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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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 两方人僵持着。
  半晌, 程慎之忍着怒气道:“本官请督主帮忙将柳连声押送到程府, 督主送去个死人是什么意思?”
  “程大人息怒, ”刘成皮笑肉不笑道, “程大人只说让督主将人绑去, 可没说要死的还是活了, 更何况这人也不是我们杀的,是您程家小姐生前找的杀手。”
  “放肆!你还敢将过失推到莹儿身上,当我程家没人了不成?!”程慎之怒道。
  刘成笑了一声:“程家嫡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程家可不就是没人了。”
  “你!”程慎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得手指都哆嗦了。
  “刘成,”傅明礼垂眸淡淡道, “放肆。”
  刘成立刻抱拳行礼:“是奴才失礼了。”
  “给程大人道歉。”
  刘成朝程慎之弯了弯腰:“程大人, 还请饶恕咱家的冒失。”
  “我儿程宴在哪,恐怕督主是最清楚的人, 既然督主肯照顾他, 本官自是不用操心, ”程慎之被他们两个的一唱一和刺激着, 反而更加冷静起来, 见他们主动提起程宴,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二皇子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也会顾全大局。”
  自己一日握着大权, 二皇子便一日不敢真正与他撕破面皮, 这也是他坚持将程宴被抓一事瞒下来的原因。在确定儿子没有危险的前提下,他不希望出现任何会让大皇子疑心程家的事,毕竟程宴是被抓还是“做客”,全凭二皇子一派的一张嘴。
  傅明礼轻笑一声:“二皇子向来顾全大局,就是不知道大皇子会如何了。”
  “大皇子会如何,不是早在公公的意料之中了?”程慎之冷笑,“也是本官一时鬼迷心窍,竟觉得公公是能帮我的人。”
  他为了程家,连亲生儿子的下落都不敢去查。可如今这些苦心全被毁了,他因为长兄唯一的子嗣惨死、大皇子又一直和稀泥愤怒,一时冲动才来找了傅明礼帮忙,没想到了得了这么个结果。
  他的本意是将那柳连声绑了教训一通,再下一下柳家的面子后将人还回去,可没想到这傅明礼竟然直接给他送了个死人。
  这下说他不是故意的恐怕都没人相信了,程慎之因为自己多少年也不出现一次的冲动,如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柳泉还不足为惧,只可惜调和此事的是大皇子,这一举动无异于直接打了他的脸,恐怕也会让多疑的他觉得程家不好控制,而程慎之偏偏不能解释这是傅明礼做的。
  大皇子外家在朝堂举足轻重,自己这事儿可大可小,一旦大皇子小题大做,恐怕程家会有一段时间不好过。
  傅明礼微微摇头:“程大人此言差矣,卑职怎么会让程大人陷入两难。”
  “哦?不知傅公公的意思是?”程慎之气笑了。
  傅明礼唇角微勾:“柳连声如今在大人府上的事,只有你我知道,大人若不想惹祸上身,接着把他沉到江里便是,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纵使柳泉怀疑也没有证据,大皇子能和一次稀泥,便能和两次,大人觉得如何?”
  程慎之静静的听完,沉默半晌道:“若傅公公说出去了呢?”
  “大人总该信我才是。”傅明礼平静的看着他。
  程慎之被他看得有些动摇了,心想怪不得皇上如此受此人蛊惑,单是被他看着便忍不住信任他。
  他咳了一声,别开脸冷淡道:“本官到底与公公不是一路人,此事宣扬出去只怕对公公百利无一害。”
  “程大人要是坚持不信,卑职也没有办法了。”傅明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轻轻的放下。
  程慎之顿了一下,道:“本官不习惯白受人助,公公可是有什么因为二皇子不好做的事,本官可以代劳一次。”
  他说得坦然,仿佛真的不想受人恩惠,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卑职与二皇子关系甚笃,没有什么不便做的事。”
  刘成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声音轻到只有自己知道。这老狐狸信不过督主,所以想用好处封口,名义上是不想欠人情,说白了不过是想寻督主一个把柄,以防日后自己会被拖累。
  “程大人可以再回去考虑一日,看是直接对大皇子坦白,还是听卑职的行事。”傅明礼不欲与他再车轱辘话来回转,于是果断送客。
  程慎之被他突然的话语一噎,沉着脸道:“公公再好好想想,或许真有什么需要本官帮忙的呢,本官随时在程府恭迎大驾,告辞了!”
  刘成将他送到门外,一回头便看到傅明礼要离开,他跟在后面道:“督主为何答应保守秘密,若是大皇子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对程家不满,到时候再离间就容易多了。”
  那老狐狸不相信督主,可他却是知道的,督主如此说了,必然是要帮他保守秘密。
  “伤口若是晾出来,便容易养好,可若是一直捂着,溃脓都是有可能的。”傅明礼眉眼不动道。
  刘成点了点头,皱眉:“可这程慎之老奸巨猾,若是主动去与大皇子说了,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以他的性格,此事若敢跟大皇子说,也就不会找我帮忙了,”傅明礼轻笑一声,“有时候,太谨慎也不是什么好事。”
  刘成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傅明礼瞥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不出片刻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下一秒一袭浅红衣裳的夏幼幼过来了。
  傅明礼看到她一颠一颠的跑过来,眉眼便带上了笑:“怎么来了?”
  “客人呢?已经走了吗?”夏幼幼上蹿下跳的往房里看,一双眼睛活灵灵的转。
  傅明礼伸出手指点住她的额头,她立刻像被点穴了一样不动了:“干嘛?”
  “没事,看看你。”傅明礼嘴角勾起。
  夏幼幼怔了一下,随后脸上笑得泛起花来:“看我干嘛啊?”
  “咳……”刘成犹豫着打断,在收到傅明礼不悦的目光后硬着头皮道,“奴才想起厨房还有事,先告退了。”
  “去吧。”傅明礼淡淡道。
  刘成果断转身,很快就消失在庭院中。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刘大哥速度真快。”连轻功都用上了,厨房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急,要不是她觉得自己这个夫人当的非常好(?)简直就以为他在躲自己了。
  “回头。”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他地方太久,傅明礼不悦的提醒。
  “哦哦,”夏幼幼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忙将话题引回来,“刚刚来的客人呢,他走了吗?”
  “你找他做什么?”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啊’了一声,想了想道:“嗯……就是想见见嘛,他是谁啊?”
  傅明礼本想回答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到她狡黠的眼神后停了一瞬,不动声色道:“你觉得他是谁?”
  “你爹呀,”夏幼幼立刻道,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快后咳了一声,“我忽然想起你父亲名字叫程慎之,刚刚那位客人就是你父亲吧。”
  傅明礼静了片刻,表情微微透着些古怪:“算……是吧。”被逼在夫人面前认贼作父,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夏幼幼眼睛亮了一下:“我能见见他吗?”
  傅明礼皱眉:“你想见他?”
  “……不行吗,我现在可是你夫人呀,父母都不见也可以么?”说这话时夏幼幼有些心虚,总觉得柳茵茵在背后看着自己。
  她说话时不敢看自己,仿佛是觉得提出要见父母后他会不高兴,傅明礼沉默一瞬,淡淡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见了又能如何?”
  “哦,那不见了吧。”夏幼幼有些失望,她还想着程柳两家退婚了,她正好以‘假’身份夏幼幼和程家人见面,从而使尚言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份。
  可看尚言对自己父亲都不冷不热的样子,想来他真如周书郊猜测的那样,因为和程家政治立场不同,如今已经是陌路了。
  师父刚死那两年,她常常因为思念半夜惊醒,醒来后便是一夜不眠,因此很是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虽然尚言与自己情况不一样,可有亲人却形同陌路,岂不是比自己更痛苦。
  自己不该为一己之私为难他的。夏幼幼吸了吸鼻子,被自己的脑补给整得愧疚了。
  傅明礼就看着她的表情从失望到委屈,看起来好不可怜,他面容沉静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现下不是无事了么,我带你去看猪崽吧。”夏幼幼眼睛明亮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觉得她这个主意出的没头没脑的,但见她不再执着于见程家人,便顺从的点了点头。
  何以解忧,唯有看猪!想到周书郊把那几头猪养得那么好,尚言见了一定会忘记烦恼,夏幼幼便迫不及待起来。
  一听到傅明礼要跟夫人一起去看猪,刘成立刻领了十来个仆役先行冲了过去,一半的人打扫猪圈,一半的人将猪崽们丢在水中洗洗涮涮。
  周书郊在一旁悠闲的看着,时不时指挥仆役将他要做的活儿一并做了。刘成等人的速度非常快,傅明礼还没到小院,他们便将这里打扫干净了。
  周书郊看看地上三头通体雪白、毛发晶莹的猪崽,再看看周围被打扫的焕然一新的院子,默默的念一声欢迎程宴每天都来。
  夏幼幼拉着傅明礼的袖子进来时,被干净整洁的院子给惊呆了,正在发愣时脚下有东西动了动,她低下头便刚好和一双又圆又黑的眼睛对上。
  “……”这个全身散发着芳香的家伙是谁?
  这些天她虽然也常找周书郊,但一般是来聊正事,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猪了,只觉得眼前这头比起当初,好像变得巨型许久、干净许多。
  猪崽显然也已经忘记这人是谁了,不过看她认真的盯着自己,也跟着盯了回去,一人一猪像无声对峙一般,谁也没有扭头。
  她与猪崽的“深情相望”,让周围的人奇异的沉默了,周书郊轻咳一声,做作的捂住脸,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在一片安静中,刘成为了不让这幅场景变得更加奇怪,果断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她与傅明礼两个人——以及三头猪。
  “他们为什么憋着笑?”别以为她只顾着跟猪对视,就没功夫看周围人在做什么,周书郊那脸都憋成红了的好么。
  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大概是他们觉得,很相似?”先前他还觉得来看猪是件奇怪的事,当他看到这一幕时,突然觉得幸好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有这么有趣的事。
  夏幼幼怔了片刻,无言的看向地上的猪……嗯,只看眼睛的话,猪真是一种漂亮的生物啊。
  傅明礼见她无话可说了,更是觉得有趣,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想要知道她下一步的反应。
  她闲闲的抬起头,看到傅明礼脸上不减的笑意,淡淡道:“以前像狗,今天像猪,也不知道以后会像什么。”
  傅明礼的嘴角立刻放下了,郑重道:“不如将那些笑话你的人都抓回来,关在猪圈三天三夜如何?”
  “算了吧。”一看便知是想拿自己取乐,不过他没有想到女人最喜欢的一招就是翻旧账,见他放端正态度了,夏幼幼念在自己刚伤了他的心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了。
  夏幼幼继续蹲着撸猪,最近一段时间这三头猪已经长大了不少,早已经脱离了“崽”的范畴,因为家里的伙食好,个个都长得又肥又壮,一点都没了以前的可爱模样,不过今日经过一番清洗,看起来倒是顺眼不少。
  傅明礼站在那里看她用刷子给猪刷毛,日头虽然已经向西,可到底还有淡淡的暑气,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便多了层细细的汗,挂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夏幼幼正玩得认真,突然感觉到一阵清风,她好奇的抬起头,便看到傅明礼不知从哪里捡了块薄薄的木板,正在为自己扇风。
  她从地上站起来,站得急了眼前有些发晕,傅明礼眼疾手快的将她揽到怀里,蹙眉道:“可是不舒服?”
  “没事,”夏幼幼很快就缓了过来,将他手中的木板抢走,反过来给他扇风,“你玩玩猪,很好玩的。”
  “……”傅明礼为难的看了眼地上的奇怪生物,果断道,“你玩吧。”
  “真的好玩,你试试,虽然毛有些硬,但是身上很凉。”夏幼幼见他抗拒,便握了他的手蹲下。
  傅明礼迟疑的将手指伸了出去,挑选了半天选择了猪崽肥硕的腰,然后轻轻的朝着猪腰点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本来安静不动的猪崽一扭臀,傅明礼的手指就偏了,瞬间就点在了距离猪菊花两厘米的地方,而这头戏精猪不负众望——
  “噗——”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周围的一切像静止了一般,连风都不敢往这边吹了。
  如果夏幼幼有时光倒流的能力的话,她一定要用一次,即使不回到自己坚持要带尚言来看猪时,也要回到她要尚言摸猪时。如果她知道这头猪会对尚言做出这种事的话,她一定在刘成把它买回来之前就把它做了烤乳猪。
  她的尚言有什么错,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大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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