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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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情况下, 赵黼才决定请命南调, 而做出这个决定, 自然是有两个原因。
  这一日, 孟惊鸿要回京去, 张振竟也随行。
  虽然先前有赵黼的话, 但是对张振来说, 不能舍弃放心的第一个,自是妹子张可繁。
  这妮子自打偷偷来了云州,眼看也是半年时候了, 期间京城家中连连飞来好几封信,都是问长问短,又催他快些护送可繁回去。
  因此张振便打定主意, 要先送可繁好生回京, 再回头跟赵黼于南边汇合。
  可对可繁而言,心里虽也想念家人, 可却难舍外头这广阔好玩儿的天地, 又听说赵黼欲南下, 自然巴不得就紧紧地跟着。
  奈何赵黼心里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回京城, 再加上若还在外头疯玩, 只怕果然是大没有体统了,在张振一番劝说下, 只得答应回京。
  但是正相反的是,蒋勋却反而要随着赵黼南下了。
  原来蒋勋终于做了决定, 自请留在世子赵黼身边。对此孟惊鸿虽然有些诧异, 可心里也暗觉赞同,因私下里问道:“你如何想留下?”
  蒋勋道:“虽然大人甚是厚待,可蒋勋觉着,留在世子身边儿,经过几场实战淬炼,才算真正的行伍中人,也定然大有裨益。”
  孟惊鸿含笑点头道:“难得,你竟有这等志向。不过……你也须知道,打仗不是闹着玩儿的,随时有性命之忧。何况南边儿的地方形势更为复杂,我心里其实是不想你过去吃苦的。”
  蒋勋道:“多谢大人体恤爱悯之心,但当初既然选择了从军,便早已有马革裹尸的觉悟。”
  孟惊鸿不由动容,打量了蒋勋半晌,方道:“很好,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件事你且记住……”说罢,在蒋勋耳畔低语几句。
  蒋勋诧异道:“这……是为何?”
  孟惊鸿道:“总归你记得就是了。可知不仅是兵部,朝内许多人,都盯着这位世子殿下呢。”抬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含笑道,“你且记得我的话,好自为之。”
  因此这天,蒋勋竟要跟张可繁道别。他虽自觉可繁比先前已经大有长进,赵黼没理由再赶她走,然而这一次,却是可繁的“堂哥”做主,因此他这个外人自然不便说什么。
  可繁先是同赵黼道别,赵黼心里暗喜,面上依旧漠无表情,只说道:“好生回去吧,女孩儿毕竟该有个女孩儿样。来此胡闹的事儿,回去对谁也别提起,须知道一传十十传百的道理。”
  可繁大为感动,又喜道:“世子哥哥,没想到你这样替我着想。不如你跟我哥哥说说,带我南下吧。”
  赵黼抬头看天色:“当我什么也没说。”转身飘然离去。
  可繁不舍,还要再去多说两句话,蒋勋却走了过来,唤道:“繁弟。”
  张可繁只得止步,望着蒋勋的脸之时,才忽然又有些离愁别绪涌出,便道:“蒋大哥,你真的要随世子南下打仗?”
  蒋勋点点头,望着她的双眼:“我原本以为你也会一块儿去,虽然不能,可未尝不是件好事,你的武功毕竟根基尚浅,去了只怕有危险。”
  可繁有些蔫头耷脑的,蒋勋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串石榴果似的朱红玛瑙手串,道:“这是我娘留下的东西,我一直带在身旁,如今便送给你当个念想……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了,你看着玉,好歹也能想起我来。”
  可繁呆了呆,忙推辞道:“这样珍贵的东西,我如何能要?”
  蒋勋道:“除了这个,我也没别的能送出手的,只是以后你回了京,且记得仍要勤学苦练,别一离了我,就懈怠下来,以后莫要被人笑了。”
  他虽不知可繁的真实身份,这几句话,却着实情深意切。可繁不由红了双眼,张了张嘴,便是个要哭的模样。
  蒋勋忙道:“别哭,世子最憎人动不动就哭呢。”
  可繁只好忍住,点头说道:“蒋大哥,你去打仗,也要多保重自己,我在京城等着你们凯旋回去呢。”
  蒋勋也用力点头,两人四目相对,蒋勋忽然一把抱住可繁,在耳畔道:“繁弟,别立刻就忘了我。”
  可繁本是一惊,待要挣扎,却又也紧紧地把蒋勋抱住,眼中的泪就也掉下来,哽咽道:“蒋大哥,我会记得你的。”。
  众目睽睽下,因是兵士离别,其他人倒也并不觉格外讶异,只是那边儿话别的赵黼跟张振两人瞧着这一幕,张振焦心之极,便要过去干涉。
  赵黼一把拉住他道:“人家正正经经地告别,你过去棒打鸳鸯似的,反而露了行迹,又让你妹子情何以堪呢。”
  张振咬牙切齿,又叹道:“得亏云州没认得她的,不然的话,张家的脸也都丢尽了。”
  “嘿嘿,”赵黼情不自禁笑了声,忽地见赵振眼神不对,忙又咳嗽了声,道:“没事儿,他们毕竟是年少气盛,岂不闻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啧啧,这会子可真像是十八相送啊。”
  张振的眼神越发不对,刀光似的飞着赵黼,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张可繁“落得”这个境地,只怕跟这人脱不了干系,可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
  赵黼却忽然道:“哎?不对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
  张振勉强道:“何事?”
  赵黼看着张可繁跟蒋勋两个,琢磨着小声说道:“可繁虽是个女孩儿,可此事你知我知,蒋勋却是不知道的……怎么我看他……神情举止都有些古怪呢?”
  张振闻言一怔,半晌反应过来,便抖了抖。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各自转头看向别处。
  送别了这一行人后,不多久,也到了赵黼该南下的时候,晏王夫妇自然及舍不得,但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又是赵黼主动请命,只得由他去闯荡。
  晏王妃因担心再遇凶险,连日来每每想到,便流泪不止。
  赵庄为安抚王妃,无法,便道:“凡事且往好的地方想,你只想着,黼儿去的是江南,自古以来这江南便多出美女,倘若黼儿在那里有什么良缘奇遇呢?岂不是都不必你我费心给他打量了?他的眼界高,口味高,挑中的人物,自然比你我所选的更好,你说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晏王妃听了,不由破涕为笑,道:“照王爷说来,果然竟是一件好事了?”虽知道赵庄是抚慰的话,心里却也忍不住有了一丝念想,便喃喃道:“只盼上天垂怜,让这孩子少些灾患,多照拂照拂他才好。”说着,忍不住又眼红垂泪。
  这一番赵黼南下,只带了三个云州军中的校尉,其他的军中心腹众人,却都留下来听从赵庄使唤,毕竟云州地方险要,丝毫也松懈不得,内有京内的眼线,外也有辽人虎视眈眈。
  若辽人趁机再起事端的话,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至于左支右绌,照应不暇。
  除了这三人外,赵黼随身所带的,一个雷扬,还有一个却是杜云鹤。
  原来先前杜云鹤自辞了鄜州大营的监军一职,仍来晏王府听命,这一番也是赵庄亲自叮嘱他跟随赵黼的,只因杜云鹤年长,心思深沉些,又是旧时相识,对晏王极忠的人,有他在赵黼身边儿,也多一层放心。
  赵黼带人四月中出发,一路披星戴月,餐风露宿,如此紧赶慢赶,到达钱塘之时,已经是七月下旬。
  正是夏日炎炎的午后,赵黼人在马上,遥望远处山峦,眼睁睁地看着一团淡色乌云从山边儿上笼了下来,紧接着,细细密密的小雨从天而降,即刻便淋湿了满头。
  赵黼不由哈哈大笑:“这什么鬼天气,反复无常。”
  因练兵之故,兵部跟吏部有命,本州知府不敢怠慢,命钱塘旁边儿的余杭,海宁,永兴,上虞,会稽五县竭力配合,不得有违。
  而那些随调来操练的士兵,多半来自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等中原腹地,除了家在河畔或者沿海人家外,多半都不会水,幸而正是夏日,人喜近水,正好痛快演练起来。
  余杭、海宁两个县是负责安置士兵的,早安排妥当,时刻派人打听着晏王世子驾临日期,这天,两名县令便亲自出来迎接。
  又过三日,永兴,上虞跟会稽的知县也都来到,跟赵黼以及将官们碰面,问询事体等。
  几个才进厅内相见,赵黼一眼便先看见白清辉,身着官服,却比昔日看着有些成熟稳重之意了,只那股清冷的气质仍旧未改分毫。
  耐着性子听过众人寒暄问礼之后,赵黼便走到白清辉跟前儿,望着笑道:“我心想着得闲要去找你呢,不想你竟来了。”
  相比较赵黼的热络,白清辉却仍是淡淡地,拱手行礼道:“不敢劳动世子。今日下官是跟众位同僚一块儿前来,按矩而为,公事公办罢了。”
  周围海宁永兴等县官看是这般情形,不觉咋舌。
  原本事先因要安置驻兵,所以这负责配合应对的五个县的大人们也碰过几回面,众人虽都是芝麻官,却也毕竟是一方之主,五个人之中只白清辉年纪最小,但偏偏是个最冷淡的。
  又因众人不知道白清辉的来头,只听说他虽年纪轻轻,但去到会稽后,官声却佳,因此才不十分排揎他。
  然而毕竟因白清辉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这几个人背地里只当他“少年傲气”,看不起他们似的……颇有几句微词。
  如今见赵黼竟跟白清辉乃是旧识,而面对大名鼎鼎的晏王世子,白知县仍是那副“凭你如何,我自岿然不动”的冷漠脸色。
  四人面面相觑,心头震惊之余,不由才明白:原来白知县果然并不是有意慢待他们,而是天生性情如此。
  当下众人才心平气和,再看清辉之时,眼神和善了许多。
  赵黼却不理白清辉的“公事公办”,一边握住他手腕,一边儿对其他人挥挥手道:“没什么事儿了,就都散了吧。”
  众人退后,白清辉问道:“世子可还有事吩咐?”
  赵黼斜睨他,忽地笑道:“小白,你是怎么了,虽说一别经年,难道就不认得我了不成?”
  白清辉淡淡道:“请世子见谅,如今出任外官,诸事繁杂,又因要配合练兵,委实不敢懈怠。”
  赵黼叹道:“得亏才一年多不见,或再久些,只怕你果然不认人了。”
  正说到这,便见有个人影在门口探头,赵黼一见,笑道:“你不认得我不打紧,不如再看看,你可认得他?”
  白清辉回头,正见蒋勋从门外跑了进来,清辉双眉扬起,眼中透出几分明亮,竟往前走了一步。
  而蒋勋早跑了上前,握着手看了片刻,便用力将清辉抱住。
  赵黼点头笑道:“这下儿不公事公办了?还是果然亲疏有别,我竟比不上这个实心傻子。”
  当日,竟不肯放白清辉回会稽,便留他在营中,三个人围着桌子吃了晚饭,蒋勋便问别后情形,清辉只轻描淡写略说两句。
  蒋勋却又口若悬河地说他的遭遇……竟还提起了张可繁。
  白清辉听他提及可繁的时候,口吻甚是亲密,不觉也有几分留意,便多问了两句,又看蒋勋容光焕发之态,若有所思。
  赵黼在旁喝着茶,冷眼瞧着他们两个,又听蒋勋双眼发光说什么“繁弟甚好”等话,心里只想笑。
  当夜蒋勋便拉了白清辉同寝,因久别重逢,叽叽呱呱又说了半宿话。
  次日,清辉才自告别,回了会稽。
  等赵黼跟从上到下的将士们熟络后,已经从夏日转到深秋,那些原本如旱鸭子般的士兵,经过风里雨里、摸爬滚打的磨练,多半也都懂了几分水性,也学了好些水上作战的诀窍。
  眼见钱塘大潮将临,当下暂命原地歇息整顿,不再下水。
  是日,外头又是冷雨潇潇,赵黼外头巡了一趟营地,正要回房,忽然想到一事,便叫门上备马。
  那随从官问道:“下这样大雨,世子要去哪里?”
  赵黼略微思忖,吩咐道:“你叫个向导,我要往会稽一趟。”
  就在赵黼人在钱塘练兵之时,相隔不远的会稽可园之中,却正有一件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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