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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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老奴这就去。”钱娘子拿起围裙就往三钮家去。到她家见三钮正在洗菜,上去夺走她的盆,“我来,你先歇著吧。”
  送聘礼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二丫也就没出来晃悠。三钮的两个堂嫂家里的孩子小离不开人,这会儿厨房里只有丁春花和两个妯娌以及三钮。三钮的大伯娘和面,二伯娘剁肉,丁春花正洗小鸡,钱娘子的到来著实让三钮松一口气。
  三钮问:“娘,四个大菜两个小菜一个汤够不够?每样盛两盆。”
  “差不多了,能吃多少。”丁春花说著,顿了顿,“要不你多做点,不够再添,反正不能显得咱们家多小气似的。”
  钱娘子的嘴动了动,心想四个菜够干嘛的。不过,她谨记自个是来学做菜的,话在喉咙里过一遍,还是没说出来。
  冬天天黑的快,三钮估摸著赵家的人撑不过四点,谁知刚过未时,小麦拉著他的新朋友卫若愉跑进来,“三钮姐姐,赵家来人了,拉两头猪一头羊。”
  “两头猪?”四大一小异口同声。
  卫若愉不明白他们干么这么激动,“对呀,那猪可大了,小麦的爷爷说得有两百多斤。”
  亓国人养猪没有猪饲料,两百多斤的猪少说得养一年,“娘,你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丁春花擦擦手脱掉围裙走出去,见村长正跟赵家来的人说话。瞧著对方的穿著,应该是主事的。等两人说完,丁春花使唤小麦去喊他。
  “他们觉得一头猪拿不出手,就拉来两头。”村长过来解释,“反正一头猪值不了几个钱,拉都拉来了,就放心收下吧。大不了回门那天,让三钮多做几个菜,这个给你。”递给她一个崭新的荷包,“赵家的聘银。”
  丁春花摸摸,像是两锭银子。揣著荷包直接去二丫屋里,见到她就说:“咱家前年才盖的房子,我和你爹手上没几个钱,这个你拿著。”抽出一锭银子,“到赵家了想吃什么买什么让赵存良给你买,二两银子你自个收著。”
  “我不要。”家具被褥全是爹娘置办的,二丫虽不清楚用了多少钱,但是比她大姐出嫁时多,“你收起来留著用。过些天插秧的时候我没法回来,你和爹请两个人帮帮忙。”
  “我们没钱也用不著你的钱。”丁春花说:“三钮从你姐夫那儿弄了不少,足够咱家一年用的了。后天你回门,等村里人吃过三钮做的饭,名声出去,我们就去帮别人做宴。三钮早算好,一百文一顿喜宴,用咱家的桌椅和碟子碗,一桌十文,去掉你两个伯娘的,我们一次能赚一百二十文。”
  “她一个小姑娘家。”二丫皱眉。
  丁春花笑道:“怕什么,卫相搁咱家坐著,就算他日太子爷来了,表面上也得对你爹客客气气的。好了,我得帮钮做饭去了。”银子塞她手里,剩下那二两银锭子,到厨房转手给了三钮。
  三钮正往肉馅里加调料,又往里加切碎的葱花、生姜,“钱婶子,我管现在做的菜叫肉丸,待会儿加上鸡蛋搅拌均匀,裹上藕粉,用热油炸炸到表皮金黄,捞出来在搁锅里像炒菜一样炖一会儿,这道菜就成了。”
  “这么简单?”钱娘子跟在三钮身后好几天,知道这丫头真会做饭,可每次三钮开始做饭时,钱娘子总觉得会很麻烦,结果一次比一次简单。
  三钮一边调勾欠用的藕粉水,一边说:“是你想的太复杂了,比如这道丸子,肉剁碎加调料,上油锅炸,炸好后捞出来就著热油锅炖。比蒸的肉香,也没烤的肉油腻,相爷一定非常喜欢。”说到这里,三钮一顿,“二伯娘,你是不是把肉剁完了?”
  “你说猪肉用来做菜,我就全剁了。”三钮的二伯娘是个典型的以夫为天的女子,三钮的二伯让她过来帮忙,她就非常听话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废话也没有。
  “……那可是十斤肉。”三钮不禁扶额,“我说怎么一大盆。”盛肉的盆是用来和面的瓷盆,甭说赵家来十四五个人,再来四五个也够吃的,“那就全炸了吧。钱婶子,回头带点给你们家公子尝尝。”
  第10章 地锅鸡
  钱娘子大喜,上次萝卜饼得了主子好一顿夸,而这几天得益于跟三钮学做菜,她在厨房里俨然成了说一不二的存在,“那我替我们家大少爷谢谢三钮姑娘。接下来做什么?”
  三钮个子矮,丁春花接替炸肉丸的工作,待大半盆肉丸陆续捞出锅,三钮递给她娘一汤盆生花生和泡足两天的蚕豆。花生、蚕豆易熟,出锅后在上面撒上碾碎的细盐和椒盐,三钮就和钱娘子说,“这两样晾干了才好吃。娘,先放柜子里。”
  “三钮姐姐,饭做好啦?”卫若愉的小脑袋出现在厨房门口。
  这小子和他堂哥的性格截然不同,卫若怀想知道三钮今儿做什么吃,急的坐立难安依然搁书房里趴著,即便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卫若愉吃过晌午饭跟他祖父来到三钮家,听小麦说赵家的人来到三钮才做饭,之前便在外面和村里的孩子玩。这会儿就搁院里打转,眼睛一直盯著厨房。
  三钮在杜家村生活十来年,第一次见到脸皮厚到不知道什么叫矜持的孩子,装一小碗花生米和蚕豆花递给他,“洗手再吃。”
  “早洗干净啦。”双手举到三钮面前停顿片刻,接过碗就朝外面跑,边跑边喊:“小麦,快来,尝尝三钮姐姐给我的好吃的。”
  三钮愣了愣神,居然不吃独食,“钱婶子,你们家二少爷在京城也这样?”
  “在京城可不是。”钱娘子与有荣焉道:“说句不夸张的话,除了皇宫和王爷府邸,京城就数我们家的饭菜最好吃。”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那也是在我们没吃到三钮你做的菜之前。”
  “你可别夸她了。”丁春花笑道:“菜和鸡都洗干净了,你来炒。”
  农家来贵客时才舍得把养了许久的公鸡杀掉,三钮家的生活比大多数村民好,可是今年过春节丁春花也没舍得宰鸡,或者说根本没想过。
  三钮眼馋她家的大公鸡好久了,终于等到它,“娘,我说你来做。先把八角、花椒和姜片爆香,倒入鸡肉,等等,咱家的鸡太大,两只鸡得分两次炒。”
  “我知道,一次炒太多不入味。”丁春花干惯了活,手上动作麻利,鸡肉变色就倒入黄酒,煸炒至水干,在三钮的指点下放入冬菇、木耳、盐、酱油等物,末了倒半锅水,盖上锅开始炖鸡。
  农家土鸡熟的慢,起码得炖半小时。三钮便让她大伯娘擀面饼。锅里的水差不多干了,再次倒一碗水进去继续炖鸡肉,同时在锅边上贴死面饼。
  待锅里的水再次炖干,鸡肉才炖烂,而后下锅的面饼也熟了。
  地锅鸡这道菜最美味的不是鸡,而是沿锅边贴的面饼。薄薄的面饼沾有鸡汤,又有面粉的醇香和死面饼的嚼劲,随著鸡肉起锅,面饼被盛到碟子里,三钮忍不住咽口口水。
  丁春花夹一块鸡腿肉给三钮,三钮动了动嘴,想说:我要吃面饼。见她娘一脸不解的看著她,三钮张开嘴。
  丁春花转身把菜盆放大锅里的篦子上。锅里温著水,锅底下有火,这样一来,开饭的时候鸡肉才不会冷掉。
  两只鸡做了四盆鸡肉,全部出锅后,三钮抬头对钱娘子说:“婶子,这次你来。”
  “我呢?”李月季站不住了,“过几天咱们一块去给别人做宴,总不能让你娘一个人做。”
  “等会,少不了你和二伯娘。”三钮说著,余光撇到门口又多出个小脑袋,回头一看,哭笑不得,“吃完了?”
  “完了。但是,但是不是我一人吃,我大哥也吃了。”卫若愉递出碗,扶著门框,踮起脚尖往锅里瞅,“现在做什么好吃的?”
  “和小麦玩去,做好喊你。”三钮对拿自个不当外人的卫二公子毫无办法。谁知卫若愉摇摇头,“我不喜欢玩,我在这里给你帮忙。”
  “咳……”三钮好险被口水呛过去,很是无语,“我家厨房小,再多个人我得出去,是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卫若愉勾著头往里面看,见最里面全是柴火,外面是案板柜子等物,想了想,“我不跑远,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知道,知道。”三钮算是服了他了。
  油炸过的肉丸子里面没熟,得搁锅里炖两刻钟。三钮瞧著差不多就让钱娘子盛出来,同时给她解释,过油后为什么不能直接吃。
  两盆肉丸放到篦子上,篦子上面没有空隙,可是还剩将近两菜盆肉丸,丁春花不禁皱眉,“能不能放两天?”
  “估计不行。”没有冰箱,而这几天温度低也没低破零度,三钮怕没熟透的肉丸变味,干脆道:“全炖了。”
  炖好之后,半盆留给钱娘子,另外一盆三钮的两个伯娘分去,剩下那半盆留著她们自个晚上吃。
  两份大菜做好之后,掌勺的人换成李月季,等醋溜大白菜和蒜蓉小青菜出锅,三钮的二伯娘做今晚的汤——香菇豆腐汤。
  豆腐是管村里人买的,香菇是三钮昨儿又去山脚下采的。这个汤很清爽,自然也很素,丁春花想了想说:“再做个鸡蛋汤?”
  “不用。”三钮说:“若愉,去告诉村长可以吃饭了,回来你在厨房里吃?”
  “好啊。”卫若愉年龄小,性子好,卫相又特别交代,村里和京城不一样,只有长幼没有“尊卑”,所以只要有吃的,吃食是三钮做的,他不挑吃饭的地方,“对了,我大哥呢?”
  “二少爷别担心,老奴这就回去给大少爷做饭。”钱娘子手里还端著肉丸,故意拿高点不让卫若愉看见,就怕他跟回去,仗著卫相不在跟前,放开量的只吃肉。
  卫若愉听到这话小眉毛一挑,“那多麻烦,你去喊我大哥过来吃。”
  钱娘子苦笑,总算知道三钮为何一见他们家二公子就很无奈,“大少爷在家看书,老太爷布置的功课可能还没完成,要不,二少爷跟我一块回去喊大少爷。”
  “不不不……”卫若愉听到“功课”二字,反射性摇头,话说出口猛地想到,他的功课还没做,顿时慌了,“三钮姐姐,咱快吃饭吧,吃了我得回家写字。”
  “现在知道急了。”三钮连连摇头,“去喊小麦,你俩先吃。”
  杜小麦告别羡慕嫉妒他能在三钮家吃饭的小伙伴们,和卫若愉手拉手钻进厨房的同时,赵家来的人和卫相他们也入座了。
  堂屋里的两张餐桌、餐具包括盛菜的盘子,都是三钮订做的那批。丁春花端著花生米和蚕豆花刚进堂屋,卫相不禁轻呼,“四方形的碟子?!”
  “对,我们特意找窑厂的人烧制的。”丁春花笑道:“相爷,您多吃点。发财,去拿酒。”
  杜发财张嘴想说喝赵家送来的酒,丁春花一瞪眼,他不得不起身去三钮的房间?
  去年秋,金桂飘香,三钮见村里大人小孩又开始在打桂花,就拉著二丫去凑热闹。桂花树枝繁叶茂,没觉著就打多了。可是喝茶得喝到什么时候?半篮子桂花呢。
  前世经历过地沟油,毒奶粉,激/素鸡,三钮来到亓国,看见别人用青菜喂鸡都舍不得——零污染,纯天然,何况是桂花。
  三钮翻来覆去思索半宿,第二天又拉著二丫打桂花。
  喝不完干么还打?因为做桂花酒之前得把鲜桂花制成桂花露,三钮夜里想起她家有白酒,打算把所有的白酒都做成桂花酒。
  杜发财当时别提心疼,然而三钮执意要弄什么桂花酒,谁劝都不听。武力威胁?三钮立马接一句,她不做饭了。在酒和肚皮之间,杜发财很怂的选择了不喝酒也不能饿肚子。
  谁知,三钮没让他失望。每天晌午吃饭,杜发财都会倒上一小杯桂花酒,边喝边念刀得省著点喝,离金桂开花还有大半年云云。
  三钮把白酒用完,家里没再买,杜发财怕侄子发现他的好酒,便把酒藏在三钮屋里。丁春花叫他去那拿酒,那只能是桂花酒。数著还有四坛,每坛只有五斤,杜发财毫不犹豫找个小酒坛,倒大约二斤桂花酒出去。
  丁春花见此,登时满头黑线,“喝了再让三钮给你做。”
  “没有鲜桂花拿什么做。”杜发财哼一声,“就这些,爱喝喝,不爱喝正好,我收起来。”
  “你就小气吧。”丁春花到厨房里就说:“以后不准再给你爹做什么桂花酒。”看他还喝不喝。
  三钮心想,她真不做,等到八月份被念刀的人一准是她,“娘,快把肉送过去吧。”除了花生米和蚕豆,无论荤素、面饼,每样都两份,等所有菜端上桌,把圆桌摆的满满当当,看起来特别丰盛。
  卫相是所有人中身份最高的,他率先夹一个大肉丸子放到面前的白瓷碗中,其他人才伸筷子。赵家来的人第一次吃到味道极好,比县里迎宾楼做的菜还要好的菜,不禁问:“你们从哪儿请的厨子?”
  “自家做的,尝尝怎么样。”村长招呼道:“好吃就多吃点。”
  “好吃。”卫相突然开口,“这个肉丸就适合我这种牙口不好的。”
  杜发财下意识用公筷又帮他夹一个,放他碗里,一想,不对啊,卫相早两天不是说他牙口好,吃嘛嘛香?
  “祖父今儿又不来家吃饭?”卫若怀在屋里坐不住,便披著斗篷站在回廊下,见钱娘子一个人回来,颇有些急切地问,“若愉呢?”
  “二公子已经吃上了。”钱娘子说:“大少爷,你且等等,老奴这就去做饭。”
  “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卫若怀眉头紧皱,“祖父怎么——”
  “二少爷没跟杜家的客人一块吃。”钱娘子道:“他和三钮姑娘在厨房里吃,还有三钮的娘、姐姐,哎,大少爷,你干么去?”钱娘子见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忙喊:“别走远,待会儿就回来吃饭。”
  第11章 红烧猪肚
  卫若怀闷头走到大门外,扭脸便看见路西面的杜家以及门口停著的两架驴车。前一刻还在车上玩耍的孩子们,此刻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两头驴在吃草?卫若怀陡然冷静下来,身体像被突然定住,无论多么想过去,愣是迈不出脚。
  “咦,大哥,站门口干么?等我啊。”卫若愉揉著圆鼓鼓的小肚子,从三钮家晃悠悠走出来,“嗝”一声,“吃得好饱啊。大哥,你吃了么?”
  “还记得我是你哥。”卫若怀一开口一股酸味,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怎么了?对上堂弟“你发什么神经”的眼神,卫若怀顿了顿,假装淡定,“祖父帮杜伯父陪客,在他家吃饭,你去他们家干么?!”
  “我也帮忙招呼客人。”卫若愉理直气壮地说:“赵家来的人不知道把聘礼卸搁哪儿,还是我告诉他们呢。大哥,我猜你还没吃钱娘子带来家的肉丸子,比我在京城吃的任何一种肉都好吃。”说著,舔舔嘴角。
  卫若怀一看他那动作,顿时觉得他简直吃饱了撑得,居然羡慕堂弟和三钮一起吃饭。就这么个吃货有什么好羡慕的,他可不是吃货,“你没发现衣裳有点紧吗?若愉。”
  “不,是有点紧。”卫若愉今儿穿的是下人赶制出来的童子服,摸著腰带,“我的肚子好像有点大噢。”
  “嗤,大?快成圆的了。”卫若怀幸灾乐祸道:“再吃下去,等咱们回京城二叔和二婶估计都认不出你来。”
  “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卫若愉虽说巴不得离他爹越远越好,而他毕竟年岁小,十天半个月还好,时间长了,小孩也知道想爹娘。
  卫若怀说:“八月十五或者春节,反正我们回去也得赶在节前或者节后。”
  “为什么啊?”卫若愉不懂,“祖父说回乡安葬祖母,祖母的骨灰前天不已经葬到祖坟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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