聿若有所思地盯着刚刚得手的买家,第二件拍品刚刚起槌,这人便急着离席,似乎专门为了翠青罐子而来。后面的展品再没有叫上这么高的价格,而且有趣的是,第一件拍品举牌可谓此起彼伏,而到了后面,举牌的数量一下子骤降,似乎大部分人都是看好沈石说是假货的翠青罐子。
  不等拍卖结束,杜子聿和沈石也离了席,在展厅门口,正好遇到赵老板,对方热络地过来寒暄:“哎呀,杜老板你们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
  杜子聿看着赵老板,嘴角勾起:“那个翠青罐子倒是不错。”
  “杜老板对瓷器收藏也有研究?”赵老板明显愣了一下。
  “让您见笑了,我开始还觉得那罐子不像真品,结果拍了1500万啊……”杜子聿语带自嘲,说完就哈哈笑开,赵老板也笑起来,拍拍杜子聿的肩膀:“我这的东西都是找专家鉴定过的,不可能有假货啊,哈哈哈!杜老板你赌石是行家,这古董瓷器,还得多看看!”
  正说着,赵老板手机响了,他对杜子聿说了句抱歉,杜子聿正好趁机告辞。
  “你想把石头卖给他?”走出拍卖行的时候,沈石忽然问道。
  “怎么?”杜子聿有些诧异,沈石很少插手他生意上的决定,这次突然问起,有些古怪。
  沈石摇摇头:“那个人的气,不正。”他皱了皱眉:“财分正财和偏财,他旺的是偏财。”
  “这个人的确是喜欢歪门邪道……”杜子聿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沈石的心理暗示,总觉得刚刚的拍卖有古怪,正想着,他忽然脚步一滞,扭头看着街边一家便利商店里,一个身材高挑,衣着考究的男人正在收银台买烟,而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江滨!
  江滨结了账出来,也一眼就认出杜子聿,他愣了愣,接着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杜先生,这么巧?”
  “江先生来玩的?”杜子聿寒暄道。
  “嗯。”江滨点点头,杜子聿见他惜字如金,便识趣地不再打扰,摆了摆手,目送着江滨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车。只是没想到,车开了还没一百米,又停下往回倒了倒,江滨按下车窗,对着杜子聿问道:“杜先生如果不忙,能不能陪我去挑挑翡翠?”
  杜子聿笑起来:“我该拒绝吗?”说着,便毫不犹豫地上了江滨的车。
  车子开到九龙的一处玉石市场,江滨下车直奔一家摊位,让摊主把他之前看好的货拿出来。纸包打开,是一条老坑种的阳绿翡翠珠串和一只同色手镯,摊主解释说这是一块原石切出来的翠料,做了两样饰品。
  广东一带翡翠市场成熟的早,发展到现在假货都可以乱真,没有两把刷子在这买翡翠太容易打眼了,杜子聿拿起两只翠饰彼此敲敲,是清脆的铮鸣声,又通过手机闪光灯看了看质地,倒也色正通透,是好货,沈石这时候凑上来嗅了嗅,不客气道:“不是同一块原石。”
  杜子聿愣了愣,这小子凭借味道就看出这个也是神奇,但沈石的话他不疑有他,既然不是一块玉料,那么颜色这么一致就有些奇怪了……杜子聿又拿起珠串来看,这才有些觉得绿得太匀了,反而没了灵气。
  杜子聿把江滨拉到一边问道:“珠串卖你多钱?”
  “珠串五十,手镯一百。”江滨皱起眉头:“有水分?”
  “那串珠子没有色根,就是翡翠里常见的比较深的绿色线条或斑块。如果是极品的老坑料也是看不见色根的,但绝对不是这个价格。”
  “你的意思是?”
  “珠串可能染色过。”杜子聿推测着:“手镯倒是没什么问题,一百有些高了,七十可以入。”
  江滨倒很信任杜子聿,点点头,便走上前和摊主说:“手镯我要了,价格还有没有的讲?”最终和摊主把价格砍到七十五,江滨拿出钱包直接刷卡。
  杜子聿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忽然转头嘱咐沈石:“我去那边摊位看看,等会儿他付完钱,你带他来找我。”说完,快步走到不远的一处摊位,俯下身挑了一会儿,选中一枚阳绿戒面,看颜色和那手镯差不多。
  “怎么卖的?”
  “先生你好眼光啊,您看上的这款是我们这最贵的戒面了,老坑冰种,一点杂质都没有!”
  杜子聿打断摊主的推销,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一百港币。”
  扭头瞥了一眼江滨那边已经拿了货,杜子聿索性不讲价:“我付五十万,待会儿那个先生过来,你报七十,五十万拿给他。”
  摊主立刻会意地点点头,一个劲儿说让杜子聿放心,这边刚商量好,江滨和沈石就走过来,杜子聿转头就招呼江滨来看自己手上的戒面:“江先生买翡翠是送长辈吧?送只单镯不好听,我看这个戒面还不错,凑一双?”
  江滨应声拿了戒面去看,摊主依然拿刚刚那套话推销自家东西,江滨就没有杜子聿爽快了,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问道:“多少钱?”
  “七十。”
  “五十吧!不能多了!”杜子聿帮着还价。老板磨磨唧唧不肯让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做了好一会儿戏,老板才哎哎地叹着气,说道:“好啦好啦,五十给你们了!”
  这边江滨付好钱,对杜子聿客气道:“杜先生晚上一起吃个饭?”
  “别这么客气,咱们什么时候吃饭都可以,给长辈的礼物可耽误不得。”杜子聿笑着婉拒:“况且,我一会儿还要赶去海关一趟。”
  江滨眉头一皱,表情略有疑问,杜子聿却没在多说,只是一句带过:“有批货过关出了些问题,我亲自去解决一下。”
  “要帮忙么?”
  “这点事,不必麻烦江先生。”
  “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事情我可以帮你。”
  “真的不用,您去忙吧。”杜子聿一再地拒绝江滨的好意,对着他摆摆手,打了一辆车,和沈石上了车。
  坐上车,沈石便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让他帮你?”
  “救他是出于基本的人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这个当交换条件,”杜子聿耐心地给沈石解释:“或者说,这个人情,我就让他帮我过关一批石头,太浪费了。”说着,看向窗外,也不知自己今天压没压对宝。
  江滨能特意给家里长辈买价格不菲的翡翠首饰,这个人想必与他关系十分亲密,就算不是母亲也是祖母一类的关系,而且一定是懂翡翠的,只要懂翡翠,就能看出那只戒面值绝对不止五十万,江滨是个聪明人,礼一旦送出去,多多少少也能猜出自己随了份子……现在就等着看他要怎么答复自己了。
  第45章 新年福利
  “臭小子,什么时候回家?”
  杜子聿刚回到民宿,三姐的电话就杀过来,杜子聿不禁看了眼手表,竟然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我的货被海关扣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叹了口气,杜子聿打开空调,推门走上露台,夜风吹起来很惬意,他靠在围栏上,点了根烟。
  “老爷子念叨地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再不回来他就得派李戊去捉拿你!”三姐笑笑:“咱爸和大姐明天就回来了,海关的事情棘手的话,我跟爸打个招呼?”
  “再看看。”杜子聿说着,想起上午的事,便问起来:“姐,你说如果明明是件假货,还不少买家叫价,最终高价成交,是怎么个意思?”
  “你都能看出是假货,看来假的挺没诚意的?”三姐那边调侃着:“你说的这种情况可能性太多,不太容易分析,倒是有一种情况和这个类似,听说过‘收藏洗钱’么?”
  “怎么讲?”
  “洗钱公司以雇主的名义拍出某件藏品,这件藏品价值很低,却操纵‘买手托’哄抬出高价,把雇主的‘黑钱’以这种方式支付给雇主,他们再从中抽取佣金。”三姐说着,哼了一声:“这种洗钱法,往往搅乱了整个收藏市场的行市,甚至某些名不见经传的东西因此忽然成为热捧藏品,又很快跌价。我们这行里,还有不少人跟这个风取巧赚钱!”
  杜子聿不由得皱起眉头,脑子里一条条线索因为三姐这番话逐渐清晰,他从口袋里拿出赵老板的名片,在指尖翻弄,然后用手掌挡住下面4/5。今天下午买翡翠的时候,江滨打开钱包,他看见的就是这样窄窄的一条。
  怪不得沈石说这个赵老板旺偏财,看来他真的在帮一些人洗钱?那么今天的翠青罐子,有没有可能是给江家做的局?
  “杜子聿,你有没有在听啊?!”
  这时候,忽然有一通电话进来,杜子聿看见屏幕上江滨两个字,立刻回答道:“姐,一会儿给你打过去,我有个急电。”说完,赶紧把江滨接进来。
  “江先生?”
  “你海关那批货是翡翠赌石吧?2月7号扣的?”江滨开门见山,语气不见起伏:“明天去取货。”
  杜子聿没应江滨的话,只是问道:“翡翠戒面,伯母还喜欢吗?”
  江滨顿了顿才肯定道:“你很有眼光。”他语气有些不悦又有些无奈:“我不喜欢欠人情,以后,杜先生你最好有话直说。”
  杜子聿心想我直说你会这么痛快帮我办事么,但是嘴上却哄道:“我冒犯你了?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想给伯母也随一份礼,你看你如果不提是给长辈的礼物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我怎么也要懂点礼数不是?”
  “……”江滨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信不信杜子聿的剖白,这时背景音忽然变得嘈杂,他有些不耐地说了一句:“行了,就这样吧。”便匆匆挂断电话。
  杜子聿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香港夜晚潮湿的空气,把烟蒂丢掉。江滨会不爽也是正常,毕竟被自己算计了,送出去东西才发现自己冲了份子钱,又收不回来,只能帮自己这次。但这个人还能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货的事,还真是……杜子聿嘴角勾了勾,觉得自己大概在这个江少爷心目中形象还算过得去。
  第二天一早杜子聿便联系物流公司,海关那边果然痛快放行,货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赵老板那里也给回答复,杜子聿跟他在价格上周旋了一番,最后以85%的折扣卖掉这批赌石。这一趟在香港耽误了将近两个星期,但总算没白折腾,杜子聿订了最近的飞机,赶回t市过年。
  对中国人来说,再大的事儿大不过过年,尤其是老一辈人更是讲究除夕这天的团聚。杜子聿飞机一落地,满街的红灯笼和中国结满满都是年味儿,出租车广播里也放着恭喜发财的歌,心境立刻就放松下来,一时间归心似箭。
  两个人踏进小院,扑鼻的就是一股梅姨牌肉香,杜子聿去厨房扒望,四个灶眼上全是锅子,分别炖着五花、排骨、肘子和牛肉,杜子聿皱皱鼻子,梅姨了呵呵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直接喂到嘴里。
  “小少爷你可回来了!快进屋,看这天儿阴的,说晚上有大雪呢,冻坏了吧!”这么念叨着,又朝着沈石招招手,笑眯眯地喂了他一块儿肉。
  “我梅姨炖的肉香吧?”杜子聿笑看一眼沈石,俩人说话间进了屋,客厅里支起大桌,三个姐姐忙活包饺子,杜父和李戊在里屋陪老爷子嗑瓜子喝茶,杜子聿一进门就挨骂,三姐笑骂他掉钱眼里了,大过年的还往外跑。
  “行了,先把行李拉回去,换身衣服赶紧出来帮忙。”大姐笑笑,赶小狗似的对着杜子聿摆摆手。
  杜子聿连连应着和沈石回到卧室,床上放了两件崭新的红毛衣,也不知道是谁选的,明明是一个牌子还是不同款,他的这件是麻花针,沈石那件中间是大菱格,在肩部留了两道麻花。杜子聿失笑,脱了大衣,套上自己的,把另一件丢给沈石:“穿吧!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衣服是羊绒的,又软又暖,杜子聿看着墙上漆黑的电视屏幕里映出两个人红晃晃的影子,一时心里也又软又暖。
  从卧室出来,杜子聿先去书房写了两幅对联,他从小练得一手好字,每年的春联都是他一个人承包。等墨迹晾得差不多,他让沈石也拿一副,带他出去贴对联。这会儿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两个人贴完对联,顺便把窗花吊钱也贴了,冻得鼻子耳朵通红,配上红色毛衣,整个儿两团小火球。
  回屋时,三姐已经开始张罗着往饺子里包硬币当彩头,杜子聿赶紧扭头跟沈石耳语:“晚上吃出钱不许吞,都给我吐出来,听见没?”
  沈石一脸不解,杜子聿便解释给他:“这是彩头,中了表示你来年走好运。”
  “嗯。”沈石点了点头:“那我都给你好了。”
  这话说得杜子聿舒心,他笑了笑,说了声好。
  年夜饭六点准时开席,一家人围坐一桌,有酒有菜有饺子。李戊拿了鞭炮喊着杜子聿和沈石去门口放,噼噼啪啪声中,红色的炮皮子飞到空中和雪片混在一起落下,浓烟呛得李戊直咳嗽,杜子聿搓了搓通红的手,后退一步正撞在沈石怀里,红毛衣蹭在一起,发出细小的放电声,沈石也学着他的样子搓手,然后手掌附上杜子聿红红的耳朵。
  杜子聿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望着天空时不时爆开的烟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有点动静,杜子聿扭头正看见父亲走过来,立刻不着痕迹地从沈石怀里错出身来,对着杜父伸了只手:“爸,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啊!”
  杜父嘴角扬了扬,大过年的心情也是不错,红包早给杜子聿备好,递到他手上却是双份,杜子聿一愣,见父亲只是笑笑,没再多说,心里瞬间了然,伸手扯了扯沈石:“我爸给你的。”
  沈石虽然不懂得红包的意思,却识得钱的味道,他先是对着杜父恭恭敬敬说了句谢谢,然后一推杜子聿的手:“你拿着就好。”
  “给他做什么?你拿着!”杜父忽然对着沈石要求道:“那臭小子拿了钱就知道乱花,你拿着,真想给他花,买点正式东西,让他长点肉……”
  沈石煞有介事的嗯着,眼看着杜父先回屋了,杜子聿觉得好笑,忍不住问沈石:“你嗯个什么劲儿?你知道给我买什么?”
  “烤鸭、清江鱼、基围虾、小馄饨、阳春面……”沈石当真在回忆,一脸求知欲地望着杜子聿:“你还喜欢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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