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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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141章 纵使举案齐眉
  徐明薇还仔细回想了一番,才记起黑炭是哪个,印象中是个粗实黑壮的汉子,才那么一眼,竟然对碧桃起了心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回道,“这事儿还得问过碧桃的意思。黑炭什么时候回来?叫他自己问了碧桃也行。只要她肯,我没什么不肯放的。”
  傅恒有些惊讶,以黑炭的身份地位,能看上个丫头已经算是抬举碧桃了,但听徐明薇的语气,竟不是十分欢喜。不由冷了语气,说道,“黑炭在外头听命,什么时候回来也是说不定的事情。碧桃若是肯,叫人护送着去了辽东,做个随军娘子,不比在家里当丫头来的强?”
  徐明薇听出他的语气,也不以为意,笑道,“我屋里的丫头,个个都是有着自己主意的。婚姻大事,自然得问过她们自己的意思才好。嫁人又不是嫁个位份,总也得自己愿意,肯点了头才好。你放心,这事儿我抽空再问问碧桃的意思,她要是能攀个高枝,我也替她高兴的。”
  傅恒一时没了话,脚脖子上忽得痒痒的,低头一看,却是饭团挨着不住地蹭,又娇又软的模样,不由笑着将它抱了起来,“这小东西,真是爱撒娇。”
  徐明薇见他放过了刚刚的话题,也笑道,“这小家伙也就是对你才这样,还记得是谁带了它来家里的。”
  婉容恰好听见了,凑了一嘴巴道,“可不是。奴们见天儿地好吃好喝伺候着,也没见这小家伙待奴们亲热些,一伸手就跑得贼溜,比雪团还难抓。”
  雪团听见有人叫它,娇滴滴地喵了一声,可把婉容她们给乐的,又抓了把瓜子剥了给它吃。徐明薇连忙劝道,“天气热,也少给它吃这个,回头吃出个好歹来就知道猫上火是个什么样儿了。”
  一时笑声又起,徐婆子也歇够了,起身掸了裙子上的瓜子壳,说道,“今个儿庄上倒是送了一筐鱼来。老奴自早上就泡上水清淤泥味儿,这会儿就先去蒸个一条,让这两个小主子吃了。”
  莒南眼珠子一转,连忙跟了去,想必又是去厨房蹭吃的去了。
  徐明薇回头看了傅恒,打发他道,“你在外头闹了这么会儿,也去里头歇歇,养些精神才好。”
  傅恒见都是丫头婆子们坐着嗑瓜子谈天,自己坐着也的确不像样子,便听了她的话,往里屋睡觉去了。
  一时睡到天发黑了才醒。院子里已经点了灯笼,婆子们正抬了井水澎过的西瓜和甜瓜往桌上放,见男主子出来,笑着问了礼,一边握了刀子切了瓜,将那最红最甜的献了上来。
  傅恒正睡醒了口渴,闻着空气里的清甜味道早就发了馋,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汁水四溅,没几口便把一片瓜给吃完了。婆子连忙又递了块甜瓜到他手上,笑道,“爷也尝尝这个,全是(奶)奶庄子上送来的,可甜了。”
  傅恒笑着接过,随口问道,“怎地没看见你们(奶)奶,这又是往哪里去了?”
  那婆子回道,“刚才太太屋里的来找,去了也快一刻钟了。”
  第二卷 第141章 纵使举案齐眉
  傅恒心里正纳闷是为着什么,徐明薇倒从门外进来了。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薛婆子心想着本来核桃和白酒就是能吃用的东西,总不能把人给吃坏了。便照着徐明薇的偏方做了一回,王氏试过一回头痛果真有所纾解,大喜往外,因此特地叫了徐明薇过去,好生谢了她一番。
  傅恒欣慰道,“既然有好转就好,却是多亏了你这个方子,解了娘这么多年的难捱之症。”
  徐明薇也不贪功,笑道,“为人子女,全是应该做的。”
  傅恒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温柔地牵过她的手,和她一块在天井里坐了,各自手里捧了瓜吃着,一时又比谁吐的瓜子更远,爆出阵阵笑声。
  微凉的夏夜,空蝉切切。往来忙碌的丫头婆子们,回头看一眼两个主子的孩子游戏,也只会意地相视一笑,年轻就是这样好。
  吃过晚饭,徐明薇又带着丫头们在外间折纸钱。傅恒看了会儿书,眼睛正累,躲在边上看了热闹,倒也学会了。便挤到徐明薇边上一坐,笑道,“你们这是要折多少?”
  徐明薇答道,“每天折三千,到送祖那天想必也尽够了。”
  傅恒心下微惊,倒从来不知家里每年要烧掉这么些纸钱,按照徐明薇屋里的人数算下来,一天至少也得折个好几百。
  “我也折些,你这几天在家就只做这个了?”傅恒拿了叠金箔纸,问道。
  婉容便想拦他,哪里有让爷们做这个的道理。但教徐明薇眼神一扫,忍住了劝,缩在一旁不做声了。
  “只拣早上晚上凉快的时候折几张,有丫头们呢,并不用一整天都耗在这个上头。闲下来也描几个字,房师傅如今虽然身子不好,也时常要讨了我的功课去看,因此自己也不敢松懈了。”
  傅恒听了便笑,说道,“你这个先生也算是找着了,能督促着你用功也是好的。可看了那些书?”
  徐明薇回道,“《说岳全传》十来天也只看了半本,这些天人容易犯困,那书上的字写得又小,没看个两行头就一点一点的发起懒来。旁的杂书却是没看几本,想着先对着一本书啃了,多翻无益。”
  傅恒便道,“这样想也是对的。但依我看,你不如先将《说岳全传》放放,我书房里有本新进的《莲蓬鬼话》,这大夏天的看了才叫凉快。”
  “可是鬼怪之说?这个我不爱看,看了晚上睡不着。”
  傅恒笑道,“不是那样可怖的,你看了便知,要是有骗你的,晚上你就闹了我好了。”
  原先婉容等人都是静静听着不做声,让傅恒生出错觉,只当两人还在里屋,一时便没顾忌到还有外人在,将床榻上的亲热话也带了出来。
  徐明薇脸上微热,心道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闹了谁呢。再看婉容等人都是红着一张脸,又好笑又要费力忍着的模样,不由得瞪了傅恒一眼,“好生折了元宝,别说浑话了,惹丫头们笑话。”
  傅恒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失庄重,摇头笑笑,果真低头认真折起纸钱来。他人聪明,手上也灵巧,原本也是第一次学,到后头竟不比婉容她们慢,小半个时辰就叠出高高的三拢来。
  第二卷 第142章 纵使举案齐眉
  “这活看着简单,原来也不容易。”傅恒伸伸懒腰,看徐明薇带着丫头们把刚刚折好的纸钱元宝整齐叠好,用红绳给捆扎了,自然又是一番功夫,不由叹道。
  徐明薇笑道,“要简单也容易,外头纸马香烛店就有得卖。只是自己亲手折的,更显心诚罢了。”
  傅恒听了便有几分感动,想着徐明薇也是从小到大娇养的,如果不是把自己真正当成了夫家人,又何必这样每天坚持着自己折了祭祖的纸钱?心里便默默又记了她的一笔好处。
  到七月,天气越发热得厉害。傅恒也渐渐减了外出,成日待在家中,不是看书便是练字。徐明薇看他温书温得辛苦,反正在家也没外人,便叫小厮守了书房外头的院子,将书房门窗尽数打开,又给傅恒做了几套清凉吸汗的短袖短裤在家穿着。万一有人来了,小厮在外头通传一声,傅恒再披了外袍,也不见得失礼。
  不想穿习惯了短袖,傅恒越发穿不来夏衫,一上身就觉着闷热,连着外头相请,能推的交际也都给推了。
  徐明薇自己也苦夏。但做人媳妇的,却不好失了端庄,因此每天即使在自己院子里,也全是衣裳首饰都齐整整地穿戴了的。傅恒看着心疼,却也知道做女子的,不好像他这样随意,一时心里越发感念徐明薇的好。
  到七月半这天,傅家上下从天亮开始就忙碌了起来。开祠堂,请神,祭祖……不消说案上摆的供品数不尽数,就是烧给傅家先祖的纸钱,从早上开始就没断过,一直烧到入夜鬼门开的时候,才歇住了。本就是干燥闷热的天气,教这烟灰烛油一熏,徐明薇心里就直犯恶心,连着早晚饭也没什么胃口。傅恒在一旁看得真切,心想莫不是有了吧。晚间等祭祖仪式一了,就巴巴地请了大夫来探脉。结果徐明薇并不是真的怀上了,而是劳累加上暑热所致,好生静养两天就行。
  傅恒听了便有些失望。他这个年纪,除了秦简瑞和应子肖还跟他一样今年才成婚,其他的都已经是成家生子。像杨天元,去年刚得了第二个儿子,就算是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木启舫,也已经有一子一女在膝,凑成了个好字。
  徐明薇心里瞒着没说,她其实自己偷偷有熬了避子汤在喝。六月及笄,过后就是中元节,万一真的怀上了,肚子里的说头也不好。没人计较的时候什么都行,但万一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教有心人往她肚子上一引,做些个什么文章,岂不是百口莫辩?她是打算着至少也得到了八月中再停了药,到时候月份再怎么推算,也算不到鬼节上头来。
  只是她没想到傅恒对孩子的期待这样深,心里倒有些愧疚。傅恒见她精神萎靡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暑气重导致身子不舒服,越发百般怜惜。
  到第二天,他们院子里请大夫的事情不知怎么地又传到了王氏的耳朵里,又是珍珠粉又是老山参的,全送到了徐明薇屋里,倒教她有些受宠若惊。
  薛婆子见了便笑,说道,“(奶)奶这段时日的劳累,太太都看在眼里呢。前头忙着节日,也没顾得上您,这会儿听说您病了,太太这心里难受得很,都是咱做大人的疏忽了。您呀,这些天就好好歇着,诸事莫管,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事哩。”
  第二卷 第143章 纵使举案齐眉
  这边婉容送了薛婆子出去,傅恒笑道,“早知道这叫一次大夫,就有好东西自己送上门来,我便多叫几次了。”
  徐明薇乜他一眼,气弱道,“这话说得没良心,倒跟不是你家的东西似的。”
  傅恒见她没什么精神,也不再惹她说话,坐在床边轻摇了扇子,温声劝道,“你啊,也就是太实诚了。我在家这么些年,从没见过婶娘们院子里有做过这些功夫的。尽孝是一回事,但也要顾着些身体,把自己折腾病了,多不值当。一会儿喝了药,不管有没有胃口,也吃些粥下肚,省得吃坏了肚子。”
  徐明薇无力地朝他笑了笑,说道,“那我先睡一会儿,你要是累了,换婉容进来打扇子。”
  傅恒摸摸她的额顶,沉声道,“放心睡吧,我在呢。”
  徐明薇也是真的累了,阖眼很快睡去,等到喝药时候被人叫起,还以为自己睡了一个日夜那么漫长,听婉容说起才知,竟是连小半个时辰都没有。
  “爷又上哪儿去了?”徐明薇醒来屋里没看见傅恒,心里暗笑,果然男人都是个嘴上花花的,刚刚应承得那样好听,才这么一会儿功夫,醒来就不见人了。
  “哦,在后头跟着徐妈妈学做酒酿丸子呢。知道您爱吃酒酿,想着换上这个您多少也多吃几口。”婉容掩了嘴笑道,“爷对您可真好。”
  徐明薇笑笑没有说话,问了药,自己端过来一口喝尽了。还好不是那样难以下咽的苦楚,只是发散的凉茶,闻着药味浓重而已。
  “你醒啦?刚好试试这酒酿丸子,合不合胃口。”傅恒端了托盘进来,正巧看见她放下药碗,开口招呼道。
  徐明薇刚刚喝完一碗汤药,肚子里头正晃荡的都是水,哪里还喝得下别的。但看傅恒脸上满是希冀,又是他特地问徐婆子学了讨好自己的,徐明薇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也接过来喝了。酒酿下得早了些,煮得酒味有点散了,丸子倒是煮得刚好,对于不下厨的人来说,第一次有这样的水准,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样,还行吧?”傅恒见她慢慢将一碗酒酿丸子都吃干净了,心里也高兴,问道。
  “挺好的,就是肚子实在撑不下了,不然还能再吃一碗。”
  傅恒这才想起来前头她刚喝了药,连忙把碗给收回来,“瞧我,倒忘记这一茬了,喝不下的就别勉强了。你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叫大夫再来看看?”
  徐明薇睡过一觉,人已经精神了许多,闻言忍不住笑道,“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歇歇就好了,成日看大夫,可是好玩的?”
  婉容婉柔两个丫头在边上听了也是一阵忍笑,爷肯把(奶)奶放在心上疼,两人这样和睦,却是多少人家都羡慕不来的,不由得也为徐明薇暗自高兴。
  “好了,你这见天地都只守了我,教人知道了,又该笑你不务正业了。你该看书地就看书去,我自己在屋里歇着,有丫头们照看着呢,真有什么为难的,我让人来喊了你便是。”
  傅恒心想自己看着她,徐明薇的确也是不好放松,笑着起了身,又朝婉容婉柔嘱咐道,“(奶)奶就交给你们照看了,有什么事儿,赶紧书房来报。”
  婉容婉柔都笑着应了,送了他出去,一时回到屋里又是一顿笑。
  徐明薇嗔道,“今个儿笑我,明儿我也替你们寻门亲事去,看看到时候谁笑谁罢。”
  唬得婉容连忙说不敢,她可是立过誓要做老姑娘的,可不愿嫁人。婉柔却是双颊烧红,羞得不敢看她。徐明薇心里便有了几分底,打发了婉容出去,独留了婉柔在屋里问话。
  “你老实告诉我,可是有看中的了?”
  婉柔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又害羞地低了头,片刻后才道,“是铁头哥。只是没问过他的意思,奴也不晓得他肯不肯。”
  徐明薇心想这个倒是巧了,里里外外地也没见过几次,婉柔这样也能瞧上眼,心思瞒得倒是挺深。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自己有个准话,总比两眼一抓瞎,凑一对怨偶来得好,因此许诺道,“那你是什么个意思?是要我替你问了,还是你自己去问了?”
  婉柔这会儿倒是不害羞了,说道,“奴自己的婚事,奴自己去问。(奶)奶肯成全了,奴就已经很知足了。”
  卖了死契的丫头,婚事全由主人做主。也就是说,徐明薇想让婉柔嫁谁,婉柔就得嫁谁,连句多话都不得。像她这样的大丫头,虽然在主子跟前得些贴面,但像徐明薇这样,能准了她们自己挑人的,也是少见的了。
  第二卷 第144章 纵使举案齐眉
  婉柔心里存了念想,伺候起来越发尽心,教婉容见了,也取笑过两回。头几日她估量着徐明薇精神不济,不愿拿了这等闲事扰了她清净,后头见着她也大好了,便不顾着脸皮,上外院堵了铁头问婚配。
  不想这日欢欢喜喜地去,却是愁眉苦脸地回。婉容等人见她面色不好,问了婉柔她也都不肯理会,只一个人望着窗儿发呆。
  徐明薇见状心里便有了数,多半是被人给回绝了。一时心里也不解,像婉柔这样的人才样貌,放在丫头里都已经是拔尖了的。若说是嫌弃她年纪大了些,可铁头自己也岁数不小了,怎地就没成呢?难道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可不等徐明薇料理了这事儿,正临近中秋,她不找事儿,事却找上了门。
  王氏自从上回吃用过白酒核桃后,头风是好着了许多。吴大夫看过几回便劝她,凡事少过心思,能甩开手的就甩开了手,不好再沾。细心静养,或许还能得养天年。王氏也是上了岁月,吃过头风的苦头,如此一听,哪有不肯照着做的。想来想去,这家里二房三房的都是见了东西有去无回的,叫她们管家,无异于肉包子打狗罢。但要叫傅宁慧来罢,如今还在禁足,也是用不得的。如此算来,也就徐明薇一人能用。素日里看着也是个稳重知事的,但不知管家上头贺兰氏教导得如何。因此想定了主意,就拿中秋节来做试,看看徐明薇的能耐,再做定夺。
  徐明薇接了中秋管事的活儿,掰着手指算也不过十来天光景,倒也不慌不忙。问王氏讨了往年的册子,下午便召来了管事的婆子们,让婉容她们分派着录下要理的杂务有哪些个,又是谁管的,今年仍旧照着册子来,各自领了活儿去便是。一下午便算出了大概要使多少银钱,理出新册问过王氏,可要在去年的份例上再有添加的。
  王氏暗自点头,节气上能有这样利索,想来在旁的事情上也差不过一二分。便让薛婆子开箱点了银钱给她,且看这回中秋过得如何罢。
  徐明薇也隐隐猜到王氏几分意思。管不管家,她倒是不差那么点油水钱,但此举就意味着她在傅家真正扎下根来,日后便是恩爱弛,她也不至于日子难熬,因此更打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办。
  过中秋,最紧要的还是两样,一个是螃蟹,一个是月饼,节气上必不可少的吃食。徐明薇看着往年傅家中秋的螃蟹都是外头买的,心想反正自己那庄子上稻田里也出螃蟹,肥美得很。便将这项采买给划了,也省得婆子们欺生,拿死货来糊弄了她,不想倒坐下祸事来。
  原来往年管贩卖螃蟹的马婆子,是托了二房焦氏的关系才得了这项油水差事的。光中秋采买这一笔,中间薅下的就够她们家半年开销的。
  徐明薇这刚刚新官上任的,就撸去了她手里的油饼,马婆子哪里肯歇,立马就闹到了焦氏院子里。
  焦氏原本就对徐明薇新来就拿捏住傅家账本这事有些不满,听了马婆子添油加醋的抱怨,那还了得,一个跳起就往徐明薇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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