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登登瑶草养胎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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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四更天,柯三爷被婆子叫醒,原来老母忽发重病,晕厥不醒。想起太医叮嘱,老太太不能再有反复,否则药石罔效。柯三爷是个孝子,还道柯老夫人就此不治,一时心头大痛,犹如万箭钻心。一边吩咐陈林去请太医,自己来至床前守候。
  却不料柯老夫人并非老病反复,只是一时恼恨,痰迷心窍,太医一番救治,已然无妨,柯三爷心头大安。
  头晌女儿瑶草小夫妻过府,瑶玉竟然瞬间暴虐,指认瑶草气病了祖母。
  对此,柯三爷半信半疑,倒并非柯三爷不信任女儿人品,只是瑶草行事一贯甚是偏心,对待亲人也是情分几等,若说瑶草会对柯老爷子怎样,柯三爷压根不信,可是若说成柯老夫人,柯三爷就有些拿不定了。瑶草自小到大,没少跟柯老夫人言语机锋。旬日里,瑶草对于自己母子虽然客客气气,规矩不差,礼仪不错,态度却甚是疏离,言语不投机,笑不达眼底。
  柯三爷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可奈何。
  柯三爷虽然知道瑶草不会忤逆柯老夫人,却也想知道柯老夫人祖孙三人倒地因何事纷争,瑶草倒地跟柯老夫人说了什么。
  结果却是这般。
  对于瑶草所言,柯三爷很以为然。柯三爷在知道女儿能干,却以为她只是家务之能,妇人聪慧。不想女儿竟然有这样的见解,忧心柯家的未来与发展。柯三爷直觉自己不甚了解这个嫡亲女儿。
  女儿竟说:“我不想失去父亲!”
  这让柯三爷沾沾自喜。
  目送女儿女婿相携而去,想着女儿方才的话,柯三爷一时恍惚,陷入沉思,许多尘封的往事瞬间被唤醒,纷沓而至,历历在目,清清楚楚。
  记得当初柯三爷年方十六秀才及第,只等三年后高等龙虎榜,一句天下闻。正可谓意气风发,得意洋洋。
  那一日,正是五月初五春衫薄,房外山花烂漫,鸟雀长鸣,柯三爷年方十六,正是少年多情之年,也无心看书了,手持自画水墨纸扇,约了三五个同窗,摇摇摆摆,去往花田观牡丹。
  当时柯三爷一提人等,心不在花上,信步漫游,口中哦吟,折扇开合,大有指点江山之势。
  却不料同窗几个正在激扬文字,柯三爷一步落后,差点被一骑马锦衣公子踏伤,惊得柯三爷跌落花街,引得游人轰然大笑。
  柯三爷本已着恼,却是那锦衣公子礼仪谦谦,慌忙下马赔礼不迭。正所谓礼多人不怪,柯三爷自恃身份,以为自己读书人,将来要为官做宰,理应大肚容人,倒也不好与人计较得。
  再者,那惹祸公子,生得实在赏心悦目,大大的眼眸,托着长长尾线,不笑自媚。弯弯柳眉,粉白腮颊,小嘴润红,糯牙瓷白。
  若不是她笑声爽朗,神采飞扬,骑马驰骋,眉宇间尽是豪气,柯三爷还当他是丫头片子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却对方还生得这样顺眼,柯三爷勾起了豪情,只是折扇频摇,连说无妨。
  其实,柯三爷只当一小小插曲,不过也记住了这个惹祸的大眼男孩。却不料就此结下一段姻缘。
  如今看来,可算是天赐良缘了。
  却说,柯三爷被撞隔日一早,柯三爷正在云窗苦读,童儿送进一份请柬,乃是昨日大眼公子邀请函,对方自称方姓公子,说要替自己赔情压惊。
  柯三爷本不欲去,事到临头,那大眼睛只在眼前晃悠,竟又鬼使神差去了。
  方公子约请在太白楼,乃是朱仙镇上最大酒楼。正是王孙公子读书郎聚集吟唱泼墨之所。
  却说柯三爷登楼而上,想着这里价格贵的离谱,一桌不下十两金,直觉腿软抽筋,咬牙握紧拳头,憋着一股气,方才支撑上楼去。
  却说柯三爷上得楼去,一位自称方公子英俊公子将他迎进雅阁,这位方公子与昨日大眼公子虽然眉眼五分相似,却少了媚气,多了英气、柯三爷一眼看出,此方公子非彼方公子。
  进得雅阁,柯三爷顿时了然,何以自己昨日觉得那公子太过俊俏。原来对方竟然是女郎。
  回想对方昨日马上英姿飒爽,今日女装窈窕多姿,一时遐思翩翩,呆傻了。
  两位方公子相视而笑,柯三爷方才惊醒失态,忙低头作揖,口称:“失敬失敬,有礼了。”
  酒席之上,柯三爷得知,方家兄妹祖居隔壁方家村,现住京都开封府。眼下回乡扫墓,兄妹借机踏青赏春。不想竟然伤了人,这才有了今日一场酒宴。
  方公子女郎三哥,女子是男子二妹,名曰方瑾瑜。
  三人序齿,方三爷居长年满十八,柯三爷十六,方二妹最小,即将及笄。正是豆蔻年华。
  柯三爷心情愉悦,便也随着方三爷,口称人方二小姐为二妹。
  席间,方二妹殷殷劝酒,三人饮酒联句,其乐融融。
  这一番交往,只叫柯三爷齿颊留香,当天回家,夜不成寐,闲庭信步观星辰,泼墨挥毫到天明。
  只把柯老爷子柯老夫人喜之不迭,都到三儿如此用功,柯家大房振兴之日不远矣!
  谁知却是别有乾坤,另有内情。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方家三公子牵头,方二妹已然公子妆扮,与柯三爷邀约,日日观花玩赏,一起因诗作赋,真是美人作伴诗酒花,英雄自古难敌他。
  柯三爷情醉心迷,不能自己。
  情到浓处,柯三爷乘兴回家告之娘亲,央求遣媒,缔结良缘。
  熟料柯老爷子闻讯大发雷霆,不仅不遣媒聘,还将儿子关押起来,不叫人替他传递只字片语。
  方三公子乃是长兄许婚,只等柯三爷媒聘上门。却不料柯三少竟然黄鹤一去无音讯。
  方三郎忙着人打探,竟是柯家老爷子看低方家商贾门户。
  方老爷子闻讯大怒,誓言要替女儿寻个官宦人家做婆家。
  只是寻人家简单,却是难敌方二妹心里美,方家父母又开明,做不出强迫女儿之事,只好等候女儿自己回心转意,婚事就此搁浅。
  却说柯三爷被禁足,消息不通,纷争不通,万般无脑,只好专心读书,以待时机,等到他日跃龙门,再来个襄王会洛神。
  熟料八月秋闱,得意洋洋柯三少铩羽而归,榜上无名。
  一家子意兴阑珊,柯三少也觉脸上无光,从此不敢再提方家女,埋头苦读圣贤书。
  老话说得好,屋漏偏遇连阴雨,行船正遇打头风。
  一向强健柯老爷子却在这年初冬病倒,就此缠绵病榻,药石罔效。只拖过来春,拖过了秋下,整整病了一年,银子化得哗哗响,汤药喝了几大缸,柯老爷子毫无起色。
  合不该,柯老爷子病倒隔年,恰逢旱灾,千里火烧火燎,开封府地面庄家大都颗粒无收。
  这一年荒年熬下来,家中积蓄全无,一家子老小靠抵押土地过日子,苦熬饥荒。
  柯老爷子病倒,土地抵押要兑现,亲友各自饥荒,朋友无人伸手,柯家眼见走入绝境。
  柯老夫人是个心思活络之人,走至绝境,却想起一位救星来,那就是传言有万两压箱银子的方二姑娘。
  柯老夫人可是知道,柯老爷子虽然一口拒绝亲事,柯三少却一直跟方家三少有来往,估计跟方家姑娘未断绝。遂传来三少,私下问准了。柯三少任然钟情方姑娘,而方家眼下却正在替方姑娘张罗招亲。
  柯老夫人果断出手,请了朱仙镇上最能言善辩媒婆去方家提亲。
  方家老爷子原本制着气,不予理睬,将媒婆打回。
  只因方二妹情有独钟,方三公子方三夫人居中调和,方老爷三拒柯家媒婆之后,最终因为柯家族长临门做宝山而松口许婚。
  方氏得偿心愿,带着丰厚嫁妆走进柯家,就此开始了她苦乐年华。
  柯三少得偿心愿,自此两得,名利双收。
  柯老夫人更是梦里笑醒。方氏带来的雄厚家底,缓解了柯家危机,赎回了柯家土地。方家在汴京请了相熟的太医替柯老爷子诊病,柯老夫人沉疴渐起,又恢复了寄情山水惬意生活。
  尤其可柯三少爷,美人在抱,银钱在握,从此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只等他日鲤鱼飞身跃龙门。
  正是其乐融融,得意洋洋乎。
  新婚的柯三爷,娇妻在抱,满足幸福充斥了心怀,随着上酒楼开茶会,一掷千金成了习惯,娶妻之初的欣喜逐渐消弭。兼之,婚后方氏很快生产,随即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再后来,方氏掌家,左右逢源上敬公婆,中和妯娌,周济乡里,下养儿女,做的面面俱到,犹如一个领航人,指点江山,独立特行。唯独鲜少再跟柯三爷小儿心性,柯三爷相见妻子,总得等到夜深人静,想要亲热一番,娇妻却直叫腰酸背痛,甚至于在丈夫爱抚之时半途酣睡。
  柯三爷失望透顶,对方氏那种期望悸动,一天天减弱。
  其后五年,方氏再无所出。
  更有其女瑶草,年满了三岁,鲜少开口,后来说话,也是金口难开,更多时候是沉寡言,柯家上下猜测纷纷瑶草莫非痴傻哑巴。
  一时,方氏身患恶疾,血液有病的流言在柯家,甚至在柯家村慢慢流传起来。只是方氏一贯出手大方,怜贫惜弱,大家爱着情面,没有当面难堪。
  柯三爷与妻子有感情基础,对传言半信半疑。又因方氏对柯家满门尽心尽力,很是感激,纵然不满,也并未生外心嫌弃妻女。
  只是女儿不健康使他十分堵心,无儿傍身,让柯三少觉得在家人同窗面前低人一等,无法抬头做人。
  说实话,柯三爷对女儿虽不及方氏尽心,却还是喜欢的,毕竟自己亲生骨肉。
  而且,柯三少也知道,瑶草不仅不傻,而且十分聪慧,所教东西,转眼即会。只是不爱说话,不会哄人,整天沉默,形同哑巴。若是男儿倒也罢了,只是这沉默是金,并不适合女子,作为女子,这就是大缺陷。
  时光如水,缓缓驰过,消磨了柯三少方氏这对恋人的昔日情怀,彼此有了诸多不满。
  方氏生不下儿子,被妯娌挤兑,被婆婆指责,被相邻说嘴讥笑,偏偏丈夫不体谅,还要跟自己甩脸子,遂也使了性子,对丈夫不冷不热起来,一心扑在女儿身上。
  这让柯三少爷十分难堪,也心生怨怼,对方氏日渐冷淡,所余不过相敬如冰,公事公办。
  三房不和谐,被外人看在眼里。大方王氏更是喜在心里,上蹿下跳,推波逐浪。
  一时间,上至柯老夫人,下至有意搅合的王氏,都对三房关注起来,急切起来,行动起来。
  王氏尤为积极热衷,屡屡进言,暗中唆使柯三少,早作打算,早纳妾室,以求子嗣。
  柯三少不是不意动,只是碍于柯家祖训,男子四十无后方才纳妾。柯三少是有追求有理想之人,且不会做千夫所指之事。
  所以,柯三少纳妾之事,只是言语口头,却耽于行动,这让王氏很不爽,很恼恨,很不甘。
  日光如梭,方氏私下吃了成车药材,流下了成缸泪水,只可怜,天不作美,她那肚子就是不见动静。
  就在女儿瑶草逐渐恢复聪慧,方氏日渐欢颜的这年春上,柯三爷在当年秀才例行考核的前夕,邂逅了大嫂王氏表妹简小燕,当然,事后柯三爷知道了,那并非邂逅,乃是人为铺排。
  这一邂逅,便是天雷勾动地火,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柯三少不得不承认,方氏是美人。她有着饱满鹅蛋脸,大而有神丹凤眼,柳眉弯弯,永远笑口常开,作风干练,英姿飒爽。
  方氏美得大气,美得逼人,美得火热,让人赏心悦目,心向往之。
  简小燕却是另一种美。
  一张的巴掌大瓜子脸,瘦削、苍白、细腻。一双不大不小杏仁眼,永远水濛濛。见了人便脸色羞红,七分娇羞,三分怯懦,楚楚可怜。她体态纤细不盈握,走路颦颦婷婷,摇摇摆摆,似乎会随时迎风飘去,恰似一株菟丝花。
  简小燕并不十分美,她窈窕怯懦。与方氏的健美飒爽,是两种大相径庭之美。
  相较之下,简小燕的柔弱,更能激起男人心底欲望,想将之纳入羽下,替她遮风挡雨。而这种保护的欲望,柯三爷已经陌生很久了。
  方氏是那种不需要人保护,也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女人。她不仅不与人添麻烦,还把别人照顾的很好、很周到的贤惠女人。
  柯三爷子婚后,被方氏照顾的事无巨细,大事小事,家事外事,方氏无不安排的妥妥帖帖、周到细致。柯三爷无需担忧,只要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摇头晃脑读圣贤之书就好了。
  与方式成亲七八年,他已经习惯了方氏的照顾,淡化了作为男人担待与责任。
  简小燕的柔情似水,菟丝花一般羸弱怯懦,成功激起了柯三爷蛰居心底英雄气概。瞬间振奋柯三爷心弦,打动了柯三爷沉寂心扉。
  他蠢蠢欲动了。
  可是,女儿瑶草似乎有预感,自从简小燕出现在柯三爷身边,瑶草便如临大敌。一向不亲近自己的瑶草,大转身成了一个缠人的小尾巴。他似乎生了千里眼一般,无时不在。只要简小燕出现,不过瞬间,瑶草便会出现,然后成功破坏掉她们亲近交谈机会。
  柯三爷责备女儿,却不敢跟女儿对视,女儿清凌凌的眼眸,似乎可以看穿自己内心的肮脏欲望。
  柯三爷只觉得狼狈不堪,自此很少与女儿对视。
  正当柯三爷日思夜想,心如猫爪,坐立难安,泼墨抒情,正要熊熊燃烧之时。
  柯老夫人出面了,方家三夫人出现了。
  这几个可恼的女人,拧成一股绳,齐心合力共同针对柯三少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柯三少尚未出招。
  几个女人已经重拳出击,似乎只在顷刻之间,情势完全反转。
  在柯三少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简小燕,竟然成了扫帚星,灾星,命中孤寡,败家败儿。
  柯三爷闻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王氏告诉柯三爷,这些都是方氏只手遮天,为了铲除简小燕所设阴谋。
  柯三爷被欲望烧废了脑子,对那个曾经豪爽多情的妻子心生了怨怼与愤慨。后悔自己识人不明。
  原来,这个女人不豪爽,不洒脱,不贤惠,不超凡脱俗,不以丈夫为天。
  原来,她并非出于污泥而不染莲花,不是商贾中脱出的珍珠。她依然只是个出身商贾,精于算计,市侩俗气,心胸狭窄,心狠手辣的女人。
  竟然为了打击报复自己心上人,无所不用其极。
  只可惜,这一切在柯老夫人严重,神圣不可亵渎,她迅速做出反应,剔除简晓燕,不容柯三少置否。
  柯三少痛心失望,愤慨莫名。只可惜,方氏挺胸大肚,柯三少纵有不满也不敢擅自出口。
  瑶草、方家三夫人、柯老夫人,目标一致,共同对敌,虎视眈眈。
  柯三爷独木难支,莫可奈何。唯有书生意气,纸上谈兵,声情并茂,安慰梦中情人:“且先回去,容后设法。”
  可是紧着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柯三爷控制,妻子一举得男,且是一胎双棒,喜悦充满了可三少爷心怀。
  柯三爷登皇榜,官派京县县令。
  走出了柯家村柯三爷知道,这一切都是托了妻子福气,他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他对相濡以沫的妻子有了愧疚,心生感激,满脑子蠢蠢欲动精虫,终于暂时回归原位。
  做官后的柯三爷发觉,方氏的却是个贤妻良母,不仅出嫁有道,生财有房,而且周旋于官太太圈子游刃有余。
  女儿瑶草越发出挑能干,帮扶母亲持家教弟,有条不紊,将家园打理的井井有条。
  柯三爷在妻女帮扶下,生活惬意,官场得意。
  可是,简小燕引发骚动,却在柯三爷心头留下深深刻痕。那被迫飞去简小燕,就似一颗朱砂痣长在柯三少的心口,时不时红艳艳出现在眼前心头。
  午夜梦回,柯三爷不是不遗憾。
  只是此刻的柯三爷已经不敢再冒大不为了。
  当初王氏怂恿自己纳妾的借口,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简小燕对与柯三爷只能是午夜昙花了。
  就在柯三爷捂住那可朱砂痣黯然销魂时刻,柯家村消息传来,简小燕与柯大爷勾搭成奸,珠胎暗结。
  柯三爷震惊了,失望了,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愚弄了。
  原来自己心心念念,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圣女,竟然是一个丧德败行,人尽可夫女人。
  尤其是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嫡亲大哥,这让柯三爷觉得恶心呕吐,难堪至极。
  尤其这个女人竟然挑唆大哥抛弃妻子,忤逆双亲。
  柯三爷愤怒了。
  他憋着一股怒气,完美执行了柯老夫人指示,带着官兵,将柯大爷拘押回家。
  随后柯家大房的家无宁日,终至最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柯大爷也称游魂孤鬼,行尸走肉。
  柯三爷庆幸了。
  幸亏当初有瑶草时时警醒自己,有贤妻阻止败家女子入门,否则,今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行尸走肉就是自己了。
  自此后,柯三爷擦掉了心头那可朱砂痣,将妻子儿女,社稷大事装在心头。对那些莺莺燕燕只觉得厌恶,每有人送,并将之统统交由妻女处置。
  柯三爷下定决心要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好父母官。
  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柯三爷想做回女儿瑶草的好父亲,却十分失败。
  有了瑶玉‘珠玉’在前,柯三爷再看女儿瑶草,越发能干精明,善良正直,白看不厌,越看越喜。后悔当初不该放任母亲纵容瑶玉欺压瑶草。也不该在众人都云女儿痴傻之时,装聋作哑,不为之正名撑腰担当。
  他想补偿女儿。
  只可惜,此刻回头,似乎晚矣。
  对于女儿瑶草,柯三爷内心十分纠结。这个女儿对待他,永远只是规规矩矩,礼仪谦谦。骨子里却疏离得很,客气得很。就像对待客人,对待陌生人。
  柯三爷见过女儿笑牵妻子衣袖撒娇小模样,也见过女儿用那种温情脉脉、宠溺目光注视她三个弟弟。对柯老爷子,瑶草则是崇拜儒慕眼神。她会在逛集市,逢年过节,给弟弟,给祖父准备贴心的礼物。甚至熬更受夜,通宵忙碌,只是为了给弟弟,给祖父赶制一件贴身衣衫,鞋袜。
  瑶草对弟弟,对母亲,对祖父,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时时惦记,刻在心头。
  可是,无论何时,瑶草只要一对上自己,眼睛就会清凛凛,疏离无情,古井无波。偶尔染上情绪,也是一种纠结迷蒙眼神。
  总之没有半分闺阁女儿对父亲的儒慕。
  这让柯三爷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何时,因为何事,跟这嫡亲女儿成了这样了?
  柯三爷曾经几次尝试,想要改观妇女关系,无奈,瑶草总是那个样子,眼眸里不仅不欣喜,反而更加疑惑迷蒙清冷。致使柯三爷心情一次比一次冷。最后,终于放弃。失望的柯三爷索性板起脸来,做起了严父。
  这一来,倒和谐多了。
  黑脸严父,方正沉默女儿,正好相配。
  柯三爷不再把女儿当小孩,再看女儿行为举止,越发满足骄傲。
  尤其柯三爷受了王氏连累遭遇贬官,瑶草所表现那份镇定,那份自信,那份随遇而安的韧性,无不叫柯三爷满意骄傲。
  觉得,这才是柯家女儿。
  父女合谋,设计铲除简小燕,更是彰显了瑶草的机敏,心思缜密。
  反观瑶玉,越发叫人不堪。
  瑶草依旧对父亲疏离客气,柯三爷却对女儿疼爱尤佳,与妻子一般,视女儿若珍宝。
  世家公子楚景春与寒门子弟赵栖梧双双有意瑶草,柯三爷毫不犹豫与妻子一致选择了门楣低更能把握赵家,为的就是娘家势大,免得女儿受欺压。
  当然,柯三爷不喜欢楚景春,还有另外来那个个原因,一为他是孤鸾星,即便误传,远离总无害处。二为嫌他岁数大,自己女儿尚未及笄,乃是花蕊蕊花枝一般,楚景春比女儿大了七八岁,倒想老牛吃嫩草,门也没有啊。
  到后来,事情似乎又不受人力控制了。
  赵家竟是皇亲国戚。为免得女儿遭受无妄之灾,脱离豪门恩怨争斗,柯三爷早一次毫不犹豫做了对女儿最有利地选择,低调再低调。
  不想杨家不是东西,联合卫家宋家,阴谋陷害,挤兑的自己父女们差点走投无路。
  倒给了楚景春以可乘之机。
  楚景春这小子也算是有毒气,有担待。竟然因势利导,将卫家铲除,将杨家弄了个灰头土脸,柯三爷自己也沾光高升一级。
  柯三爷不想让人觉得自己靠了裙带关系,拒绝楚景春三次冰媒。楚景春尤不死心,竟然借酒撒风,另辟蹊径,迫使自己不得不许婚与他。
  虽说,柯三爷被逼许婚,内心窝火,其实,心底对楚景春这份执着坚持,很有好感。至少女儿嫁给这样有担待之人,不会受人欺负。楚家门风有口皆碑。
  柯三爷满意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泰山大人的面子受到伤害,女婿不但是自己同年,还压在自己头上中了探花,实在不甘心。
  柯三爷决心摆足老丈人架子。拖延婚期。
  不想楚景春竟然再出损招,联合皇帝诈骗自己。
  柯三爷又恨又爱,不得不妥协。
  说实话,心底却甚欢乐。
  送妆奁之时,竟然发生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尤其不能容忍者,始作俑者竟是瑶玉。
  柯三爷震惊痛心之余,忽然大彻大悟,怪不得妻子女儿一致厌恶大方母女简晓燕,原来果真是恨之有因,厌之有理。
  柯三爷在震惊之余,感叹妻子女儿识人之明。这一次,柯三爷完全站在妻女一边,他第一次,对母亲感到不满,感到失望。可是母亲以死要挟,柯三爷再一次妥协,却也抛出了底线,瑶玉必须入家庵,剃度修行。
  母子因此第一次有了隔阂。彼此不让步,拖至今日。
  这一夜,柯三爷夜不能寐,梦中惊见因此所说竟成了事实,就连自己也没幸免。
  及至柯老夫人康复,母子再一次深谈,不知何故,柯老夫人这一次对儿子妥协了,答应尽快送瑶玉返乡剃度。
  熟料,变故再生,方氏再云瑶玉下作行径,柯三爷彻夜难眠,他想起了瑶草警告,自己梦境,为了家族,为了荣誉,柯三爷脑海中出现一个血淋淋字:“死!”
  结果,瑶玉心满意足去了。
  瑶玉飞升夜晚,柯三爷在御河边将一包白色粉末侵入河中。
  “别怪三叔,且修来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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