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利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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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产以及随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在每个历史地出现的社会中,产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随的社会之划分为阶级或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来决定的。”
  “所以,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到人们的头脑中,到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到有关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到有关时代的经济中去寻找。”
  “对现存社会制度的不合理性和不公平、对“理性化为无稽,幸福变成苦痛”的日益觉醒的认识,只是一种征兆,表示在生产方法和交换形式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适合于早先的经济条件的社会制度已经不再同这些变化相适应了。”
  “同时这还说明,用来消除已经发现的弊病的手段,也必然以或多或少发展了的形式存在于已经发生变化的生产关系本身中。这些手段不应当从头脑中发明出来,而应当通过头脑从生产的现成物质事实中发现出来。”
  “这就是我在《反杜林论》中要表述的核心内容。共产主义也好,历史唯物主义也好,它们本身并不生产出任何物质产品,它们甚至不能当做必然会产生出正确理念的基础。一切都要靠实践!劳动创造人本身,就如中国的说法,劳动人民是国家的主人。”
  恩叔在党校里面讲述着他著名的《反杜林论》,提到了光复党一些政治口号的时候,恩叔觉得很滑稽。欧洲那些王国高喊“国王万岁”,那是制度的本份。中国在有皇帝的时候讲“劳动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这未免显得不伦不类。而更奇妙的是,中国劳动者们不仅觉得自己应该是国家的主人,还觉得自己头上应该有这么一位皇帝领导。
  当然,作为党校聘请的教师,恩叔总不能在资历很浅的时候直接询问这个问题。而且光复党内部的思想上也的确让恩叔觉得有趣。这是一个在欧洲人看来很奇怪的混合体,然而不得不讲的是,这是一个基于道德的体系。就如柏拉图讲述的“圣人王”的体系。
  “我们中国是很注重道德的国家,虽然道德自有其阶级性,不过中国认同的道德还是比较倾向于劳苦大众。”韦泽曾经这么对恩叔说过,恩叔对此也颇为在意。
  不管是韦泽当了至高无上的皇帝,或者是韦泽声称他是与普通人平等的一位公民,又或者光复党公开宣传劳动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恩叔觉得在中国这个社会里面,社会道德,或者说乡规民俗的影响力之大远超欧洲国家。光复党对旧有的封建制度实施了摧毁,并且建立起相当一部分新的制度与想法。那些尚且没有被摧毁的乡规民俗继续存在的同时,光复党建立起的新的有利于人民的制度和想法就成为中国人民评价光复党政府的标准。
  这种柔顺又无比坚韧顽强的模式让恩叔非常感慨,因为中国民众是真的相信皇帝韦泽要拥有无与伦比的能力和道德,这是他获得今天这样至高权力的对等代价。这种“权力和责任”对等的态度,的确比欧洲那种“上帝保佑国王”的传统要革命的多。
  和往常一样,恩叔讲完课之后又解答了学员们的很多问题,直到下节课开始前,他才得以脱身。回到办公室,恩叔就拿起报纸看了起来。令恩叔遗憾的是,中国这边没有欧洲的大报。不过中国官方报纸的内容其实一点都不比那些欧洲大报逊色。至少在恩叔眼中,中国报纸传递的消息比那些欧洲报纸更重要。
  头版头条《中央即将实施新的农业耕种计划》,恩叔只看到一半,目光就变得敏锐起来。他仔仔细细的把这篇文章看了三遍,才放下报纸。旁边的同志没想到恩叔居然如此认真,他拿起报纸浏览了一阵,实在是没看出来有啥问题。报纸上面讲,国家需要人民支持国家建设,呼吁人民群众到所在地的招收地报名,到收入更高的北方地区参加农垦工作。
  在这样的一篇文章里面,大力强调了土地国有制的重要意义,同时对“生产力水平低,社会制度发展水平落后”时期诞生的宗族制度进行了彻底的抨击与反对,呼吁民众要跟着国家走,粉碎那些希望依托宗族继续榨取人民群众利益的宗族份子。
  这些都是之前吆喝过很多次的东西,在一位光复党党员眼里并不陌生。皇帝韦泽在这些事情上的立场几十年如一日,即便谈不上耳朵听出茧子,至少也是耳熟能详。
  无论是恩叔或者马叔都曾经是报纸上的战士,马叔曾经在报纸上抨击过俄国沙皇,导致沙皇的不满而遭到打击。所以对中国人在报纸方面的迟钝,恩叔非常不习惯。中国的局面和欧洲一比,欧洲无疑是大家挤在门缝窗户缝外面,想方设法的去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而中国官方就是打开大门,把未来政策毫不迟疑的告诉给所有人。
  所以怀着对中国人员的不爽,恩叔问了道:“小张,你不觉得这次全面的土地改革是个大问题么?”
  “这不就是政府鼓励往加拿大移民么?”小张同志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讲述的不够完备,于是补充一句,“我们打下美国,再把美国的土地分了给大家种,最后还是个移民。”
  “这次分地规模这么大,难道大家不担心有人反对土地国有制么?”恩叔提出了他关心的问题。在这个土地私有制为主流的世界上,中国的土地国有制是如此独树一帜。恩叔很担心这个制度会遭到巨大的反对。
  小张同志不解的眨了眨眼,“恩老师,土地私有制的话,大家没钱买地啊。现在不不要大家掏钱买地,想种地的话只要去申请种地就行。我们种地图的不就是打粮食么?只要制度上让我们好好种地不就行了?”
  恩叔不吭声了,这位普通的党校工作人员说出的是农民的朴素情怀,而且这话里面有种劳动者特有的正义态度。如果在欧洲的一些国家,这些土地大概会被当做市场上的商品来看待,然而在中国这边,土地就是单纯的看成耕种收获的生产资料。到了中国之后,恩叔被这个国家的特点震动过好些次,不过这种震动明显没有终结的意思。“是中国的人民特别认同劳动?还是中国人民对于商品经济的感受并不深刻?”恩叔心里面默默的想。
  中国的行政执行能力是令恩叔最感到震动的几件事情中的一件。皇帝韦泽以国家主席的身份发布了命令,整个中国的行政机构就按照这个命令开始执行。
  这些命令当然有执行步骤,第一步骤自然是要吃下美国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所有土地。已经实施军管的北美战区手下的24军就驻扎在波特兰地区,24军钱参谋长祁睿正在波特兰港接收装备。
  作为波特兰征服者中的一员,故地重游让祁睿也感觉挺有意思。当然,这位年轻的军人也感受到了政治的现实。半年多前的战争让华sheng顿州与俄勒冈州的人口锐减。当地的的联邦陆军被打死了,当地的反抗者都被打死了,还有很大一部分当地人看到事情不对,就逃离了这两个地方。
  现在这两个州的地区除了居住在深山的极少数人之外,剩下的人口还不如光复军的部队人数多。驻扎在华sheng顿州与俄勒冈州的就是新组建的第五兵团,集团军是由三个军组成,兵团一般是由至少一个集团军以及其他若干军级单位组成的大型军队组成。现在五兵团下辖一个集团军和三个独立的军。每个军都按照摩托化步兵的组建方式重新编成,这就是三十万部队。整个华sheng顿州与俄勒冈州的当地民众数量也没有三十万。
  波特兰现在是这两州最大的城市,附近的水泥厂已经开始生产产品,而波特兰市也从一个以木质结构为主的传统美国城市,变成了有中国特色的钢筋水泥混凝土的城市。
  波特兰城里面当然随处可见到军人,普通群众以及当地群众的数量也不少。甚至还有些有着明显印第安血统和族服饰风格的群众在这座城市里面聚集。
  10月1日是华sheng顿州与俄勒冈州的大事,在这一天,这两州的当地群众要决定是否脱离美利坚合众国,并且并入中华民朝。
  祁睿此时已经不在部队挂职,他此时的正式身份是新乡军事学院摩托化步兵系的系党委书记兼主任教官。让这位有着丰富经验的摩托化专家继续在前线出生入死已经属于浪费。倒不是有人在拍马屁,光复军的政策就是如此。
  看着人来人往,卡车奔驰的港口城市,以及在大量中国人包围下,临时停下手里的工作去投个票,然后又赶回港口继续投入工作的当地群众。祁睿觉得这次的事情未免太流于形式。
  接完了运到码头的卡车和配件,祁睿正准备带着这些明显有巨大改进的新装备去营地,却见到一辆救护车闪动着特有的蓝色的顶灯开进了码头。不知道是谁病倒了,祁睿忍不住走近些看,病人穿着码头的衣服,看脑袋应该是当地人。不过令祁睿感到奇怪的是,救护车里面蹦出来的运输员居然是已经编入预备役的韦建军。
  韦建军是以正团级干部编入预备役的,按照退役之后降三级使用的传统,他也不至于弄到开救护车的地步。祁睿本想上前问问怎么回事。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么干太孟浪。他让接受部队先带着装备回营地,自己去了五兵团的人事部。
  24军虽然被公认为是五兵团的核心部队,但是24军被当做教导部队,所以人事部的同志并不认识祁睿。更何况祁睿到的是管退役的部门,这里更不会让那些在战场上有前途的军人到这里来。
  然而这些部门干部依旧起身对祁睿敬礼,一位少将,特别是一位年轻的少将,本身就让众人感到瞩目。
  祁睿简单的回礼之后就问道:“我原本是24军的参谋长,我想调查一下我军一位叫做韦建军的团级干部编入预备役之后是否到了医院工作?”
  “请在这里填写申请。另外,能让我看看您的军ren证么?”虽然不敢怠慢,负责的干部还是按照流程提出的要求。
  “好。”祁睿摸出了自己的军ren证递给了干部。对方仔细查看之后,又把照片与祁睿本人对照了一番,并且按照规定找了另外两人共同对照验证。
  祁睿耐心的等待这,他对于这样的流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他早有准备,申请一份介绍信,事情就好办的多。现在事发突然,祁睿就是要靠自己的将军身份带来的特权来查询信息。部队的个人信息是保密级别非常高的内容,韦建军是个编入预备役的团级干部,祁睿还有权限去查。若是现役的团长,祁睿这么贸然进来查资料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被拉到贴在墙上的规定前面告知不行。
  团级干部不多,又是刚退役的干部,波特兰的档案部门也没有过多的成年档案。有关韦建军的情报很快就调了出来。祁睿看完之后忍不住露出了讶异,韦建军是分到了波特兰民政部门当个处级干部。和医院这个单位差了好远。
  “谢谢。”祁睿签完归还的签字,又和人事部门的同志握手道别。
  出门之后祁睿并不想直接回训练营地,在退役的干部中,祁睿对韦建军坚定的离开最感到遗憾。这样一位军人离开部队实在是某种损失。
  也许这家伙在地方上过的并不如意呢。祁睿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之后,就让他的摩托车驾驶员前往民政部门。如果能说服韦建军回到部队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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