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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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徽看在眼里,心底不自觉生怜,口吻却是淡淡的,“江南多美食,把自己喂胖点,浑身没有二两肉。让人瞧见,以为朕不体恤身边人,没得带累朕的名声。”
  容与一笑,他是吃不胖的体质,实在没办法。倒是自从决定好好生活,他便开始有意识锻炼身体,晚上回到房间会做一些基本的无氧运动。只可惜还是难长肌肉,毕竟雄性激素缺失太多,也只能聊胜于无。不过在心理上,他知道自己依然完完全全是个男人。
  应了声是,他含笑问,“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臣?”
  沈徽歪着头,忽作一笑,“你去和那帮子官员也好,商贾也罢,怎么勾兑都可以,只不许眠花宿柳,叫朕知道绝饶不了你,记下了么?”
  这也算是未雨绸缪,现如今的官场,饭局十有八九是少不了花酒,席间总要叫上几个清倌人作陪,出门在外只怕少不了要入乡随俗。
  可也仅限于此了,容与脸上微微一红,“皇上……臣是内侍……不过是应酬两杯罢了,总不好太不给人面子,出格的事……臣决计做不出。”
  沈徽哼了一声,“内侍如何?你当朕不知道?十二监里多少人,一出宫就好往前门楼子跑,没少做那几条胡同里的恩客。你要是有天也敢做这样事,朕断不饶你!”
  那可真是多虑了,容与一阵好笑,沈徽要是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恐怕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臣不敢,”忍住笑,喉咙里倒是有些发甜,他认认真真应承,“臣谨遵皇上令旨,绝不敢造次,绝不会生事。”
  沈徽很是满意,只觉得这样乖顺温润的模样,合该展示给他一个人看,“在外头,朕许你狐假虎威,只管放手去做,差事办得好,朕重重有赏。”
  都说到这份上了,该是他叩首谢恩的时候,才要撩袍跪下,沈徽又抬了抬手。似乎有默契一般,他心领神会,改做躬身长揖,“臣分内之事,不敢求赏赐,也请皇上勤政之余,务必珍重圣躬。”
  沈徽唇角扬了扬,最后道,“请安折子不得少,隔天朕就要看到。回来按天数清点,少了一封,看朕狠狠罚你。”
  第29章 下马威
  京杭运河蜿蜒南下数千里,容与一行到达瓜州渡口时,已是初冬时节了。
  扬州知府段洵收到福船靠岸的消息,早已率众等候在岸边。
  到了下船的时候,这头户部侍郎王允文却执意要容与先行。容与自知拗他不过,也知对方不过是看在自己担着钦差二字,才格外礼遇优容,只好示意林升在一旁扶了王允文,两人并肩迎向段洵。
  段洵起身观望,远远看见一个高挑秀逸的少年,头戴网巾,身穿曳撒,眉目清朗润致,嘴角微微扬起,却是不笑也像带了三分笑,便知这就是当今御前红人——掌印太监林容与了,忙快步上前,含笑拱手,“大人等一路舟车辛苦,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话却是单冲容与说的,语罢,忽然身子一晃,做了个要下拜的动作。容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这才制止了后面一干人等插秧式的叩首。寒暄过后,众人方登车前往府衙。
  一路之上,容与还在腹诽段洵向他施礼的举动,岂料这根本不算什么,待他进了扬州府衙大门,不禁大吃一惊,扬州府上下官吏竟都在院中跪地迎接。
  容与面上极力掩饰讶异,然而内心实在大为惊骇,这个时代的文臣,和他所知道的历代文人皆一样,可谓矜持清高,眼里向来只有天地君亲师,何曾拜过一介内侍?
  王允文见他微微有些怔愣,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悄声笑道,“这可是拜的钦差大人您,下官并不敢受此礼。”说罢连连摆手,侧身避过,径自先入了府衙。
  倒是个懂得避祸的聪明人!
  容与稳了稳声气,站在院中朗声道,“诸位请起身,林某不敢当此大礼。”
  然而话虽说得掷地有声,众人听了,却仍是屏声静气无一人肯站起来。
  段洵见状,趋近两步笑脸相迎,“大人是皇上亲封的钦察,按律该属一品,这些个人跪一跪也是应当的。快快,外头冷,您先屋里请,里头暖和着,咱们方好说话。”
  容与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脑子飞快转着。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怕是扬州府上下人等早就商量好了,若是他坦然受了这礼,日后看他不顺眼时,寻个机会参一本,且不必提别的,单一个妄自尊大、藐视朝廷命官就够他一受。
  可倘若他就是不受呢……怕是他们再想不出,他不受的理由吧,一个年少喜功被皇帝宠坏了的宦官,难道还会有自知之明?!
  横竖劝不动,容与先迈步进了正厅,在下首处坐了,一面只谦让段洵和王允文。俩人无奈只得就坐。王允文便拿出户部的招商榜文,又把折中法的规则解释给众人。
  段洵听罢表态,“这个法子好,下官在扬州是期盼已久了。后日巳时整就请二位大人在此见见两淮的盐商,王大人再和这些商人们讲讲规矩,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旁的想法,若是没有,就让他们按榜文各自领取自己能捐纳粮草的数目,即日起就执行。下官坐镇扬州府,务必将皇上交办的盐政督办好,请万岁爷放心,也请二位大人放心。”
  王允文自是无话。容与便道,“段大人,两淮盐商数量怕是不少,经营能力也多有不同,你这里该有些名册和历年记档,可否拿给我们先看看以作参考。”
  段洵略一沉吟,笑道,“这个好办,下官明日就派人将名册档案送至大人下榻的驿馆。今日大人车马劳累,也该早些回去休整。晚上下官携扬州府同僚,在本地最好的馆子荟仙阁为大人接风,请大人务必赏光莅临。”
  这一番话又是独独冲着容与说的,并没看旁边的王允文一眼。
  王允文虽官居左侍郎,却既非清流也算不上循吏,本身亦无家世可言,在京里也一向独来独往。
  这会儿见段洵无意巴结他,索性淡淡一笑,“真是不巧的很,王某的姑母现居扬州,自她来此,我们已是经年未见,王某正打算今晚去拜见她老人家,段大人的接风宴,我只好请辞开溜了。”说着冲厅上众人一拱手,“还请段大人及各位同僚勿怪,列位只管好生款待林大人就是了。”
  段洵本就对他无可无不可,随意客套两句,眼睛只盯着容与看,容与也不推辞,含笑点头应下了晚上的接风宴。
  随即才向厅中扫了一眼,见堂上只坐了同知、通判等六品以上官员,却是个个都有份,方才在院子里跪地拜见他。
  容与于是起身,“诸位扬州府的同仁适才在院中参拜,想必是因圣旨中写道,林某此行乃是代天子巡盐政。那么各位拜的,应当是皇上,而不是林某。可话虽如此,我却不敢身受大礼,各位对皇上的敬意,我一定带到。此刻不敢逾矩,就请各位受林某一拜,以完此礼。”言罢,撩开衣摆,在原地对众人拜了下去。
  厅上众人一时纷纷错愕瞠目,马上有几个反应快的眼看他要俯下身,慌忙抢上来就要搀扶,容与一扬手,止住他们,“诸位若不受这记还礼,那林某也只好在此长跪不起。”
  眼见着这年轻内侍不肯乔张作势,段洵眼睛滴溜溜一转,赶上来几步,双手扶起他,笑容不免有几分尴尬,“林大人真不愧是司礼监掌印,礼数上最是周全的,下官就不和大人争论此道了。”
  众人这才缓过神,看着二人把臂相视微笑,不由长吁一口气,接着佯装轻松说笑一阵,方掩过此事,之后才各自散去。
  回到驿馆,林升气闷的直问,“大人干嘛要跪他们?您是一品钦差,他们不过是四品五品芝麻官,受他们一拜又能怎样?咱们在京里受那些读书人的排揎还少么,好不容易有机会扬眉吐气。”
  他难得这么直白的埋怨,容与很能理解,一笑道,“我这个钦差只是一时的,即便一品官在此,又岂能随意接受五品以内官员跪拜。你也说他们是读书人了,文人更该知道膝下有黄金这个道理。”
  敛了笑,他又缓缓道,“即便他们忌惮这个钦差身份,可日后想起,竟然拜过一个内侍,必定还是会心生愤懑。我此行是替朝廷纳粮,又兼着钦差这个名头,已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记恨,若还不自省,岂不是给皇上招惹麻烦。”
  林升听他说得明白,只得咽下委屈的话,半晌讷讷道,“话虽如此,可是皇上那么宠信您……”
  容与挥手,打断他的话,“正因为这个,我更不能行事肆无忌惮,那是辜负皇上的信任。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这回林升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又不无担心的问,“那今晚呢?所谓接风宴,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容与不禁一哂,也许吧,反正绝不会是一场让人轻松惬意的宴席。
  “不至于那么糟,至少没人想要咱们的命。事到临头,阿升,咱们也只好相机而动了。”
  第30章 贿赂
  荟仙阁不亏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装潢富丽,雅间清幽。而这一晚有资格列席的,无非五品以内官员,加上容与和林升统共不过二十来人。
  然则段洵却包下了整间酒楼,这么大阵仗,令容与不由得真想到了鸿门宴三个字。
  一进雅间,段洵起手便推让,一味请容与坐主位。本着来者是客的道理,容与索性也不和他牵来扯去,口里谦辞着,半推半就坐到了上首。
  开席后自是一番觥筹交错,容与前世今生酒量都不算好,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也只能浅尝辄止,凡举杯都只是略微抿上一口。
  段洵等人也没太劝酒,半晌,只听一位黄姓的同知问道,“听说朝廷要专设盐运司,还要指派一个盐运使专门管理盐务,不知这盐运司,是下辖在州府统一管理,还是收归户部衙门?林大人上达天听,想必能解答下官疑惑。”
  这话问完,席上倒有一多半人都放下酒盏,竖着耳朵等待容与回答。
  朝廷拟在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各设一处盐运司,管理地方盐务,但无论是盐引还是最终的盐税,都会统交户部管理,地方州府与盐运司并无瓜葛,这件事目前为止,还只是少数几个人才知道。
  也难怪众人关心,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类似政策出台。在座的人都是官场混老了的,早就敏锐的嗅到这会是个肥缺,倘若直接隶属户部,那么地方上可运作的空间就不多了,自然也就少了一项生财的好门路。
  容与心里清楚,转着酒杯打起了官腔,“黄同知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听皇上旨意办差,至于圣意如何,林某可不敢妄自揣测,您与其问我,倒不是问问户部王大人,他兴许比我还更清楚。”
  另有一位林姓同知仍不死心,“那此后凡涉及盐务就都归这盐运司了?这么说来,盐运使岂不成了天下第一肥差?”这话说的众人都会心一笑,他又继续道,“这么重要的位置,朝廷可得选对了人,林大人可知皇上打算派什么人,出任这个盐运使啊?”
  既然是天下第一肥差,怕是派谁来都不好做。人人都道这个位置有利可图,大家伙的眼睛一起盯着,就如同将一个人置身于炭火上去烤,个中滋味并不会太好。
  只可惜,人大都只看眼前利益,譬如在场的大小官吏,心里都在惦记着如何争取这个出缺,又或者退而求其次,希望朝廷不要派一个过于严苛不懂世情的人,如此才能有钱大家一起赚。
  容与抿了口茶,依旧微笑答他,“我出京前,皇上还没想好人选呢,不知此时和内阁诸公商议定了没。我知道各位关心朝廷在盐务上的得失,也关心日后同僚,倒不如请段大人问问秦首辅,或者各位有什么可以举荐的人,都不妨向首辅大人推荐。”
  说完自顾自的把玩起眼前酒盏,其实余光可以看到众人的反应,有些人已面露不悦之色,大约没想到这个御前显贵的少年太监,居然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主儿。
  段洵还算沉得住气,擎了酒杯笑道,“林大人辛苦办差,皇上体恤,不想让您太过操心也是有的。咱们今儿说好是接风宴,那就不谈公务了。”说罢,引着众人先喝尽了杯中酒。
  放下杯子,他凑近容与,低声道,“皇上明年春大婚,您这趟出来,没被指派给万岁爷和娘娘置办些大婚所用之物?”
  容与摇头,“这倒没有,段大人何以这样问?”
  段洵意味深长的笑笑,“林大人就没想过送皇上些好物儿?我扬州隶属应天府,应天府地界上可说是应有尽有,譬如说这苏绣,”他压低了声儿笑道,“江宁提督织造是下官内弟,大人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告诉我,倘或能找到绝品呈敬,大婚之时想必皇上和娘娘一定会很高兴。”
  容与听得频频点头,口中称是,脸上只讪讪笑着,“恐怕要辜负段大人对万岁爷的心意了,大婚的一应东西都是内务府在采办,并不与司礼监相干,别的倒罢了,内务府的钱总管岂是好得罪的,容与可不敢抢他的差使。”
  段洵怔了怔,“啊,这倒是,这倒是……”抚须附和过,忙转过话题,“下官听闻林大人喜好丹青,我近日得了幅道君皇帝瑞鹤图,正想借此机会让大人帮着赏鉴赏鉴,大人请移步,来此一观如何?”
  此时堂中早有他的长随擎出了一副画,容与随他走到那画前,众人也都起身,围在他二人身后。
  画卷展开,果然是道君皇帝赵佶的瑞鹤图。这幅画,容与曾在古籍上见过文字版描述,也曾见过拓本,更于前世在画册上瞥过几眼。
  眼前卷轴上的作品风格,全然不同于一般的花鸟画法,全图将飞鹤布满天空,只用一线屋檐去衬托群鹤高翔的姿态,细看时,群鹤的身姿竟没有一个是完全相同。鹤身以粉画墨写,眼睛以生漆点染,突显得灵动自然栩栩如生。
  真是一副迥异于画院风格的绝佳花鸟画,容与在心里感慨,不由仔仔细细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今生今世大约也就只此一回,得见它的真容了。
  “林大人觉得此画如何?”段洵含笑发问,打断了他对这幅画的贪看。
  容与转身看了看他,面色尴尬,十分歉然道,“真是惭愧,其实林某并不懂画,不知段大人从何处听来,我对丹青有研究?”
  段洵明显怔了一下,颇为不解的望着他,“大人过谦了吧,谁不知道大人为皇上选中,就是缘起于一副茂林远岫图。听说大人在皇上面前将那副画判定为真迹,且将李成画风说的头头是道,令皇上颇感欣喜。怎么,如今大人竟说自己不懂画,这未免也有些言不由衷了吧?”
  眉头一皱,他忽然指着那瑞鹤图,疑道,“难不成这画儿原是赝品,大人不忍戳穿才假意这般说?”
  容与连连摆手,神情愈发困顿,好似有难言之隐一般,“不是不是,您这幅画,我可不敢说真假,只因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至于大人所说的茂林远岫图,那可真是天大的一个误会。”
  苦笑了一下,他接着说,“林某和御用监一个佥书素来交好,他又一向对丹青书法颇有研究,那日刚巧赶上我去找他,他便给我讲了那画的妙处。没成想夏掌印正质疑该画真伪,我那位朋友碍着本监上峰不便开口,我一时兴起贸然替他说了出来,恰巧被皇上路过听见,便以为我是那懂得赏画之人。这话儿怎么说呢,真是至今提起来,我都极为不好意思的,也让诸位见笑了。”
  语气拿捏得既诚恳又无奈,说完垂下头,连连兴叹,众人听着,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倒是能瞧见他面色已微微泛红,只是不好判断是因为羞臊,还是因为酒气上涌,方才显露出这层薄晕。
  段洵见状也没了主意,本想着打探清楚他的喜好,才用这画做饵,倘若他识趣,便能就此兜搭上。谁知他却来了个一推二五六,且推得姿态如此干净利落,简直就是不留一点余地。
  半晌段洵也只得作罢,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众人纷纷回到座位上,包间里的气氛变得颇有些微妙。
  过了片刻,段洵扭头,跟他的仆从交代了两句,随后对容与笑道,“大人来扬州,除了品淮扬菜,游瘦西湖,还应该瞧瞧我们扬州出名的瘦马。这可是那起子盐商想出来的好玩意儿,大人且赏脸,听听她们唱的如何?”
  说罢,拍了拍手,门立时应声开了,走进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人穿月白色,一人穿了绯色,手中抱了月琴、琵琶等物,一起低下头对众人福身问安。
  第31章 有女如玉
  只听段洵对二女道,“来来,挑你们拿手的曲子,给钦差大人唱上两段。”
  那穿绯色衣衫的女孩更活泼些,粉面含春的笑道,“大人们想听什么?奴新近学了支沁园春,论词儿么,倒是极好的。”
  众人让她先念来听听,她于是轻启朱唇,脆生生吟道,“甚矣吾衰,叹天涯岁月,何苦频催。奈霜毫种种,三千盈丈,丹心炯炯,一寸成灰。三径秋荒,五湖天远,儒术于吾何有哉……”
  还未诵完,内中已有人扬声叫起来,“快打出去,谁要听这些个哀叹。今儿是给钦差大人接风,还不挑些喜气的唱。”
  那女孩慌忙低了头,一旁穿素色衣衫的小姑娘赔笑着打圆场,“是奴们不省事,还有一支赛天香,最是合宜,请大人们听听这个吧。”
  二人告了罪,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先头那绯衣女孩放下月琴,拿出了檀板,轻轻一击,只听那板声清脆叮咚,十分悦耳。
  她歌喉婉转悠扬,端的是一唱三叹,“芙蓉屏外,倒金樽,满座艳歌凝噎。半面新妆香透幌,环佩姗姗步怯。媚眼射注檀郎,双鸳全露,裙底凌波袜。天作红墙,山为翠幕,生把伊侬隔。离魂牵梦回,南浦凉月。”
  这曲子的确够应景,是谓把酒吟唱,笑拥弥日。一曲唱罢,众人全都一脸陶醉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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