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太君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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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李锐的抱怨,顾卿听的是心里乐开了花,真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笑一笑。
  关于陆家的事,她是听花嬷嬷说过的,当时花嬷嬷说,这家人对这婚事非常不满意,若不是贸然退掉亲事,对李锐这个遗子会有“落井下石”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怕是陆家早就已经上门退亲了。
  只是她先前见李锐似乎都没有表现出对这岳丈家有多好奇,也没有多难过的样子,她还以为是这小孩还没开窍,所以对所谓的“未婚妻”一点感觉都没有。
  搞半天,他不是没感觉,而是一个人在心里偷着乐,还以为人家家里矜持,要避嫌!
  噗啊!
  两个孩子当年才多大,避什么嫌啊!
  而对于李锐来说,对于这个未婚妻,他曾经是满心憧憬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定了亲,而且其他人说起这门亲事,都颇有羡慕之色。陆氏出美女,他未婚妻又出身累世的大族,这让被李茂的信开启过“人伦”教育的李锐,开始对女性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
  刚刚开始对异性有了些概念的李锐,偶尔看到那些丫头时,也会想一想自己那位素未谋面过的未婚妻。
  会不会很好看,脾气会不会很好,是不是很贤淑,以及会不会……
  喜欢他。
  顾卿对李锐的教导无疑是成功的。她无意中不停灌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和“你要和你的妻子相敬相爱”这样的想法,已经深深地烙印到了李锐的价值观中。
  小孩子的价值观是从进入青春期开始彻底进入成熟阶段的,李锐被顾卿教的很好,无论在哪一方面,当然也包括——爱情观。
  只是,他受到的灌输全都是“你要对你妻子好哟”,“你要疼惜你的妻子哟”这样的,可是却没有人告诉他,遇见的如果是“我不喜欢你”或者“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该怎么办。
  李锐感觉到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对于这个,顾卿也是没有想到的,或者说,她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已经可以成亲了。所以当她看到十分郁卒的李锐时,只能干巴巴地安慰着:
  “这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你有了一个什么都好的未婚妻,还要她在没见到你的情况下对你抱有好感,岂不是天下的福气都给你一个人占全了!”
  “再说了,是人家家里嫌弃你,不一定就代表人家姑娘嫌弃你。你会嫌弃没见过的阿猫阿狗吗?”
  李锐的脸色更黑了。
  呃,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总之,等以后你们有了机会相处,就能让那个姑娘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你有相貌,品性好,人缘也不错,我们家的家世虽然比不上那些累世大族,但也是大楚数一数二的人家。如果你再足够优秀,哪怕是寒门出身,也会有大把姑娘爱慕你,更何况是和你从小定亲的姑娘!”顾卿只好使劲夸自己这个乖孙子。
  “若是真的只看家世的浅薄姑娘,你又何必伤心呢……”
  “现在这些都不是你考虑的问题,你还努力先让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人吧。”顾卿觉得安慰一个连恋爱都没有开始的小孩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优秀到,那个姑娘连嫌弃你,都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的地步吧。”
  李锐听了奶奶的话,那抑郁之情稍稍散去了一点。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股郁气为什么会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但正如奶奶所说的,这世界向来不是你不乐意,就能围着你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只不过,要加倍努力才行了!
  顾卿目送着似乎平静下来的李锐离开了持云院。看着李锐的背影,这个孩子刚刚十四岁,已经有一米七以上的个子了,还有那因为练武而变得逐渐宽阔起来的肩背,就以他的发1育速度来说,李锐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个大人了。
  顾卿叹息着摇了摇头。
  她这两个便宜孙子,虽然不知道未来前途如何,但就心性上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不是她护短,她是真的觉得他们配哪家的闺秀都够了。
  至少,这个时代的女人,尤其是上层圈子里的女人,是很难碰到李锐和李铭这样被她从小以现代“一夫一妻”观念影响的好男人的。
  他们都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又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就连长相,都明显超出了老李家的平均水平。
  一想到未来李锐和李铭都要娶妻,而她真的要彻底退居二线了,她就有些寂寞呢。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新婚的炮竹一响,一个孩子白养……
  “其实,太夫人……”花嬷嬷看着这位祖母有些惆怅的表情,突然开了口。“您应该要开始重新进入京城上层人家的贵妇圈子了。”
  “哈?”
  花嬷嬷立在顾卿的身侧,注视着一脸呆滞表情的邱老太君,又补了一句。
  “就像你当初为了现在的国公老爷去做的那样。”
  “哈?”
  这话,堵在花嬷嬷肚子里很久了,若不是锐少爷今天过来对着邱老太君诉苦,花嬷嬷迟早也是要劝的。
  两个孙少爷和国公老爷都觉得邱老太君非常慈爱,是个好长辈,这点她也承认,可是作为一府的老封君,光靠慈爱是没用的……
  她每天看着邱老太君躲在家里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心里一直都在替两个孩子着急。
  这样做,虽然过得快活,可是也太过自私了一点。
  国公夫人现在是明显靠不住也不能靠的样子,锐少爷今年已经十四,如果没有定亲,一般家中的女长辈在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频繁的在各家女眷中交际了。
  一切都为了能够给家中晚辈相到合适的姑娘。
  而且,就算锐少爷是订了亲的,太夫人也得多交际交际,多少了解下锐少爷那个未婚妻的风评。锐少爷是遗子,以后嫁过来的媳妇是要和锐少爷一起立业的宗妇,出身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多方面的才能。
  这样的大族女子,不是小门小户拘着养的闺秀,是不可能一点名声都漏不出来的。其他的不说,若只是问问长相,也是随便就容易问到的。
  再说铭少爷。
  作为国公府板上钉钉的未来继承人,他的姻亲关乎着整个信国公府未来的前程和命脉。信国公的嫡妻地位,几乎和信国公一样重要。
  嫡子是她所出,她会开始参与皇后主持的各种命妇的宴会,她还代表了丈夫兼顾后院的能力。
  方氏犯了那么大错,皇后和老太太也不敢随便伸手让李茂把她给休了,还要小心翼翼地给她找各种理由“休养”,就是为了怕影响到李茂、李铭和公府未来的前程,从这种局面,就已经可见这嫡妻的位置有多么重要了。
  邱老太君关起门来,只顾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固然是快活,可是若陆家真的退了亲,到了适婚年龄的锐少爷该怎么办?
  要是做为嫡长孙的锐少爷一直都迟迟没有结亲,那铭少爷也是不可能成亲的。
  如此一来,府里两个大好男儿,说不定以后婚事都要被蹉跎。
  万一是方氏这肚子里是个女儿,连这个嫡女都难嫁了。
  花嬷嬷身受信国公府大恩,基本上又是看着这两个孙少爷长大的,自然是不希望府里的几位小主子要受到这样的挫折,所以她才敢趁着这次锐少爷抱怨,顾卿为自家的孩儿委屈的时机,要斗胆提上一提。
  花嬷嬷见邱老太君一点都没意识到她的作用不仅仅是管家而已,忍不住把自己的顾虑说个详尽,又在顾卿满脸震惊地表情中劝道:
  “太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交际,也久不在外走动了。可是您今年才五十有余,不是七十有余,就算是晋国公家的老封君,年纪那般大,也没有一天到晚守在家里,或者不让人上门拜见的道理。”
  花嬷嬷平时帮着顾卿处理各种琐事,自然是知道许多详情。正是因为她处理的多了,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位女主人,实在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但她只是外人,这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否则,反而招人厌烦。
  “您想想看,您一年到头,到底推掉了多少人家的帖子?除了张府的大姑娘及笄,您去主持了一回,您还去过哪个府上?以前还能说没有出孝,是身上有重孝,离不得府,也不能迎人。可是如今都已经出孝一年多了……”
  “太夫人,您什么约都不赴,就连皇后娘娘的大宴你都不和别人多交际,这么久了,京城的交际圈子里,怕是早就没有信国公这一家了!”
  顾卿睁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完全没想到这上面去过!
  作为一位穿越人士,她对于自己“夺舍”的这种事情,是非常心虚的。而且她自认不是演技超强或者心智过人之辈,对于把整个后宅玩的风生水起这种事,别说没有自信,想都不敢想。她不是魂穿到某个小孩身体里,若是那样,还能慢慢学习。她来的时候,万事都已经尘埃落地,再学也都徒让人耻笑而已。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让自己投入更大更复杂的环境里去?
  她只能选择做一只鸵鸟,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当做整个世界只有皇宫、外面、家中这三个地方。
  而外面有多大,她是不想知道,也不愿意了解的。也许偶尔会去看看灯节,瞧瞧热闹,那也都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去听,去看,去想。
  可花嬷嬷现在这一棍子,彻底把她给打醒了。
  往日里她不愿多管闲事,不愿意理家,不愿意处置人,不愿意这个,不愿意那个,可如今,方氏一倒,她还不是都一样样的都做了?
  如今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对管家连消带打,说的人家面红耳赤的熄掉那些小心思,也可以将算盘打得和账房先生一样好,她甚至已经开始渐渐尝到当年刚穿过来时大手大脚的苦果,也了解了方氏当年为什么一到过年就对着她愁眉苦脸。
  不用做,不代表就不会错。恰恰,不做,就是最大的错误。
  只要她还当着这国公府的老太君一天,她迟早就要把这个身份贯彻到底,避是避不掉的,也只会造成更大的遗憾。
  她是超一品的国公太夫人,是整个大楚最高品级的诰命夫人。她若想要去做,会比许多拼命挤破头想要进入上层圈子里的妇人们容易千百遍。
  只要她想。
  这是个婚姻包办的年代。李锐和李铭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姑娘,不是亲戚,就是丫头,等长大以后,能随便见到的,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若是她真天真的以为能让两个孩子“恋爱自由”,怕是连合适的对象都找不到。
  找亲戚?
  近亲通婚的缺陷,作为一个儿科的医生,她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了解透彻。
  恋爱自由?
  若来的是狂蜂浪蝶,或是像张静那样,别有用心,该怎么办才好呢?
  再制造出下一代人的悲剧嘛?
  一时间,顾卿陷入了深思之中。
  片刻后,她苦笑了一下。
  她恐怕,要从此过上努力勾搭“小姑娘”的生活了。
  晋国公府。
  若说顾卿和李锐的烦恼,都属于成长必须经历的“阵痛”的话,如今的晋国公张诺,就已经是痛得刻骨铭心,痛的透彻心扉了。
  他的父亲到了大限了。
  老晋国公张允自五年前起,就开始不停的消瘦下去,到后来,消渴又引发了心病和各种疾病,这位世族最倚重、一直执牛耳者的老国公,就真的彻底的倒下了。
  这么多年来,他的身子一天差似一天,下身不能动弹,犹如风中之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张允自知命不久矣,从去年开始就渐渐用起了虎狼之药,就为了多给后人留下些安排,多给自己的儿子争取些时间。
  可是这一天,总还是要来的。
  张允的卧房里,宫里来的四位御医最后一次会诊,都摇起了头。黄御医更是直白地对张诺说道:
  “我会对老国公施针,府里再取一片老参与老国公含着,若有什么话,尽早交代吧。”
  此时的张允,已经因为心脏衰竭的缘故,连话都说不口了。
  张诺一点都不想给父亲施针,他根本无法接受父亲已经要离去的事实。门外跪着一大堆直系的子弟,可他就是不想动弹一下,更不想出去和他们吩咐可以准备后事了。
  此时,老晋国公张允的嘴里开始咕哝出“针”、“针”之类的话来,张诺再怎么难以接受,也只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跪坐在父亲的床榻边,请几位御医施针。
  府里的下人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百年老参,张诺取了一片,让父亲含着,几位御医开始在头顶和脚心各处施针,只见张允猛然一颤,原本迷蒙着的眼睛突然又有神了起来。
  张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这应该就是人之将死,会耗尽所有心力的回光返照吧!
  黄御医等人见老国公有话要与张诺说,非常识相的带着一堆医官下去了。张诺的心腹也将所有的下人全部都赶了出去,再带着人在门口把着门。
  此时张允微微嚼了嚼参片,感觉气力上来了一点,这才开口道:
  “我曾和李老国公,与先皇……”他一张口,自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着,“……与先皇,和天下人下了一盘棋。”
  “世族要得到发展,只能在天下承平之,之时。”他猛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气不会断掉,一鼓作气的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大楚,绝不可以乱。可牵制,可平衡,不可乱。”
  “不要怪张若,你弟弟当年不是故意那般做的,我与先皇将他做了棋子,准备平衡世族内部的激进派和守成派的势力,结果被人先发制人。你弟弟从此成了废人,而后先皇又被刺杀,连李蒙都死了……”张允说出了当年的秘闻,也是不胜唏嘘。
  “我与先皇、李老国公的联盟,被彻底击了个粉碎,方造成了如今朝堂上争执不休的局面……”
  “那幕后之势力极可怕,而且妄图夺取江山社稷,你要处处小心。大楚一乱,圣上若有不测,世族必遭反扑。皇后娘娘……不要太依仗她,她从小心大,不是任人摆布之人,但也不是狠戾恶毒之人。你若什么都不管,太子之位反而能早早落定,也能和她继续好好相处下去。”
  张允闭上眼,他已经感觉全身麻木起来了,舌头也越累越硬。
  “不争,就是争。平衡,平……”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爹!爹!!!!”
  三月二十一这天,老晋国公张允薨,谥号“文正”,取“经天纬地”之意。
  现任晋国公上折奏请“丁忧”,皇帝批准,并未“夺情”。
  从这天开始,注定晋国公府要淡出朝堂三年,就如当年的信国公府一般。
  这三年,晋国公府的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除非出现攸关国家安危之事,家礼服从国事,张家方可在孝期复出。
  这对世族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震动。尤其是在勋贵一派的信国公府正如日中天,而京中的世族还没有哪一个能达到晋国公这般的高度之时,世族一下子失去了朝堂上的领袖,就差没有去指着那些御医的鼻子骂没用了。
  但这个情,确实是无论如何都夺不了的。
  当年信国公府守孝,整整守足了六年,李蒙加上李老国公,李茂从二十出头守到而立之年,几乎是足不出户,到如今,连嫡子都只有那一个。勋贵一派最重子嗣,连年纪轻轻的李茂都能做到,同样是国公,李茂一个年轻人都守了,张诺有什么理由不守?
  再拿孝道和言论来说,孝道上,小孩初生,三年不离父母,时刻都要父母护料,因此父母亡故后,儿子也应还报三年,这是古制,从圣人到皇帝再到平民,都是如此。若张诺因为一时的权势不守了,则会得到全天下人的反对和嗤笑。
  张诺原本就没有想过皇帝会夺情,就算皇帝脑子坏掉了夺了情,他也是不会接受的。
  老国公张允去世的第二日。
  老晋国公去世,朝中大臣和晋国公府中的亲友纷纷携家眷去吊唁,信国公府也不会例外。
  就连从来没有出过门的邱老太君,此次都必须要出门了,方氏怀孕,是不能去吊丧的。而作为信国公府现在唯一能出门的女眷,顾卿必须代表信国公府的女眷,去安慰晋国公府的女眷们。
  顾卿从来没有参加过古代的葬礼,对礼仪也一窍不通。花嬷嬷一边叫人给她换衣服,一边一点点的和她详细说该如何去做。以前花嬷嬷就曾教导着顾卿入宫赴宴,一点差错也没出,一想到花嬷嬷也会跟着去,顾卿连心都安了几分。
  另一边,李茂也换上了白衣白巾,带上了笄冠,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去信国公府吊丧。其实按照礼仪,只要他和母亲去就行了,但是当年他父亲去世,晋国公府是老国公、现任国公和数位子弟一起来的,他这次便不可失礼,要把孩子全部带上。
  带上丧仪和写好的悼词,李茂骑着白马,跟在母亲和孩子们的两驾马车旁边,一起往隔着两条街的晋国公府驶去。
  两驾马车都系着白绸,换了白马,李锐和李铭两个孩子坐在后面的那驾马车里,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我不喜欢那样的场面。”李锐闷声道,“我已经见过两次了,实在不想再见。”
  “我们都在的,况且,也不是我们家的丧失啊。”李铭看着哥哥,轻声地说道。
  李蒙去世时,李铭还小,未曾记事;李硕去世时,李铭朦朦胧胧有了概念,但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想起来,对于那段时日,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
  比起当年灵堂上的场景,李铭倒是对后来数年内满府都是白色,以及来往丫头下人身上毫无颜色的情景记忆犹新。
  那时候,是连笑都不能大笑的。他爹更是吃了数年的素,守足了三年的孝,奶奶整日都在魂游太虚。
  若不是他被送去了外祖父家,在家里慢慢长大,怕是会养成一个沉闷的性子吧。
  两个孩子还没有进入朝堂,对于晋国公府与自家府上之争,并没有那么残酷的认识。尤其是小小的李铭,在他心里,这晋国公府和他家一样,也要无声无色的度过这三年,一时间还生出了不少的同情。
  倒是骑在马上的李茂,心情更为复杂些。
  晋国公一生传奇,即是自己兄长的恩师,又是自家父亲的好友,虽然后来渐渐离心,但从未撕破过脸皮。就连他和张诺在朝堂上相争,也更多的是为了身后之人的利益,就他们自己相处时,也还是客客气气,绝没有到吹胡子瞪眼的地步。
  如今晋老国公也退出了大楚历史的舞台,执牛耳者的晋国公府也要淡出三年,这大楚,真的是要渐渐听凭陛下的心意而开始运转起来了。
  宫里,皇后张摇光褪去了华服,换上一身素淡衣服,坐在房内独自发怔。
  她如今贵为皇后,想要为自己这位伯父穿上一身麻衣,都已经不行了。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主君为臣子戴孝的道理。
  她这一生,原本非常不幸,生在破军之年,家中又遭胡军劫掠,虽然别人面前不说,但在背后,都说她身上有煞气。后来家人带着她去了晋阳,投奔了她的伯父,她才算渐渐过上了平和的日子。
  她能登上这皇后之位,也是全依仗着伯父的权势。否则,她一从小丧父的孤女,就算家里有些钱粮,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陛下的青睐呢?
  若说是她的才貌惊人,她自己第一个是不信的。就如今的后宫中,比她容貌更美的妃嫔,都能拉出好多个来。
  要忍得,要豁达。
  她一想到伯父当年的敦敦教诲,一下子悲从中来,忍不住直掉泪。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人来报,皇帝驾临了坤元殿。
  张摇光连忙抹抹眼泪,带着女官们出门去迎驾。
  楚睿也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他父亲的老臣,身为开国公的宿老去世,他也是必须要表示一二的。
  待他看到来迎接的皇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脸上犹有泪痕斑,身上全无鲜艳色。他这妻子,怕真是伤心极了。
  也是,她从小丧父,老国公对她来说,和父亲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想到这里,楚睿心里一软,执起妻子的手来。
  “莫哭,朕来,就是带你去晋国公府吊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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