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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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她在李家少年们眼中,却宛如明珠一样夺目耀眼。
  日光浮照下的少女十四岁大小,素绢绕襟深衣,长眉秀目,站姿如竹如玉。只看一眼,便恍觉流丽夺目,一整个院子的精华,都到了她一人身上。
  这是一个骨相美、皮相更美的少女。
  舞阳翁主闻蝉的到来,让院中众多二郎们满目惊艳,女郎们自惭形秽。各人神色几变,心思难言。纵李家在会稽是名门望族,但家中长辈多年的打压,让这些少年们,面对长安来的舞阳翁主,充满了自愧不如感。
  闻蝉呼吸着新鲜空气,淡定地接受众人的拜礼。
  看吧。
  这才是她应该享受的正常待遇!
  锦衣玉食,前簇后拥。伸一伸手,抬一抬眼,就一众人俯首。她在长安时被人讨好,现在到了会稽,一样被人捧着。李信那种野路子,怎么会懂她的矜傲清贵?
  李信就不要耽误她了。
  闻蝉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怨了李信一排。
  而李信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转了一圈,闻蝉洗去了在李信那里饱受的狼狈困窘,恢复了翁主的高贵架子,心情很不错。她才想起来自己到会稽的明面理由,“姑姑呢?带我去见姑姑吧!”
  李伊宁知道这位是舞阳翁主,就算大家是亲戚,也不能得罪。她作为大房待字闺中的唯一女孩儿,肩负着拉拢长安曲周侯与会稽李家关系的重任,从头到尾察言观色,讨好这位翁主表姐。
  目前看来,闻蝉大概并不难相处?
  李伊宁松了口气后,就听闻蝉问起自己的阿母。之前侃侃而谈介绍族中兄妹给翁主的小女孩儿,在这一瞬间,眸子里染上了忧郁,强笑一声,“阿母一早盼着表姐来,一直等着呢。我带表姐过去吧。”
  “好啊!”闻蝉很期待,很好奇。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姑姑了。姑父写信说姑姑病重,可是到底病重到什么程度呢?
  穿廊绕山,冬日园中清寂,两个少女一前一后地在侍女的领路下,往大房的后宅行去。湖上封了一层冰,亭子四角也有飞霜凝上。
  黄昏余晖撒向天地,金红色的光芒照耀清冷的园林几许温暖。万物将歇,众鸟归睡。寂静园中,一行人,离长廊后的屋舍越来越近……
  上了长廊,风从去向过来,听到前方的骚动声——
  “快去找郎中!”
  “女君又魔怔了!”
  已经离屋舍很近的闻蝉和李伊宁一惊,再顾不上欣赏园中风景,提起裙裾,一前一后地往那处侍从进出的方向跑去。
  “嬷嬷,我阿母怎么样了?”看到一个嬷嬷站在门口,李伊宁上前便问。
  嘴角纹痕很深的嬷嬷不动声色地给翁主请安后,才叹气,“……女君又犯了傻,不停喊‘二郎’,跟以前一样……”
  “这可怎么办?”李伊宁的眼圈红了。
  独闻蝉不知情,奇怪问,“什么‘二郎’?”
  李伊宁回头,看向一无所知的表姐,眼圈更红了,“是我二哥呀。”
  闻蝉算了算。
  李家有这么号人吗?
  她再算了算,还是不能从方才看到的一众儿郎里扒拉出这么一个人来……
  直到李伊宁解释,“说起来,如果他还活着,表姐你也该喊他一声‘二表哥’呢。”
  “啊?!”
  “说来话长……”
  ……
  数里之外的茅山下寒冰湖水中,冰封的湖面上突然间,裂缝嚓嚓嚓,细线向四面划拉开来,一个大洞破开。
  水花四溅,眉目染着冰霜的少年郎君,从雪白水雾中跃起,破水而出。
  清清瘦瘦的小郎君,青眉俊目,湿漉漉的,仰起脸。
  正是之前跳下悬崖的李信。
  少年擦了擦眼睫上挂着的霜雪,露出一个痞极了的笑来。他撮手唇边,吹起一个嘹亮的口哨。
  幽森金粉山林,漫山遍野,荡如潮来,纷纷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哨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副本已经结束,李信进入刷表哥副本的前期准备阶段,知知进入刷心上人副本的前期准备阶段==
  ☆、第13章 与我一战
  李信擦把脸上的水,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大概是水雾冰淞的加成效果,他的美貌值提高了不少。如果某人在此,必然惊讶。谷底四面青山,湖上寒冰被破开后,分成了一块块,李信绕开这些冰往岸上走。光线本就不亮,头顶互有暗影当头罩下。
  时机直面,当机立断!
  李信反应已是很快,但沉重衣物拖着他,那网罩又是从上往下兜,他只来得及抬起手,却并没有拦住被罩住的命运。四个方向,出现了朝廷的兵马。一队身材结实的卫士,兜着网罩,从几个方向,向站在水里的李信围去。
  “自尽吧,”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我留你一个全尸。”
  李信侧身,看到是个身材高大、面孔刚硬的中年男人。
  少年手抓着网纱,不急不缓地笑一声,“常长史,你为了杀我找内应,和你瞧不上眼的小混混合作,李郡守知道吗?”说话间,寒光一现,网罩上匕首划过,少年向上纵起。
  围着他的人吃惊之下,网罩略松了松。但那网纱质地坚硬,并没有被划破。李信重新被压打下去,数人这才回神,心里后怕。李信也很惊讶,却并不慌乱,与网缠着的手向外一推一抓,离他近的小兵,一个被击中胸口倒下,一个被拉入冰水里灌了几大口水,冻得嘴角颤抖。
  被李信称呼“常长史”的男人,没想到李信还敢突围,幸好绳索没有被他割开。常长史连眼神都不想给这个小子,淡声,“李信是这帮混混的头领,拿了他,生死勿论,郡守大大有赏。”
  一语掷下,数百人直冲李信而去。
  纱网里的李信站在水里,又被网兜着,目光凛冽,盯着向他冲来的众人。猛一提气,手中匕首再次划向那罩着他的网纱。同时,有人从后撞开,少年反手按住那人的头,一拧之下往外推去,当即听一声水花,噗通,那人落了水。
  少年武力高强,对方千军万马,从四面围捕向他。黑压压的,蝗虫一样席卷向少年。李信即使被困在网罩里,一次次地试探突破,他的身手因环境而迟钝很多,却仍然与对方周旋。
  出手迅疾,不留情面。
  血融入湖水里,鲜红色晕染开来。
  常长史远远负手站着围看,看前方大规模的杀伤。他眼睛也不眨,反而淡淡刺激李信,“知道你明明跳了崖,又从水下选了别的方向,为什么我们还能找到你吗?多亏你的哨声传递给你的同伙,而你的同伙把你的下落告知了我们。不光我们希望你落马,你的同伙也有人希望你落马。李信,你是众叛亲离啊。”
  他说话间,少年正近身与身前数人搏杀。所有人围着他一个人,众星捧月一样,却和众星捧月的意义完全不同。空气已经被血腥味染浓,目前没有死人,但双方杀红了眼,谁也不在乎死人。
  人扑来,李信用身上的绳子相缠相绞,水花四溅!
  常长史不把少年放在眼中,“李信,背叛何如?!”
  水声、兵器声、血肉碰撞声,混在一起,让他的话显得不甚清晰。
  大风卷起,反手匕首从一人脖颈过,血色照着少年深邃的眼和矫健的身,“背叛就背叛,不如何!”
  话音未了,亮色光芒从他手里飞出,嘣的一声,很细微的声音,只见到那光照亮了少年英锐的眼睛。绳索脱落,网罩松开,李信将扯在手上、身上的绳子拽拉下来,对着四周之人,寒气森森地笑了一声。
  大势可成!
  常长史淡定的面色,终于有些变了。看着李信的目光抖一下:他在会稽为长史,见多了街头混混们。无赖成不了大事,但李信有勇有谋,却是其中异类。这些年,真让官府焦头烂额。好容易等到新任郡守上任,郡守想了想,居然也决定不管……
  难道任由这帮恶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蔑视王法?!
  “杀!拿下李信!”他吼道。
  天上,开始陆陆续续下起了雪,伴着官吏的嘶9吼声。
  同时,还有少年张狂笑声:“那就与我一战!”
  在众人惊怕的目光下,少年拔地而起,往常长史的方向踏水而走。然常长史不过是个文官,哪里能和李信这等武功高手相抗?
  常长史往后退了两步,“射!射箭!”
  天上黑云重重,纷纷扬扬的雪粒下,黑色的箭矢从暗处飞出,笔直地向着众围下的李信。李信不得不在半空中侧了身狼狈躲开,这一躲,又重新落入了包围中。
  “杀啊!”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怒吼道。
  李信抬头,前方、身后、左侧、右边,千军万马。他站在中间,雪粒扬撒,手里只有一把染红了手的匕首,与数百对着他的弓刀对抗。
  而他漠着脸,锐着眼,路且阻,逆向上!
  天之将晚,雪之将大,洋洋洒洒,飞向这片往无人烟的谷底。
  山峰耸立如剑,人势浩大如鼓。
  天地间,厮杀不绝。
  万千人流涌向李信,不断有人说起内应,聊起背叛,怂恿他投降,劝他只是进牢房而已。然李信无动于衷,只凭一把匕首,与大部队站在一起。
  漫天的雪和湖上的血混在一起,常长史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那颜色苍白、却英勇不屈的少年,耳边,再次响起临行前李郡守告诫的话——
  “当今世道,灾患不绝。百姓各寻生路,这些混混不曾奴役平民,不曾杀人放火,我等就不必赶尽杀绝。总得让人活下去吧。你杀了他们,反倒会逼反更多的人……”
  以前的郡守无作为。
  现任的郡守,依然采取休养生息、无为而治的政策。
  然常长史不能理解。
  他至今不能理解。
  却是在看到少年染尽鲜血的漆黑眼眸时,那其中的寒意,冰封千里……他开始明白,如果不用人头来堆,他杀不了李信。
  不过一个街头混混……不过一个街头混混……
  墨黑天色下,云压着云,大雪如沙雾飞扬,浩浩荡荡,雪白色飘落在天地间,飘落在静谧的青山间,飘落在谷底厮杀的人头顶。
  浩瀚的大雪。
  千军万马间的逆流勇进。
  无止无休。
  就在一片空茫茫中,山头响起海潮般卷来的声音——“阿信!”
  李信抬起眼,看到四面,出现了他熟悉的那些同伴们:向他招着手,从高处跳下,迎向这片厮杀地——
  “阿信,没事吧?”
  “咱们来了!”
  “让这帮老狗们见鬼去吧!”
  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各不相同的面孔,却一个个站了出来,并没有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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