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上天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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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也好,熊姑姑心想,暂时便叫容鸢一个人住在清宁居,由着她折腾去。
  依照往年的惯例,清宁居的女院中,有一间是专门给宫女们住的,这些宫女们负责女匠人们的衣食住行。然而熊姑姑不喜欢容鸢,昨日便只叫容鸢独自睡在偌大的院子里,想要吓一吓她。没有想到,没吓到容鸢,反倒惹了这一桩事。
  “好了,你回去吧。”熊姑姑对容鸢挥了挥手,而后对门外院子里站着的宫人们唤道:“都进来吧!”
  随即,容鸢走了出去,外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
  “姑姑,别叫我们去伺候容氏啦?”一名宫女说道。
  “是啊,姑姑,好吓人啊!”站在后面的小太监们,则同样露出眼巴巴的眼神,看向熊姑姑。
  伺候女匠人们的都是宫女,但是容氏如此可怕,若是熊姑姑体恤宫女们,转而叫他们伺候,岂不是糟糕?
  面对众人可怜巴巴的眼神,熊姑姑心中甚是妥帖,面上却不显露,很是拿捏了一番,才道:“容氏本就出身农户,凡事都能自己做。且,她身患夜游症,无知无觉时有杀伤力。既然如此,你们便无需去她身边伺候了。”
  众人一听,全都面露欢喜,纷纷行礼道:“多谢姑姑体恤!”
  熊姑姑听了,面上愈发舒展开来。既削减了容鸢的用度,又得了属下们的拥戴,这一石二鸟之计,熊姑姑心中十分熨帖。
  另一边,容鸢对此一无所知。她唯独知道的是,经由此事,清宁居便会少了许多人来。至少,夜间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做什么小动作。且,即便来了,听见里头的动静,多半也会以为是容鸢夜游症发作,而不会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没错,容鸢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为了晚间夏侯御再来时,倘若发生什么,嗯,少儿不宜的事情,对外有一个说法。
  为了有个和谐的环境做不和谐的事,容鸢也是蛮拼的。可是,谁叫她的男人大老远的跑来,便只是为了跟她偷情呢?一路回到清宁居,容鸢偏头望了墙边的圆坑一眼,眼角露出一丝笑意,随走进屋里,开始正经做起图来。
  然而灵感不是时时都有的,一直到了晌午,也没有做出一张心中满意的图。容鸢搁下笔,拧眉看了一眼一上午的奋斗成果,只觉得不尽如人意。忽然抓起那张图纸,揉成团,丢在桌下的桶里。
  再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倘若不是最好,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容鸢要的是精品,也不允许这种将就的成品出现。
  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宫女萍儿提着食盒进来,不知是对容鸢上午的那一搡一踢而心中畏惧,还是对容鸢患有夜游症而感到害怕,虽然仍然不见好声好气,然而到底不再似之前那般,粗鲁地将食盒塞进容鸢的怀里。
  “你的午饭。”萍儿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就警惕地退后一步,而后转身飞快跑了。
  容鸢才刚刚挤出一个笑脸,想要同萍儿稍微亲近一下,毕竟往后日日都要麻烦她来送饭。谁知,这个笑脸刚露出来,萍儿仿佛见到鬼一般,一下子白了脸,忙不迭地跑了。
  容鸢撇了撇嘴,收回目光,坐下来吃饭。今日的饭菜,仍旧是一荤一素,外加一碗米饭及一盏小粥。比昨日好一些,至少盐巴放得正常,没有一个淡而无味,一个咸得齁人。
  饭后,容鸢照常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思及夏侯熙儿的事,总觉得是个心事。便没有再坐下去,而是出了门。
  本来匠人们的出行都不受约束,而容鸢的院子里又没有人服侍,故而走出去后,竟然不曾有人知晓。容鸢出了御衣局的门,便去打听容太傅的府上。不论如何,她总得亲眼看一看,容太傅的大公子,那个代替了容氏的好命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品?
  可巧,容太傅的府上与御衣局仅隔着一条街。容鸢走了两刻钟,便来到容太傅府上的门口。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石狮子镇在门前,朱漆大门上挂金色匾额,右下角的印章竟是皇帝的私印。
  好大的脸面,竟得皇帝亲手赐的匾额。容鸢心里有些不好受,为着被丢弃在陌水村的,一生孤苦的容氏。
  沈云志负了她,夏侯御不肯向她道歉,养父母苛待她——这些都是小事,同被容太傅与容夫人抛弃相比。亲生父母,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却不去寻找曾经丢弃的女儿,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夏侯御曾经给出的线索,无非两种答案——容夫人想要儿子,为此不惜狸猫换太子;容太傅为了保护容氏的性命,或者说给容家留一支香火。
  于容鸢而言,更有可能的是前者——否则,容太傅与容夫人为何不去寻容氏回来?又不是送到了千里之外,容氏就在玄京城脚下的黄沙镇上,该有多难找?
  故此,必然是容夫人瞒着容太傅,狸猫换太子。但是容太傅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出来,委实失察。
  难道那男孩长得很好,像容太傅或者容夫人,才叫容太傅一直不曾起疑?容鸢自己是被父母遗弃过,只因为他们想要一个男孩,便把她遗弃了,再也不曾寻找过。故而此时,格外感同身受,气得胸口都剧烈起伏起来。
  又想到那日桂花节在宫中,容太傅明明认出她来了,这些日子也不曾有过半点表示,更觉气愤不已。他们定然是觉着那个孩子好,所以对她如敝屣。一时间,容鸢与这具身体的感情前所未有的契合,双目望着容太傅的大门,胸口剧烈起伏不已。
  她自己没有发现,此时一双眼睛都红了,仿佛蕴着莫大的冤屈一般。倒叫路上的行人,偏头多看她一眼。
  这时,容太傅府中忽然传来一些响动。
  不多时,只见侧门开了,自其中抬出一顶软轿。四周跟着数名婢女与小厮,将软轿围在中间,端得是周到安全。
  想来这软轿中的人,便是容太傅府上的主子了吧?容鸢刻意回避容太傅府上的消息,夏侯御也不想拿此事搅乱她的心,故而对于容太傅府上的人,容鸢倒是不知。
  只不过,这样秀气的软轿,定然是女子才用的了。容鸢今日是来候着容子瑜的,虽然对轿子中的人好奇,倒也没有什么心思。只见那软轿恰好往这边行来,也没有别的念头,只往旁边闪了闪,冷眼看着这轿子的窗口处,试着看出里面坐着的人生的什么模样。
  轿子快要行到容鸢的身边时,忽然自远处狂奔而来几条大犬。背生乌黑浓密的毛发,四条腿上的毛色犹如金子一般闪耀。膘肥肉厚,跑起来浑身的肉似乎都在颤。然而速度极快,好巧不巧,正正往软轿的方向冲来!
  “走开!”
  “小畜生,快走开!”
  轿子周围的婢女们早已吓得不会动,那几名小厮则护着轿子,强自镇定地去撵那几条大犬。只听一声妇人尖叫,忽然轿子一阵晃动,原来有两条大犬飞奔着往轿子里冲去,虽然被抬轿子的小厮阻着,却仍旧是冲进半个身子进入轿子里,冲撞了里头的妇人。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等容鸢反应过来时,已经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冲过去一手抓起一只大犬的毛皮,用力丢了出去。而后一只手握住轿子里妇人的手臂,将她拖出来护到身后。
  那妇人惊魂未定,喘着气道:“多谢,这位女壮士。”
  “不敢当。我只不过是有一把子力气罢了。”容鸢不想暴露出有武功的事,方才只是事急从权不得已,此时安全了便立即解释道。
  当她转过身,面对身后的妇人,不由得忽然呆住了。而她身后的妇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也不由一怔。容府的侧门打开时,容鸢曾在心中猜测,这软轿里坐的人,会不会是容夫人?
  说一点儿也不期待,那是假的。毕竟是容氏的母亲,而且容鸢自己隐隐也期待着一份亲情。只不过,她今日乃是为了一观容子瑜的品性而来,故此攥了攥拳头,忍下上前一看的念头,退到一边任由轿子经过。
  谁知,上天自有定数。只见忽然从远处飞奔而来几只皮毛肥厚,个头壮硕的大犬,直直冲着轿子而去。大犬威猛勇武,瞬间便冲开了护在轿子周围的婢女和小厮,不仅吓得周围行人惊叫连连,更把轿子里头坐着的妇人惊吓到了。
  哪怕里面的人不是容府的人,而是寻常路人,容鸢也不能袖手旁观。故此当机立断,出手解救了里面的妇人。下一刻,容鸢便看见了从轿子里解救出来的妇人的容貌——竟与她有六七分相似!
  这必是容夫人无疑了。容鸢怔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妇人,但见她保养良好,面目一派温柔可亲,心中不由得砰砰跳动起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站在对面的容夫人,自然也看见了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女子的长相,略略打量一番,不由得惊讶起来。这个女子,瞧起来好生面善。
  “这位女侠士,方才多谢你,如若不然,我可要被那小畜生吓死了。”容夫人余悸未消,望着被容府的小厮们阻挡住了的大犬,脸上仍有些惊惶,忍不住往容鸢的身边躲了躲。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娘!”
  容夫人闻声,立时转过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焦急与担忧,大步朝这边跑来。容夫人的眼中露出慈爱之意,抬起手对那男子招了招,温柔地道:“瑜儿,不必着急,娘在这里,并没有事。”
  容鸢的一句“不客气”,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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