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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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所有的声音里,最好听的,来自于一声窗户扣的开启声,和明玥作答的声音。
  她说《梁祝》。
  旋即他从这面开启的窗口,望见了立在舞蹈室中央的红衣美人。
  并不隔得十分远,他能看清她的面容。和平日的素颜不同,她上了妆,长眉浓黑,红唇殊丽,长发用发带挽起。
  周自恒知道她是美丽的,但这一刻,似乎再好的丹青妙笔都不能描绘她容颜妩媚的十分之一。
  他开始用力地挥舞手上的荧光棒。
  蓝色的光芒在白日里并不醒目,甚至有些寡淡,但明玥心头忽然就安宁了下来。
  这一幕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她第一次参加舞蹈比赛,全场都是漆黑的,慢慢有一片幽蓝色的星海亮起来,周自恒就站在这片星海的中间,吹一声口哨,替她加油打气。
  而现在没有星海,也没有清脆的哨音,但他就这么一个人,站在漫天的大雪里,却几乎能汇聚所有光芒。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光是能看到他一点疏朗的轮廓,你就会觉得安心?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对于明玥来说,周自恒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他是南城晴空,绚烂而清灵,铺陈在她的心房里。
  从过去到现在,从南城到京城,跨越时间长线,穿过空间阻隔,始终只为她一个人。
  为她一个人挥舞蓝色的荧光棒。
  《梁祝》的前奏就这么响起来,这一间压抑的舞蹈室因为一面窗的开启,变得柔和且明亮。明玥不再感到寒冷和手脚僵硬,滚烫的血液贯通全身。
  她要用身形韵致诉说缠绵、相思、以及化蝶重逢的喜悦。
  明玥认认真真把这支舞跳给周自恒看。
  周自恒也见过她练习这一支《梁祝》,但此时此刻,他能透过窗口,从她的舞姿里品尝出一点情感。他并不懂舞蹈,但他也知道明玥表现得很好,他有一点想吹口哨,又有一点想干脆跳窗而入,最近距离看著她。
  但他并不敢打扰这一支舞蹈,巴巴地仰著脑袋,看她挥舞水袖的每一个瞬间。透过白色冰雪,她一身红色舞裙,曼妙好似一只真正的红色蝴蝶,耀眼非常。
  她也是一个“更好的自己”了。
  周自恒这样想,又忍不住摸了摸脑袋顶上的呆毛,头发没摸到,只摸到了一手的雪。
  三分钟的自选表演很快过去,口试也更加顺利。
  年长的女老师在最后柔和地夸赞了她一句:“情真,动人。”周围老师也附和著点头。
  结果会在三天之后公布,但有这一句话,想来最后结果并不会太差。
  转出候考区,周自恒就从一侧跟上来,把她身上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上,又把帽子替她带上。
  他这样小心翼翼,细致又认真,只是怕她被冻著而已,但她其实够暖和,三分钟的舞蹈甚至让她冒出了一点点汗,脸颊还是绯红的颜色。
  周自恒与她形成鲜明对比。
  他站在雪地良久,没有打伞,头上顶的雪花被他抖落一些,但小片冰屑依旧顽固地藏进他的发里,又被融化成水珠。
  明玥踮起脚,替他把睫毛上的雪花摘去。
  他并不知道闭眼,直愣愣看著她,满足又得意地傻笑。
  “都不冷吗?”明玥开口,声音糯糯,带了一点撒娇和不满,替他把围巾摘下来,抖落冰晶后又替他围上。
  “不冷。”周自恒回答飞快,又补充,“看到你就不冷了。”
  这大概是情人间都会有的甜蜜话,但明玥却依旧觉得甜到心坎,踮脚亲在他脸上。
  周自恒撑开明玥的伞,把她护在臂弯里,朝考场外走去。
  这一把伞很大,能完完全全盖住两个人,但他身量颀长,弯下腰配合她的身高。
  “今天学校没有放假。”明玥被他握住手。
  “我请了假。”周自恒干脆利落。
  “没有飞机票了。”明玥又道。
  这一回,周自恒并不能爽快回答出,最后在明玥雾蒙蒙的眼睛注视下,老老实实交代。
  他的脸上因为经了冰寒有些苍白,显得五官像是雕琢在了玉上,一勾一画都极其细致,但他的眼眸依旧深黑透亮,斜飞的浓眉似乎坚毅不可摧。
  他穿了一身黑色,漫天风雪也并不能让他退缩。
  明玥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经历一夜,从南城赶来。
  “值得吗?”明玥喃喃。
  她把头靠在他胸口,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值得!”周自恒斩钉截铁。
  他捧著明玥的脸,想了许久,忽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头上一撮硬发竖起:“为了我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做什么都值得!”
  他可以骄傲如同日月,也可以温柔像是繁星。
  京城还下著雪,但这一把黑伞下,好似一瞬间,草长莺飞,柳条抽芽,无尽明媚的色彩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要给睡觉觉很多么么哒!!!
  进度条即将拉到高考!!!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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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2005年的艺考莫考据莫考据,毕竟你们也知道,睡觉觉是个苦逼的工科生【摊手】
  ☆、第70章 瞿塘艳滪堆(一)
  第七十章.
  高三就像是一场严苛而单调的修行。试卷资料堆积成山, 用掉的笔芯挤满几个箩筐, 草稿纸密密麻麻地写满算式。时间轴就在沙沙的写字声音里一往无前地往前推进, 最后的倒计时终于来临。
  成老师在黑板一侧写上的对联没有被擦掉, 每一次模考到来前或者到来后,都会有人默念:“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 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 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大概是一种精神上的鼓励和心理上的暗示,但明显很是有用。
  对联上方, 是一个用红色粉笔写好的倒计时数字。
  五月三十一日的上午, 这一个倒计时数字变成了“7”,最后只剩下七天。
  整间教室被一片纯金色的阳光笼罩, 黑板上的粉笔字也像是镶嵌上了一层金边, 所有人都能听到来自心里的“卡拉卡拉”计时声。
  全市第三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在这一天公布。
  孟芃芃依旧稳居理科全市第一,周自恒排在年级第二, 全市第五。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成绩,也是周自恒拿到的最好的成绩。
  对得起他的汗水和辛劳。
  明玥很高兴, 好像拿到这成绩的是她一样, 整个清晨都在傻笑的状态,时不时就会拿著书本挡著脸。
  语文课上, 武老师下发语文答卷,在讲解完要点之后,武老师站在讲台上, 很慢很慢地看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庞。他有一双经历世事沧桑的眼睛,年过花甲,眼睛有一点浑浊,但瞳孔依旧精明铮亮。
  “这也许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了。”武老师撑著木质讲桌,手指摩挲了一下桌子的表面,他从教几十年,在三尺讲台上迎接寒来暑往,看过春夏秋冬,送走了一级又一级的学生。
  教室里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抬起头,望著这个倔老头。倒计时最后几天里,他们将自主复习,老师并不会干预他们的计划。
  “也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了。”武老师笑了笑,皱纹在眼角和嘴角浮现,“教完你们,我就会正式退休了。所以我很珍惜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但是没有人能够留住时间,我也老了。”
  他说到这里,班上有多愁善感的女学生已经红了眼眶,白杨也眼泪花花。
  “老师你不老,你还很帅!”明玥夸赞他。
  周自恒觉得明玥说得很对,附和了一声口哨声:“老帅哥!”
  这一个无伤大雅的口哨和玩笑冲淡了离愁别绪,武老师拿起一支粉笔头:“我要送给你们两句话。”微微错身,在黑板上行云流水。
  “这是第一句话——”武老师的字写得十分美观,“‘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考。’”
  他点了周自恒来鉴赏这一句话。
  周自恒也没有让他失望:“这一句诗有很多解读,但我想,它是说,人生路长,每个人都可以有每个人的选择,人生各有各的活法,求仁得仁,是谓幸福。”
  武老师很赞同周自恒的观点,很满意地点头微笑。他才开始教授理科一班语文时,周自恒曾赏析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他给出的答案是【晚霞真的好美!王勃好有水平!】,而如今他已经能对著一句不甚熟悉的诗句侃侃而谈。
  这就是进步。
  武老师了解周自恒的语文水平,不相信世上有生而知之的天才,所以他知道,周自恒的每一次进步,都来自于他的努力积累。所谓水滴石穿。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能触类旁通。
  他身上很有自信的光芒,头顶的电风扇转动,把他黑色的短发吹起,在他白皙的额间扫过。武老师在心里用“繁华造颜色,月影筑玉人”这样绮丽的诗句来形容周自恒。
  明玥心里给周自恒竖了个大拇指,之后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把这句“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考”记下来。和她一样记下这句话的还有孟芃芃。
  “我想送给你们的第二句话是——”武老师抖动手腕,“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这一句话出自《少年中国说》,借这句话祝即将参加高考的你们,‘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教室里在几秒钟的沉静后,不约而同地响起轰鸣的掌声。
  阳光好像更亮了一点,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如同金色的此起彼伏的稻田,满满都是即将丰收的喜悦。孟芃芃的丰收已经是显而易见,但她并没有放弃努力,每一分每一秒依旧被完全用在学习上。
  下课间隙有短暂的休息,白杨拿著两个空空的水瓶,通过孟芃芃旁边的过道,去饮水机处打水。
  过道因为课桌堆书而变得狭窄,但白杨穿梭自如,他身材高挑精瘦,灵活动作让水瓶叮哐响。
  孟芃芃没有抬头,但白杨的影子会有两次落在她桌上。
  于是孟芃芃也停下笔,进行短暂的休息,她趁著这个时间,询问明玥:“你要考哪所学校?北舞吗?”明玥在一月的艺考中报考了四所名校,皆得到了好消息,但其中北舞最得明玥钟爱。
  明玥的理科成绩在实验班并不突出,但放在艺考已经完全足够,她的细心是最大优点。
  “我会和周周去一个城市。”明玥在做一道化学配平题目,闻言笑著回答,“他能上清北,我们就去北京;如果不能,南城大学也很棒。”
  她今天用一根蓝色的发带把长发束起一半,剩余的部分垂在身后,少女纤纤,孟芃芃觉得她就像江南的春雨,笑起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缠绵之意,润物细无声。
  但明玥的眼神又无比笃定且确信,十分果敢,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孟芃芃觉得,光凭这一点,明玥就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但她在细细思索之后,忍不住追问:“你就这么相信周自恒?”
  高考是一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争,实力和运气都有参与,不管是南城大学还是清华北大,都是最上一层的百年名校。
  “为什么不相信他?”明玥神色严肃,“他每天凌晨一点钟睡,早上六点钟起,中午不午休,也不开小差,就凭他这份努力,我就无条件相信他。”
  她说得完完全全是事实。
  周冲甚至觉得儿子这样实在是太辛苦,抽著烟想著想著,眼泪就花花,又不敢对著儿子说,提著酒瓶子和明岱川絮刀,说:“我有时候想著他也别给我争这一口气,太累了,这几个月,人都瘦了一截,他在隔壁开著灯写作业,我实在是睡不著……他有时候写累了,就在桌上直接睡到早上,脸上都睡出印子来……我说想把他直接送出国念书,他又说不想靠著我……你说,他成绩不好吧,我也不在乎,现在成绩这么好了,我怎么就这么心疼呢!”
  明岱川觉得周冲这是“明贬实褒”,所以并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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