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攻心为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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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氏回去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云初微,而是先去见了云冲。
  “侯爷,老太太的意思是,这次太后寿宴,咱们家微姐儿要想出席,就得保证能在宴会上献艺,否则老太太不准她去。”
  “哼!”云冲对老太太的说法很不满,“我家宝贝女儿又不是供人赏乐的玩物,更不是去宴会上讨好谁博取好感换夫婿的,费心费力准备那些东西做什么?”
  很显然,老太太这个态度完全激发了云冲的怒意。
  十五年前若不是她固执己见非要把微微送出去,这孩子从小就能在侯府长大,如今遇到这种宫宴,还有什么才艺拿不出手的?
  偏生老太太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处,非要觉得拿不出才艺来惊艳众人就是云初微的错。
  “莫说微微不屑于谄媚讨好谁,就算真有才艺,咱也不稀得拿出来给谁看。”
  范氏赞同地点点头,“那侯爷的意思是,微微可以参加宫宴,但不准备献艺,是吗?”
  云冲道:“微微才是我嫡亲的女儿,这种场合,她自然是要露面的,至于才艺不才艺的,全凭她自愿吧,咱们亏欠她太多,没道理事事强逼她,况且微微是个极有个性的孩子,咱们强逼,只会物极必反惹恼她。”
  范氏再一次想起云初微刚入府的那段时日,自己完全没有侯爷这样的深思熟虑,总想着自己身为长辈,就有权利为她安排好一切,谁知事与愿违,她逼得越紧,云初微就越与她离心,到最后母女关系僵作一团。
  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处悬崖勒马,还能抓住补救的机会。
  ——
  范氏过来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分。
  “微姐儿,再过几天,就是太后大寿了,到时候你得随我们去宫里赴宴。”
  云初微秀眉一挑,“若是我猜得不错,这种宫宴,世家千金还得趁机献艺,是吧?”
  “不不不!”范氏忙道:“我和你爹商议过了,不强求你献艺,之所以带你去,就是想让京中那些有脸面的世族知道,你是东阳侯府的嫡女。”
  云初微翘唇,“上回苏家宴会,我可是把东阳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这回又是马虎不得的宫宴,太太竟主动要我去,不怕我再次给你们丢脸么?”
  “你这孩子。”范氏无奈地道:“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上回在苏家害你被苏五少当众羞辱,都怪我不好,事先考虑不周,没能顾及到你的感受非要拉着你去,结果……”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不想再提了。”云初微淡淡打断她的话,“关于宫宴,我可以跟你们去,至于献艺,那就不必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来自乡下,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不懂歌舞笙箫,应该很正常的吧?”
  “那是自然。”对于云初微的回答,范氏并无半分不满。
  ——
  云冲很快就联系了他那位老友的儿子前来给云初微的铺子装潢。
  作为铺子的主人,云初微自然要亲自去监督。
  这回再去荷风苑找范氏要出府对牌,范氏二话不说就给了,还嘱咐她,“早些回来吃午饭。”
  “好。”
  云初微接过对牌,带着梅子走了出去。
  马车已经套好,车夫戴了个斗笠,大抵是用来遮阳的,低垂着眉眼侯在一旁。
  云初微昨夜睡得不大好,上了马车就靠在后背上打起盹来。
  梅子不敢打扰她,安静地坐在小杌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云初微睡眠浅,悠悠转醒,看向梅子,“到了?”
  梅子撩帘看了看,纳闷道:“不是说好了去铺子的吗?怎么来坛香楼了?”
  云初微一听,顿时觉得不对劲,提着裙摆急急走了下来,蹙眉看着车夫,“你到底是谁?”
  难怪她才出门的时候就感到哪里不对劲,如今才后知后觉,问题出在车夫身上。
  从出发到现在,云初微都没见着车夫长什么样,显然是对方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车夫”伸出玉骨般漂亮的修长手指,摘下脑袋上的斗笠,一张好似天山冰雪雕琢的完美容颜顿时呈现在眼前。
  云初微险些吐血。
  “九爷!”
  她怒咬着牙,“你……”怎么又来我眼前晃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晏“嘘”一声给打断,“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东阳侯府的千金与宣国公私下幽会吗?”
  这分明是威胁!
  云初微怒得小脸涨红,死瞪着他,“你想怎么样?”
  苏晏笑看着她,“今天,你是主子,我是你的车夫。”
  这恶趣味……
  云初微有些无语。
  上回她出来买邮筒的时候,他扮演了铺子里的掌柜,今儿又想起来扮车夫了,是不是哪天她要乘凉,他还能扮棵树埋土里去?
  云初微赶时间,看在上次他帮了自己一个忙的份上懒得与他计较,板着脸道:“我不是让你去通济街的吗,你带我来坛香楼做什么?”
  “我有一坛酒,放在一号雅间了,既然碰巧路过,我就顺道上去取下来。”
  云初微暗暗翻了个白眼,坛香楼与通济街根本就不顺路好么,苏晏这么走,反而把路绕远了,他分明就是故意来坛香楼的。
  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整天没事吃饱了撑的,三天两头跟她来个“巧遇”,可眼下云初微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苏晏,她们的马车是走不了的,梅子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毕竟是从青阳县杏花村那样的小地方出来的,有生之年都没骑过马,赶马车就更不会了。
  云初微倒是会,可她一个千金小姐,总不能亲自赶车招摇过市吧?
  思来想去,只能等苏晏回来了。
  他动作倒是迅速,没多久真抱着一坛酒走了下来。
  待走近了,云初微翘着鼻子轻轻嗅了嗅,“竟然是上回咱们在一起喝的玉团春,你不是只得了三坛么?”
  苏晏道:“是只得了三坛,一坛孝敬岳……你父亲了,第二坛那天喝了,这是最后一坛。”
  “送我的?”云初微眼睛一亮,皇帝专饮的御酒,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品尝的,上回请苏璃来坛香楼吃饭的时候,刚好苏晏抱着酒进来,她有幸尝了一杯,果然是好酒。
  “喜酒,要不要?”苏晏笑问。
  云初微登时黑了脸,轻哼一声,拽着还处于石化状态的梅子上了马车。
  苏晏把玉团春交给一直跟着他来的萧忌,嘱咐:“务必要把酒交到侯爷手里拖住他。”
  “九爷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马车上。
  “姑,姑娘,给咱们赶马车的人,是国公爷,奴婢没有眼花,对吧?”
  云初微很不情愿地道:“是。”
  要早知道是苏晏在赶车,打死她都不坐。
  “天呐!”梅子惊呼,“那可是苏九爷诶,他竟然,竟然给咱们主仆赶马车,这太不可思议了。”
  云初微淡淡地道:“大概九爷福享多了,吃饱了撑的,产生了喜欢变装和喜欢伺候人的特殊癖好来。”
  外面赶马车的苏晏一字不漏全听到了,也不说话,勾了勾唇。
  他的确有癖好,只伺候他未来夫人的癖好。
  ——
  马车到达通济街的铺子,已经是一炷香的时辰后。
  苏晏细心地在下马车的地方垫了脚蹬子。
  云初微下来的时候见着,愣了一愣。
  苏晏在一旁站着,把她所有的面部表情收入眼底,嘴角轻轻上扬。
  云初微被他盯得不自在,皱了皱眉,发出警告,“我不知道九爷今天跟着我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既然都已经到地方了,那么一会儿,还请你走你自己的路,别再跟着我。”
  苏晏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前头不远处正在装潢的铺子,悠悠道:“听闻我那傻侄儿花光了二十年来攒下的所有积蓄,为佳人买下这间铺子,身为他九叔,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来勘验勘验,这铺子到底值不值那几万两银子。”
  苏晏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间铺子是苏璃给她买的?
  云初微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苏璃不知道她是云初微,苏晏可是一清二楚的,这件事一个弄不好让苏璃晓得了真相,苏璃一定不肯就此放过她,那她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定了定神,云初微原本有些不悦的脸色马上缓和下来,爬了几分温和的笑容,“九爷是贵客,您想怎么勘验就怎么勘验,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这铺子随时欢迎。”
  作为一名演技精湛的影后,随时切换角色是她的强项。
  譬如,前一秒她还对他的无赖咬牙切齿,下一瞬,她就能因为考虑到自身利益而暂时低头,做出恭顺的样子来。
  入戏之深,毫无违和感。
  苏晏挑挑眉,“此话当真?”
  “当然,当然。”云初微笑着道。
  苏晏眼波一晃,“姑娘这前后反差实在是……让人咂舌。”
  知道威胁到自身利益了,马上就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来,果真狡猾得如同一只小狐狸。
  云初微但笑不语,心头却骂:若非你这混蛋知道我的身份,你以为我愿意与你为伍?
  听这二人说话,梅子在一旁直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小脸憋得青紫。
  苏晏今天的装扮是车夫,所以不能在云初微这个主子前头进铺子,戴上斗笠,确保不会被人轻易认出来,他跟在云初微和梅子身后,步履优雅而缓慢地走着。
  装潢的人虽然是云冲找来的,但为了避免让苏璃看到,云冲本人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坐在对面的茶楼里喝茶,他这个位置临窗,往下一瞥就瞧见了苏晏与自家宝贝女儿一前一后进铺子的场面。
  “臭小子!”
  云冲拍桌起身,准备下楼去修理修理他那个不听话的小徒弟,谁知才推开包厢门,就见到萧忌抱着一坛玉团春,笑眯眯地迎着他走了过来。
  “侯爷这是准备上哪儿?”
  云冲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怀里的玉团春,转瞬收回视线,咳了一咳,把手背到身后,一本正经地道:“准备打道回府。”
  “九爷说了,这是最后一坛玉团春。”萧忌知道云冲在撒谎,他也不戳穿,笑着说:“特地给侯爷留的。”
  云冲马上收起自己垂涎那坛美酒的心思,目不斜视,看起来颇有几分严肃,“本侯看起来像是一坛酒就能收买得了的吗?”顿了顿,“起码得两坛。”
  萧忌嘴角狠狠抽了抽,暗暗想着自家九爷果然料事如神,九爷知道侯爷在通济街监督铺子装潢,而他要扮演什么车夫接近微姑娘,又怕侯爷出面坏事儿,所以打算用酒来收买。
  九爷还料到,一坛玉团春大概是收买不了侯爷的,所以还让他另备了一坛。
  萧忌嘿嘿一笑,“外加九爷亲手酿造的兰生酒一坛。”
  云冲眼睛一亮,“成交!”
  苏晏酿的酒那可是一绝,只可惜近几年师徒俩南北相隔,难得碰面,所以他已经很久没喝过小徒弟酿的酒了。
  萧忌抱着玉团春走进了云冲的包厢放在桌上,很快又取来苏晏亲自酿造的兰生酒。
  云冲早就被这两坛难得的美酒蛊惑了,哪里想得到自家女儿身后跟了一头狼。
  ——
  云初微在铺子里转悠了两圈,云冲请来的人果然不错,装潢技术基本达到了她的要求,眼看着没什么问题,她交代了几句,抬步就要走。
  这才刚走到门外,就见到苏璃打着折扇往这边来。
  心知躲不过,云初微索性不躲了,站着不动。
  “晓晓?”
  苏璃见到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激动道:“我的手下出来办事,刚好见到你来了铺子,回去以后禀报我,起初我还不信,就想着亲自来看看,你果然在这里。”
  云初微礼貌性地笑笑,“劳烦公子跑一趟,我实在不好意思。”
  “晓晓你快别这么说。”苏璃本就有心来见她,哪里听得这话,“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可……”
  “想你了”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云初微身后就传来一声重咳。
  苏璃偏头一看,顿时瞠目结舌,“九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不对,你怎么会和晓晓在一起,还穿着这么奇怪的衣服?”
  云初微“呃”了一声,解释道:“我刚来京城不久,平日里也不大出门,有些迷路,刚才来的时候碰巧遇到九爷,就委屈他帮我引路了。”
  苏璃心中的狐疑消退了些,“原来如此。”
  他就说嘛,九叔这样从不近女色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晓晓有心思,原来真是他多想了。
  “对了,铺子装潢得怎么样了?”苏璃问。
  云初微道:“才刚开始,不过一切都挺顺利的。”
  “那就好。”苏璃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讨得这个女人的欢心,便是花再多钱,他也愿意。
  “那你今日可有空?咱们再去坛香楼喝酒,如何?”苏璃又问。
  云初微迟疑了一下,眼角余光瞟了瞟站在她旁边的苏晏,清清嗓子道:“今天恐怕不行了,一会儿我还得去见个客户。”
  苏璃有些失望,“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
  “我也吃不准。”云初微如实道:“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挺忙的,抽不出空闲来,公子若有重要的事,不妨直接在这儿说了吧!”
  “我……”苏璃抓抓脑袋,当着九叔的面,有些不大好意思。
  “有什么为难的吗?”云初微问。
  “倒也不是。”苏璃原本是想问她可愿嫁给他的,可是九叔在场,他哪里还好意思开得了口,毕竟九叔是长辈,又晓得他有婚约在身,若是自己贸然开口,一会儿定会被九叔痛骂。
  想想后果,苏璃觉得还是算了,反正往后还有的是机会,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我只是觉得,咱们这么久没见面,想请你吃个饭。”把剩下的话补充完,苏璃虚虚觑了一眼苏晏,见苏晏表情没什么异样,这才暗暗吸一口气。
  如果是官家小姐,苏璃决计是不敢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来的,但云初微现在的身份只是个能抛头露面的商人,所以他说话就有些大喇喇的。
  云初微也不甚在意,虚与委蛇地道:“难得公子有这份盛情,改天小女子得了空,必然亲自做东,请公子痛饮一场。”
  苏璃眼神亮了亮,“只要姑娘得空,谁做东那都无所谓。”
  苏晏适时开了口,睨向苏璃,“出来这么久,还不想回去?”
  苏璃缩了缩脖子,幽怨地道:“九叔,我才刚出来,你怎么就想着把我往家撵?”
  苏晏神色淡淡,“听闻你那未婚妻人选有变数,就不想回去了解了解?过几天就是太后寿宴了,可别连自己的未婚妻是谁都不晓得,到时候丢了丑,你娘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苏璃脸色大变。
  云初微故作疑惑地眨眨眼,“公子竟然有未婚妻了?”
  语气里故意含了一丝酸味,让苏璃误以为她在吃醋。
  苏璃暗暗瞪了苏晏一眼,一时形容焦急,怎么解释都不是。
  “晓晓,九叔跟我开玩笑呢,没有这回事,你别误会。”
  云初微看似失望地“哦”了一声,闷闷地道:“等公子大婚,我会来随礼的。”
  苏璃听罢,整个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情急之下,一把将苏晏拽到旁边来,小声道:“九叔,在晓晓跟前,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苏晏挑眉:“面子?”
  “是啊!”
  苏晏面无表情地道:“我给你,你有地方放吗?”
  “……”
  苏璃说不过苏晏这张毒嘴,“侄儿的意思是,你明明知道晓晓刚对我有点好感,能不能别在她跟前提起我那桩糟心的婚事,我怕她会生气。”
  苏晏微微一笑,“你想得还真多。”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对苏璃这个黄毛小子有好感?简直异想天开。
  苏璃自然听不出苏晏的话外之音,“不瞒九叔,那天宴会上我见着了我那未婚妻,给我的印象简直糟糕透顶,虽然有圣旨压迫,可我想娶的人却是晓晓。”
  “你想公然抗旨?”苏晏毫不留情地戳在他伤口上,“事关苏家存亡,我又身为你的长辈,似乎,不得不管。”
  苏璃眉头紧皱,“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他总要给晓晓一个交代的。
  当初原想着纳她为妾,可如今看来,委屈她了,不管云家嫁过来的是云初微还是云静姝,都必然会跟晓晓争宠,他不愿看到晓晓孤立无援被人欺凌的场景。
  “你想三书六礼娶她为妻?”苏晏问。
  “我当然想。”苏晏抿着唇,忽然心思一转,把主意打到了苏晏头上。
  “九叔,你是权臣,又深得帝宠,你说的话,皇上势必得斟酌一二的,对吧?”
  苏晏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莫非你想让我去皇上跟前说几句,帮你把婚给退了,然后你好名正言顺地娶了这位云姑娘?”
  苏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迭点头,“对啊对啊,我正有此意。”
  子衿是头一个让他心动过的人,只可惜她命薄,没能等到他的八抬大轿,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容貌和气韵都与子衿相似的,他不想再错过了。
  “九叔,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苏晏眸光一动,唇角轻勾,“好,我会找机会去皇上跟前说的。”
  苏璃激动得难以言表,只是紧紧抓住苏晏的胳膊以示感谢。
  苏晏问:“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啊?”苏璃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为什么?”
  苏晏言简意赅,“在你没退婚之前,云家那位都是你未婚妻,若是让家里知道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情。”
  苏璃脸色又变了变,斟酌再三,点点头,“还是九叔考虑周全,那我这就回去了,哦对了,晓晓说她容易迷路,一会儿恐怕还得劳烦九叔帮我送她回去了,否则换了旁人我不放心。”
  “你是我侄儿,帮你这个忙,自然是应该的。”苏晏欣然应下。
  苏璃总算放下心来,回过头与云初微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苏璃远去的背影,云初微有些纳闷,瞄了瞄苏晏,“九爷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离开的?”
  苏晏回答得简洁利落,“攻心为上。”
  云初微撇了撇嘴,不想再提及苏璃,抬步朝外头走去。
  “你要回去了?”苏晏就跟在她后头,戴上斗笠,又成了低调的“车夫”。
  “我想去见一个人。”云初微停下脚步,算算时间,陆修远那边应该有信儿了。
  “谁?”苏晏眸光骤然幽冷下来,她才刚来京城,怎么会认识这么多人?
  她难道没想过,整个京城除了他,其他男人都是豺狼虎豹么?
  她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算了,我先让梅子去打听打听。”云初微招手唤来梅子,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梅子点点头过后就朝着碧玉妆去了。
  云初微转过头来,看着苏晏,“我准备打道回府了,九爷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晏适时接了过去,“不麻烦,毕竟我今天只是姑娘的车夫,送你回去是应该的。”
  云初微嘴角一阵抽搐。
  她有说要麻烦他赶车送她回府了吗?
  在这个人面前,真是说什么都是他有理。
  云初微也懒得争辩,踩着脚蹬子上了马车。
  苏晏熟练地赶着马车,将她安全送回了东阳侯府。
  对于侯府来说,苏晏是外男,云初微没敢让他入府喝杯茶,只简单道了声谢就进了角门。
  目送着云初微进去,苏晏才离开。
  回到宣国公府的时候,萧忌早就等候多时了。
  “九爷。”萧忌迎了上来,笑眯眯地问:“您今儿与微姑娘相处得如何?”
  苏晏揉了揉眉骨,“若是没有苏璃那厮,相信会更愉快。”
  萧忌唉声叹气,“五少爷到底是九爷的侄儿,又是老太太的心头宝,您再生气,也不能把他怎么着吧!”
  “明面上,自然不能把他如何。”苏晏道。
  萧忌好奇地问:“那暗地里呢?”
  “他之前请我帮个忙,让我去皇上跟前说情退了他和云家的婚事。”
  萧忌紧张起来。
  “我答应了。”
  萧忌呆若木鸡,什么?九爷答应了帮五少爷退婚?
  “我会去觐见皇上,至于要在皇上跟前说什么,那就全是我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儿了。”苏晏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敢打他夫人的主意,就得做好承受厄运的准备。
  萧忌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九爷是故意答应,挖了个坑等着五少爷往下跳呢!
  ——
  云初微才回到香樟阁没多久,梅子就回来了,“姑娘,奴婢打听过了,碧玉妆的掌柜说,马上就是太后大寿了,宫里的娘娘们急需一批粉妆用品,少东家最近在忙这事儿,关于咱们的头油那块,少东家已经让人去江南收购茶子,可能还得再等上一段时日。”
  云初微摇摇头道:“我不着急,就是想打听打听进度如何而已,他有事,自然是先忙他自己的,毕竟才刚开始合作,我和他只是口头协议而已,又不是签了合约的长期合伙人,我对于他们陆家来说,还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梅子道:“姑娘可真了不起,连少东家这样的大人物都能结识。”
  云初微想了想,“他很厉害吗?”
  梅子忙不迭点头,“奴婢私下里听小丫鬟们闲唠过,说这位神秘的少东家是陆家长房唯一的子嗣,他生母早亡,陆老爷虽然续了弦,那位继母却也只出了个姐儿,小妾通房更是不用说,要么不能生,要么生了也是姑娘,所以陆老爷的继室和后院那些通房小妾,全都把陆少爷当成心肝儿肉的捧着,吃个饭怕噎着,喝口水怕呛着,一个个把自个当丫鬟使,使尽浑身解数来讨好他,就怕哪里做的不周到给怠慢了。”
  “原来如此。”云初微恍然,陆修远是陆老爷原配所出的儿子,却因为他是陆老爷后院的唯一子嗣,陆老爷自然当成宝贝,他那位继母和姨娘们想来都是会看风头的,知道讨好陆修远就等同于讨好陆老爷,所以一个个把陆修远供成祖宗了。
  “一个是商界传奇,一个是军政权臣,这两个人,到底谁厉害呢?”
  梅子纳闷,“姑娘在说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你觉得陆少爷和苏九爷比起来,谁要厉害一点?”
  “当然是九爷啦!”梅子想都不想,笑嘻嘻地道:“九爷可是南凉历史上最年轻的非袭爵而晋升国公的臣子,除了爵位,人家还有兵权和参政权。陆少爷虽然年少有为,做的是宫里的买卖,可说到底,他只是个商人而已,商人如何能与同时拥有兵权和参政权的九爷相比?”
  云初微挑挑眉,“你何时知道这么多了?还懂兵权和政权,行啊小丫头,有点儿进步。”
  梅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奴婢是听府里的家生子说的,其实她们也不懂,指不定是从哪儿听壁角听来的呢!”
  “算了,不提他了。”云初微岔开了话题,又问:“这几天我让你监视云静姝和云雪瑶那边的动静,如何了?”
  梅子小声道:“三姑娘似乎是铁了心要嫁入苏家了,这几天都在小佛堂斋戒诵经,就连老太太想见她一面也难,至于四姑娘,奴婢倒是瞧着她这几日心情好得很,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云初微心头冷笑,云静姝那不是铁了心,是寒了心,想来被三皇子伤得狠了。
  毕竟,一个女人如果看到自己心悦的男人同时约了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见面,而那个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与她住在一个大院儿里的堂妹。
  试想一下,她该得有多崩溃?
  云静姝再怒,她也绝不敢数落三皇子一句不是,更不可能对他动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她只能自个儿憋屈着。
  能让她怒到放言说甘愿嫁入苏家,看来是气得不轻啊!
  云初微很满意自己的一箭双雕,既让云静姝对三皇子死了心嫁入苏家,又能引诱云雪瑶上钩。
  三皇子的确没有写过信给云雪瑶,但云雪瑶却刚好在他和云静姝约见的时辰出现了,赫连钰不是肤浅之人,他再有多不待见云雪瑶,也绝不会不待见云雪瑶背后的外祖父黄首辅。
  所以,就算这封信不是他写的,他也一定会承认是他写的。
  因为这样一来,很轻易就能讨得云雪瑶的欢心,看来,他是打算给自己铺后路了。
  根据云初微的推测,三皇子不会轻易就放弃云静姝,毕竟他蓄谋了这么久,在没有得到东阳侯的支持以前,他还是会不断给自己制造机会,但同时,他也不会弃了云雪瑶。
  赫连钰打算两手抓,就算失了一头,还有另外一头可用。
  云初微冷笑。
  云雪瑶这个蠢女人,还真以为三皇子看上了她什么,人家无非图的是她背后有个首辅外祖父罢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凡黄家有一丁点儿动荡,云雪瑶对于三皇子来说,就完完全全失去了作用,往后有的是苦日子等着她。
  “姑娘还需要奴婢继续监视吗?”梅子的声音把云初微的思绪拉回来。
  云初微摇摇头,“不必了,监视时间过久,容易被人发现,我好不容易在老太太跟前耍了一回威风,可不能轻易让她捏了我的错处大肆羞辱。”
  ——
  主仆两个又聊起了旁的话题,没多久,范氏的大丫鬟秋燕就来了,恭恭敬敬给云初微行了个礼,“姑娘,大太太让您过去她院儿里用饭。”
  云初微二话不说,随着秋燕去了荷风苑。
  范氏已经让人摆好了吃食,云初微一进去就上桌了。
  介于饭桌上不能说话,云初微就没问范氏找她过来是否有事,只是安静地咀嚼着秋雨布来的菜。
  饭后,丫鬟们奉了茶,范氏呷了一口,才缓缓道:“微姐儿,我早上清理了一下库房,找出几匹时兴布料来,是素锦的,你向来不爱那些个鲜艳明丽的颜色,我料定你会喜欢,所以就留了下来,有好几个款式,你自己挑选挑选,我好让人裁了料给你做衣裳。”
  云初微有些愣神,“去苏府宴会之前,太太不是才刚让人做了好几身新衣裳给我的吗?”
  范氏尴尬地笑笑:“那都是按照你祖母的要求做的,她嫌你穿得过分素净了,去苏家的时候,你虽然按照她的意愿穿上了华丽的衣裙,可我知道,你心里是不喜欢的,既然不喜欢,那就不强求了,专挑你喜欢的做。来,料子就在筐子里,你自己看看,可有中意的。”
  范氏右手边摆着个精致的竹筐,布料就摆在里面。
  云初微走了过去细细一看,一共有七种颜色,全都清新淡雅。
  “素锦的料子穿在身上,既不失奢华贵气,又不会过分艳丽扎眼,微姐儿气质脱俗,正适合穿素锦料子。”
  范氏在一旁解说。
  云初微客气一笑,指了指筐子里面的三匹布,“这三种颜色我都挺喜欢的,有劳太太费心了。”
  “只要能得你喜欢,便是费点心力,我心头也是高兴的。”范氏马上把云初微选中的布拿出来让秋燕抱了送到绣娘处。
  自从那天在云冲跟前指天发过誓,范氏对她的态度的确在慢慢改。
  云初微不动声色,总归都是范氏这个生母欠原主的,范氏如今这么个态度才算是勉强步入正轨,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让她弥补。
  ——
  不知不觉到了太后寿宴这一天。
  云静姝斋戒诵经结束了,从小佛堂回到自己的院子。
  秀菊和其他几个丫鬟不敢含糊,马上给她沐浴更衣。
  云静姝看了一眼托盘里的衣裙,皱皱眉,“颜色太艳了,换套素净的来。”
  秀菊顿时为难,“宫宴所穿的衣服都是最近几天才做出来的,三姑娘的两套衣服都差不多,素净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以前穿过了。”
  “素净颜色的,一套崭新的也没有?”云静姝问。
  “是。”
  云静姝捏了捏眉心。
  一般对于官宦千金来说,收到宫里的帖子是莫大的荣幸,所以赴宫宴的规矩也极为严苛,衣服只能穿着新裁的去,这是表示对皇族颜面的敬重。
  云静姝以前常随着云老太太入宫,她的每一套衣服都是精心制作的,绝不会与其他人撞上,所以宫里的娘娘们大多有印象,那些爱攀比的世家千金就更有印象了。
  云静姝不喜欢这次做出来的衣服,却又不能穿以前穿过的衣服去赴宴。
  “我记得库房里有好几匹素锦料子,太太有没有拿出来给谁做了衣裳?”
  秀菊道:“那批料子,大太太先给微姑娘挑选了,余下的又锁进了库房。”
  瞄了云静姝一眼,秀菊又道:“大太太说了,那些素锦很衬微姑娘的气质。”
  提及云初微,云静姝就想到那天从苏家宴会归来,她一改往日的懦弱,腰杆挺得笔直,在老太太跟前耀武扬威,连老太太那样嘴巴毒辣的人都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这段时日,云静姝在小佛堂里反省了很多。
  她想通了云初微为什么前后反差这样大,因为云初微自进入侯府的一天起,无时无刻不在伪装自己,甚至于,在苏家宴会上,她的紧张忘词都是装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想让苏璃彻底厌弃她,让苏老太太对她失望,从而把目标转移到她云静姝身上来。
  她这一母同胞的姐姐,多么的狡猾啊,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虽然她已经甘愿嫁入苏家,可云初微给她造成的这一切痛苦,她一定会全部还回去!
  秀菊催道:“姑娘得赶紧挑选衣裳了,入宫时辰就快到了呢!”
  云静姝拉回神来,已经没有了挑选服饰的心情,“那就不换了,直接穿这套。”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连未婚夫都有了,更何况还是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如今再打扮,还给谁看?
  她今后,要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复仇上。
  云雪瑶,赫连钰,云初微,你们一个都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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