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容栩阁的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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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夏侯熙儿在窗子里看见容鸢与夏侯御亲密,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烦躁和不痛快。又见三花与豆豆说得热闹,雅座里其他人也是一派融融的景象,心中烦躁更重。
  不知怎么,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便拿起面具下了楼。出了茶肆,夏侯熙儿便向街道对面挤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想远远站着,看着容鸢与夏侯御拥抱在一起的情形。
  他们亲密相拥的情景,给夏侯熙儿一种极复杂的感觉,有羡慕,有嫉妒,有失落,有茫然,却是叫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然而,才刚刚挤到一半,突然人群中一阵喧闹,顿时人流变得嘈杂,更加拥挤起来。
  且,人群流动的速度也变快了,竟全都往一个方向涌去。夏侯熙儿心中一惊,连忙往路边挣扎而去,却是徒劳无功。被无数人挤着,只觉得双脚都挨不着地面。
  夏侯熙儿毕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又没有武功在身,此刻被人群大潮带着,竟然如同飘落河面上的一片树叶,没有自己的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她从小长在宫中,受尽宠爱,素日里连一个冲撞她的人都没有,也是唯一一个连背地里敢说坏话的宫人都没有。此刻被人潮带着,只觉浑身都快被挤扁了,且身为女子的尴尬部位也被挤得厉害,心中羞恼不已,连连叫道:“大胆!谁敢挤我!”
  然而人潮声嘈杂,竟是没人听得见。偶有离得近的人听见了,也只不过是当做大户人家与丫鬟失散的娇小姐,故意挤她一挤,便不再理会,擦过身边,用力往前面挤着去了。仿佛前面有金山银山,等着他们去挖掘一样。
  离了侍卫,离了侍女,离了皇宫,离了一切可以倚靠的东西,此刻流落在陌生人潮中,一股陌生的恐惧从夏侯熙儿的心底升起。她挣扎不了,便只能双手环抱,努力不在人潮中跌倒。
  掩藏在面具下的骄艳面孔,此刻已是惊得发白,不知不觉咬着嘴唇,却是强忍害怕,努力记着路线与两旁的招牌,方便一会儿原路回去。
  然而,耳边的人潮声如雷,竟是聒噪得耳朵发痛。夏侯熙儿勉强打起精神,记着路线,跟着人群往前方涌动了也不知道多久,才终于在一个拐角处被甩了出去。那拐角处恰好有几块台阶,夏侯熙儿眼看着身子一歪,就要跌一跤。
  却忽然,只觉腰后搭上一只手臂,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姑娘小心。”
  夏侯熙儿原以为这一跤免不了就要跌实了,心中有些后悔这次莽撞出来。忽然只觉一只结实的手臂搭在腰后,稳稳地将她扶住。又听那声音清朗,竟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便连忙借力站稳,立即倒退两步。这才抬头,看向方才扶了她一把的男子。
  只见对方生得高大健壮,肩膀十分宽阔,竟是极为伟岸。而令夏侯熙儿诧异的是,对方竟然也戴了一只面具,好巧不巧,也是一只老虎头面具。
  不同的是,夏侯熙儿戴着的是一只凶神恶煞的虎王面具,对方戴着的是一只白色的小巧的,有些憨态的小老虎面具。若是给旁人见着,如此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居然戴着女孩子才戴的面具,只怕不要嘲笑他娘娘腔了。
  夏侯熙儿此刻,心中也闪过这样的念头。然而对方毕竟扶了她一把,便道:“多谢。”说着,便走到街道空荡处,四下环顾,寻找着来时的方向。
  却在此时,只听那年轻男子煞是好奇地道:“姑娘怎生戴了这样一张面具,好生凶恶。”
  夏侯熙儿收回目光,看向他道:“你还不是戴了一张女孩子才戴的面具?”
  谁知,那人闻言却更加来了兴致一般,竟走过来说道:“我是为了挡桃花,不想叫女孩子跟我说话,难道你也是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侯熙儿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按照记忆中的来路,往回走去。
  谁知那人竟然不走,跟在她的后头,口中不停地道:“唉,真是烦,我娘天天逼我成亲,我只说没有喜欢的,她就嘲笑我眼光高。今天又逼我出来碰桃花,说不拘什么,只见到人家身材窈窕,性子可亲,便要了人家的名姓,回头去提亲便是。”
  夏侯熙儿听到这里,不由止了脚步,转过身冷冷地道:“你瞧着我可亲?”
  长到一十六岁,夏侯熙儿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她很可亲的话来。哪怕是素来对她不假辞色的容鸢,也从未如此说过。
  “是呀,咱们都戴着老虎面具,可不就是有缘分么?”那人仿佛没察觉到夏侯熙儿的冷然,继续说道:“我戴着这张娘娘腔的面具,便是想叫女孩子都讨厌我的。你戴着这样凶恶的老虎面具,也是想叫男子都讨厌你么?”
  怎么竟是个傻子?夏侯熙儿只觉得与此人讲不通,冷冷地道:“我对你没意思,别跟着我。”
  “哈哈,你误会了,我对你也没意思。”那男子听罢,竟然笑了起来,声音清朗悦耳,极是好听:“我只是觉着有缘分,不妨交个朋友罢?”
  夏侯熙儿懒得睬他,抬脚便走。
  谁知那人却不离去,竟然亦步亦趋:“哎,姑娘,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今晚上人很多,我瞧着你柔柔弱弱的,别被人挤着。”
  见夏侯熙儿不理他,也不气馁,兀自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哎,其实现在的女子,大多都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唯有我家妹子,那是真正女中豪杰。她曾经一脚踹得欺负她的人吐血,且五六个男子打她,竟沾不着她的衣角,被她一脚一个踢飞了去,端的是英武潇洒。”
  夏侯熙儿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好奇了:“你妹子生得五大三粗吗?是不是比你高,比你壮?”心中已然浮现出,一个生得粗壮威猛,面黑带痣,极丑陋的女子模样,不由得眼中闪过厌恶之色。
  “才不是!”那人极为骄傲地道,“我妹子生得极漂亮,我再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且她的身量竟比你还要纤细一些,说起来我十分想不明白,她哪里来的那样力气?”
  口口声声,十分骄傲的语气。
  夏侯熙儿听到这里,不由得撇嘴,冷笑一声:“吹牛皮不带打腹稿的。”却是已经把此人想成搭讪的登徒子,心中委实不耐,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你莫不信,我说得句句是真,乃是我亲眼所见。”男子说着,目光往下移动,落在夏侯熙儿的裙子上,只见一圈圈续祍,层层叠叠,端的是淑雅大方,又抬起头极骄傲地道:“说起来,你身上穿的裙子,便是我妹子家做的。你大概只听闻我妹子家的布坊的做衣裳的名声,却没听过我妹子别的名声。”
  夏侯熙儿听到这里,脚步不由得一顿,心下顿时存了一丝犹疑,口中却冷笑道:“你知道我的裙子是从哪里做的?”
  男子便道:“还能是哪里?这样新鲜款式,也只有我妹子家的容栩阁才有得卖。”
  “你和容栩阁的东家是什么关系?”夏侯熙儿微微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此人莫非竟是阿鸢的朋友?毕竟,可从没听容鸢说起过,她还有个兄长?
  只听那男子挺直胸脯道:“是极好的朋友。”顿了顿,又将胸脯挺直一分:“以后我要娶她的!”
  夏侯熙儿听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口没遮拦,阿鸢——”说到这里,猛地闭口。该死,她怎么能轻易暴露自己与阿鸢是认得的?这男子多半是胡言乱语的骗子,却不能上他的当。
  便改口道:“啊哟,听说容栩阁的东家,是有丈夫儿子的,你怎么能娶她?”却是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胆敢编排阿鸢,看她不收拾他!
  那男子,恰是被苏夫人以种种法子逼婚,心中苦闷不已的苏行宴。今日桂花节,他刚吃过晚饭便被苏夫人撵了出门,非要他出来碰桃花。并说,已经找高人卜了卦,如果他今日碰到有缘的姑娘,则多半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苏行宴听罢,直是嗤之以鼻,他的心中只装了他的容妹子,任别人再貌美温柔,他也是看不进眼里的。然而他生得俊逸高大,哪怕对旁人无意,可是却阻止不了别人对他的觊觎。
  尤其,他在黄沙镇上很有些名声,许多闺中少女都把他当做良人。故而,刚一出门,便被人抛了许多爱慕的眼神,更有人试图投怀送抱。
  苏行宴如今很不喜欢这样,便连一点得意炫耀的心思都没有了,便跑到小摊贩前买了一只女子才戴的白色幼虎的可爱面具,扣在了脸上。果然,如此一来搭理他的人便不多了。
  苏行宴有家却回不得,又不想找那些喜热闹的家伙们,便独自一人寻了冷清的街道,晃悠着打磨时间。谁知,竟然偶然遇见夏侯熙儿。
  只见她被人群甩出来,而他恰好就在旁边,便伸手扶了她一下。后来则是觉得她凶恶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有些面善,便忍不住跟她说起话来。
  此刻只听夏侯熙儿质疑,苏行宴便答道:“她丈夫已然死了,如今只有她和儿子两个人,我怎么不能娶她?”
  话音刚落,便听一个有些犹疑的声音问道:“她说,她丈夫死了?”
  苏行宴点头道:“不错,只留她和儿子两个人,若非我妹子聪慧能干,如今还住在陌水村的破旧老屋里呢。”
  此人,莫非当真是认得阿鸢的?夏侯熙儿的眼玲珑转了转,原本打算往回走,此刻却不禁住了脚步,心念转了一圈,却抬脚往路边走去,口中问道:“容栩阁的东家,还有着这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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