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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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承往前快步数步, 托了周恭起身, 道:“正欲前去见你。”
  “不敢, 应是恭前来才是。”
  “父王去见皇兄了, 母妃在, ”周承沉思, 抬眼, “你可去?”
  “这……”要是与叔公公跟叔奶奶一道请安才好,但叔爷爷进宫几天,依他的身份诸事缠身, 不是那等好久,要是一道见了也不知是何时,此时不去, 倒要少见叔奶奶一次了。
  周恭犹豫不决, 周承见状心中不知为何想叹息,再开口就是替周恭做了决定:“去祈安殿罢, 我母妃也很想见你。”
  周恭不禁温柔地笑了起来。
  宋小五正在看晚上宫宴的名单, 就听太子来了, 她搁下手中的帖子, 走向了大门口, 须臾,太子和世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等看到了大殿门前围了一堆人,才知是她在门口, 两人不由加快了步缓过来。
  “恭见过叔奶奶, 叔奶奶最近可好?”
  “很好,进来。”宋小五不是个和善的长辈,说话间带着的那点浅笑也是疏远得很,客气请了太子进门,就让周承带着周恭去他的小殿去了。
  德王妃对世子比德王对世子严格,不过只在皇宫呆几天,世子的功课一并带了进来,无意松懈世子。
  世子就住的宫殿也大,本是德王妃住的侧殿让给了他,德王妃还是与德王住在一起,同居同寝。
  太子进去,看到了两张拼在一块儿的案桌,案桌上摆了十余本书,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过来。”周承主动牵了他的手过去。
  他读的书,有很多都送给了太子,是母妃做的主,周承也跟太子念过几日书,稍稍知道太子所喜所擅,这次前来,把他母妃给他写的那本寓言连着几夜誊抄了一遍,带来给太子侄儿作礼。
  周承一过去,把装在盒子里的书从床侧的书箱里拿了出来,“太子,给你。”
  “给恭的?”周恭双手接过,翻了一页,双眼带着欣喜与周承道:“那恭先坐?”
  “无需问我,”他比太子是高一辈,但太子身份比他尊贵,每一个人都应做与他身份得当的事,“你自己做主。”
  “是。”周恭喜悦,当下没有想太多,应下坐下翻阅起了书,不一会儿就全神贯注了起来。
  他是万分喜爱崇敬叔祖的,连带着叔奶奶也一并一起,而对这个小世子堂叔,他也能从他的双眼当中感觉到对他的关心,周恭自小对周遭身边的人敏感,心中想亲近的人对他好一点,他顺从无比。
  周承看了他几眼,拿过了毛笔练起了字,写到一半手上酸疼就放下了笔,挥手叫来跟随端上两杯茶,跟太子说了几句话喝完一杯茶,又各做各事。
  太子呆到内侍提醒他才走。
  他走后,宋小五也要准备前去皇后宫里了,德王那边暂且没消息,她打算先带着周承过去见见皇后,皇帝那位要是见他,到时候再送他过去就成。
  德王府一概由德王妃做主,也就用不着她做点什么都要问过德王。
  世子那边开始梳洗,宋小五梳妆的时候听了闻杏跟她说太子在世子那边的情况,“太子与世子在一起和睦安宁,一人读书,一人练字,全无久日未见的生疏,感情甚好,太子走时似有点不舍。”
  闻杏说毕,见王妃蹙眉,不似高兴的样子,连忙笑着撇开了话,道:“这枝凤钗,真真衬您极了。”
  宋小五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微微一笑,不见丝毫阴云。
  女仆变脸快,当主人的也不遑多让,关于太子的话无人再提起,闻杏杨柳等人也习惯了王妃对人对事的缄默,从字句当中探不出蛛丝马迹就暂且搁下,不强求,耐心无比。
  皇后那边派了宫轿过来迎德王妃,宋小五算了算祈安殿与凤宫的距离,不算太远,否了内务太监再派一顶宫轿过来的话,就自己带了北晏坐了轿子,让世子徒步在旁跟着。
  快至凤宫的时候,她让世子上了宫轿,揽了世子的头,世子本欲挣扎,但一想他挣扎掉了他母妃绝不会再抱他,挣扎到一半就僵住了,僵在了他母妃的怀里,眼珠子都呆了,满脸不得不从的郁卒。
  北晏端庄坐在一旁,小脸抬起瞧瞧母亲又瞧瞧哥哥,尔后轻轻地拍了拍哥哥的手,安慰哥哥也安慰自己:“哥哥不可怜,不怕不怕。”
  “一路上可有见闻?”宋小五抱着世子的头,眼睛往下瞥着,小儿女的神情尽在其眼中。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非礼勿视!”最后四个字世子咬得极重,咬牙切齿。
  小小年纪,戾气重,但他不跟父母撒野,能跟谁撒?这是她的责任,且再多忍他几年,扳不过来?扳不过来再另寻法子收拾。
  “那可看到什么了?可有一件两件说的?”宋小五不以为然。
  世子咬牙不语。
  “嗯?”宋小五在他头发上亲了亲。
  她亲得世子的心口颤悠发抖。
  “说说罢?”宋小五心道还是要继续给小鬼灌药不生孩子,她生的这两个已不好带,一个乖僻一个太冷静,能带好了就已不易。
  母亲再三哀求,世子不情愿地开了口,道:“就看见了几个太监宫女,有甚好说的?”
  “什么模样?前去何方?”
  “低着头哪看得出什么样子?”世子不耐烦,但回答得仔细:“皆是东北方向。”
  东北方向?那是谢贤宫的方向,正是今晚陛下宴谢臣民的地方。
  “是去谢贤宫的。”世子又肯定道。
  “那是了,可还有?”宋小引导着他,因地教学,培养着世子观察、判断人事的能力。
  世子想了想,道:“还有……”
  母子俩一问一答,轿子走得甚慢,但也很快到了凤宫,世子没有把事情说完就到了,临下轿前小声说了一句:“还有些等回去了再跟您禀告。”
  还挺客气,爪牙一收敛了起来也是个得体有礼的小公子,宋小五微笑,低下头侧脸够了够他的小脸蛋,“那我等着。”
  世子红脸,起身去抱妹妹,不想看她,“北晏,哥哥抱。”
  北晏“呀”了一声,朝他张开了手,世子把她抱起,闻了闻她身的奶香味,赞道了一句:“北晏香喷喷的。”
  北晏知道这是赞美,大大的眼睛笑弯了,抱着哥哥的脑袋回了一句,“好。”
  她的好是哥哥好的意思,只是世子听不明白,回了她一句:“北晏极好,最好。”
  一手带大她的王妃听得明白,笑瞥了下懒得连字都不愿多说两字的小女儿一眼。
  她的这两个孩子,每个都极赋个性。
  **
  德王妃未到凤宫之前,凤宫已忙作了一团,这时离皇后面见臣子与臣妇们的时辰尚不到半个时辰,此前皇后娘娘还要见德王妃,是以在此之前皇后娘娘得穿戴装扮妥当。
  因临时出了纰漏,内务府新呈上的凤冠上面一颗凤眼掉落了下来,宫女们吓作了一团纷纷请罪,易皇后饶是这段时日心平气和也是不由心生怒意,好在她现在极能控制自己,拍桌叫了侍卫进来把那几个极慌的宫女拖了下去,身边女官也及时把旧凤冠请了出来,这才得已未过多消耗时间。
  皇后每年宫宴面见命妇的穿戴都要与帝王的一道写进起居用以传史,这是之前都已定好送到了圣上那边记载圣上起居的起居郎手中,一点疏忽就大动干戈,临时出事固然是使坏之人有罪,但丢人用人不明的是治理后宫掌凤印的皇后。
  易皇后千防万防,还是被人算计了,但在穿好凤袍后她把怒意压制了下来,朝捧着凤冠的娘家嫂子笑了笑。
  等皇后端坐,易大嫂坐在后面小心地替她戴好凤冠,其中未发一语,只在退下的时候按了按小姑子的肩膀。
  易大嫂是个铁血之辈,她丈夫易光中承了易家,身先士卒离开了燕都带着家族中人前去南地拓业,燕都的易家就交到了她手里,前面有易家族人通敌叛族,她几日之内就把人连根带底揪出,那几家易姓族人主谋之人当夜被送进祠堂身亡,其家人老弱妇孺被易姓人连手赶出了燕都,易家这位主宰了这一切的宗妇坐于其后纹丝不动,前后未露丝毫悲悯。
  但凡意志坚决者,铁石皆难以戳动。
  宫中看似无风无浪,但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每一天都陷在大风大浪中的易皇后前面因放了身边贴心的女官出去,每日都有孤军奋战之感,现在娘家大嫂出现在了后面,给了她心下安定之感,不由抬头,朝人嫣然一笑。
  易大嫂微怔,肃容轻缓,嘴角一松,在她身后微福,“娘娘金安。”
  这世上最大的难关,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你自己感觉自己过不去,你自己给的。
  只要过得去,只要还能笑,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
  宋小五带着儿女到了凤宫,与皇后未寒暄多时,皇后就要起程前去谢贤殿与皇帝一道接见臣子。
  她接见过朝臣贺拜,才会转道到离后宫西北门不远,命妇所在的桂宫接见命妇们。
  皇后所在的凤宫椒房宫离桂宫不远,皇后本欲让德王妃先在凤宫等候,等她从前宫谢贤殿出来一道前去桂宫,但宋小五谢绝了,道:“娘娘提前接见已是赏脸,后面我就与臣妇们一道静候您。”
  皇后浅浅一笑,答应了,跟德皇婶颔首:“王婶多礼。”
  德王婶能不骄不躁,沉得住气,放得下身段,她亦能。
  皇后速去前宫,这厢宋小五带着儿女与易家大嫂等易家人前去命妇们所在的桂宫,走到半途,德王爷总算想起自己是个有儿子的人了,叫了身边人过来请世子。
  可算是不用跟满身粉黛的妇人们呆作一起了,世子松了口气,跟德王妃请退后那离开的背影又快又急。
  他走得太快,德王妃看了两眼,喊了他一声:“世子。”
  世子呆住,缓缓回过头,就看他母妃扬起嘴角,抬起手朝他轻挥了一下玉手,“走慢点儿,等会儿见。”
  世子搁在嗓子眼的心眼看要跳出来,这一下又跳不出来了,他羞恼得很,偏过头俯身,逼自己回道:“儿子知道了,儿子告退。”
  究竟年少,转过弯的时候自认后面的人看不到他,他恼怒地跺了下脚。
  这等母亲,恼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作弄他。
  等快至桂宫,易家人先行一步进了桂宫,宋小五慢了小半柱香跟进,她到时,已是最后到桂宫的两家人,最后到的那一位是宗族里一个老迈多病的老王妃,一进宫就身体不适,请过太医后方才被内侍扶了进来,晚了德王妃一步。
  位置在凤座下首第一个位置的宋小五前去问候了两句,回来的时候发现被一位公主眼睛紧盯,正是前面她帮宋青晗看中的姑娘的那府公主。
  这一府公主已年过五旬,为人性洁孤高,自嫁出就从不过问过皇家事,其夫同是孤寒中人,甚少与外面的人来往。
  夫妻俩共居公主府常年不出,但他们膝下一双儿女被养得极为出色,儿子才华横溢,女儿进退得宜,附马从无妾室,府中公子只有一妻无侍,位居权贵身处燕都尚能自成一格,从中可见家风,这也是宋小五之前看中他们家的原因。
  只是宋家看得上这一家,这一家不认为宋家是良家人,这倒不怪,宋家位于风波中心,肉眼可见的一朝荣一朝败,不是能安心过百年的家族,是以就是外面有些关于德王府宋家与公主府的闲言碎语,公主府那位在礼部当闲职的大公子还是高升了,进了户部为郎中,掌俸饷。
  公主府的大公子有精通算术之才,但皇室宗族为避嫌,甚少有担当掌控俸银此等大职之位的人,更何况,大公子才戴冠不过两年,已是整个朝廷上下身居要职当中最为年轻的一辈。
  位置是宗族推上去,宗族现在听谁的,公主府再清楚不过,她这不知德王府是胸襟宽广还是在算计报复她家,是以这一见到德王妃,就忍不住猜测不已。
  直到宫宴结束,这位公主都对德王妃暗中打量不休。
  宴后德王妃与皇后一道同去,想找德王妃说两句话的公主找不到时机,只能目送了她与皇后,等同朝公主们前来与她搭话,暗中对德王妃挑刺嘲讽,这位公主还是跟以往一样身居事外,说话模棱两可,哪边都不沾,回到府里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外面任何恩怨都不插手。
  但在多年后,太子让贤德王世子那次长达一年的朝乱,开战初始公主府就站在了德王府这一边。此是后话,这厢公主府还是严防着德王府,对但凡会沾上德王府的事退避三舍,对德王妃此人更提防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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