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御王作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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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房便又笑道:“一会儿啊,您指不定能见到我们小王爷呢。王爷来的时候,可是领着我们小王爷进府的。”
  “小王爷?”容太傅微微一怔,心底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只听门房说道:“是啊,我们小王爷生得可真是好,竟跟我们王爷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你们王妃呢?”容太傅忍不住问道。说完了,才想起来问的不对,容鸢同夏侯御还没有正式成亲,便改口道:“就是你们小王爷的母亲。”
  “不曾见过。”那门房摇头道,声音有些可惜:“桂花节那日,听说王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惜那日不是我当值,竟没有见到。只听说是极美貌的,又气度翩然,是女中豪杰呢!”
  这些仆人们对容鸢的身份,倒也不注意,也不知道是夏侯御暗示他们了,还是他们自己想的,竟然就开始称起王妃了,而且语气颇为自然。
  “王妃不住在这里?”容太傅所关注的,却是这一点。夏侯御领着鸢儿的儿子回来了,为何鸢儿没回来?难道,他们之间有些不好?
  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鸢儿方才去容府,难道是为了求助的?想到这里,容太傅心里极不是滋味。假使容鸢是为了求助而去,结果却被容夫人疼爱容子瑜的一幕刺激,真是想一想便觉心酸。容太傅加快脚步,催促着门房快些引路。
  很快便来到夏侯御居住的月华苑。
  “太傅大人,到了。”那门房说道。
  容太傅已经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门口,只听到里面传来孩童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念着书:“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
  容太傅有些怔怔,听着站在庭中的幼童,捧着《增广贤文》朗读的声音,一时间心中颇为感慨。
  “太傅大人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庭院中,夏侯御坐在桌边,抬头往容太傅看去。
  容太傅便抬脚走进来,对夏侯御行了一礼:“见过王爷。”余光望去,站在庭中不远处的幼童,朗读的声音没有半点停顿,显然是不受此影响。他心中十分感慨,又喜欢得不得了,便忍不住问道:“这是,鸢儿与王爷生的孩子?”
  夏侯御的目光,顿时变得高深起来。他深深地看了容太傅一眼,对豆豆唤道:“豆豆,过来。”
  豆豆便停下声音,合上书本,往这边走来:“爹爹?”
  “叫外祖父。”夏侯御指了指容太傅说道。
  豆豆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外祖父?可是豆豆的外祖父,不是……”他咬了咬唇,知道不该说人不体面的话,便委婉地道:“没有这位爷爷生得好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没这位爷爷穿得漂亮。”
  容太傅只是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豆豆所说的那位,原是容鸢的养父了。他低头望着小孩子稚嫩而清澈的面孔,不由得心中生出深深的惭愧来。
  当年,鸢儿这么大的时候,定然也如此漂亮可爱吧?“好孩子,我确实是你的外祖父。”容太傅蹲下了身子,与豆豆平视,激动地说道:“我是你的亲外祖父,也就是你母亲的亲生父亲。”
  豆豆眨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瞅着他。读书使人明理,豆豆由夏侯御带着身边教导着,虽然还是小小孩童,却已经明白许多事情。听到容太傅的话,豆豆的心中慢慢转过几个念头,不由得疑惑起来:“可是我为什么都不曾见过你?”
  别人家的外祖父,都是常常走动的。便如陌水村的巧儿姐姐,便经常到外祖家走亲戚,一年少说要去个四五回。每次回来,都会捧着许多新鲜好玩的玩意,在村里的小伙伴中炫耀。那时候的豆豆,只能远远看着,心中只盼着不要被姥姥到家来搜刮便好了。
  童言无忌,问出来的话,往往是最扎人心窝子的事。容太傅心下苦笑,望着这张俊雅灵秀的小脸,认真而愧疚地答道:“外祖父被小人所欺骗,弄丢了你的母亲,直到最近才探到你们的消息。”
  谁知,豆豆忽然后退一步,警惕而疏离地看着他:“你可是看上我父亲的权势,或者被我娘亲的财富所惊?”
  稚嫩的声音,却充斥着呵斥之意,立时让容太傅不由得愕然愣住。待反应过来,不由得哭笑不得:“外祖父岂是那种人?”
  豆豆依旧不放松戒备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你的品行?况且你曾经被小人骗过,很是识人不清,万一以后再被骗,来坑害我爹爹娘亲怎么办?”
  小小年纪,竟然说得出这样的道理,直叫容太傅有些骄傲又有些无奈:“那你便看着外祖父,叫外祖父不要坑害你爹爹娘亲,可好?”
  豆豆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惹得夏侯御有些好笑了,弹了弹他的脑门,道:“才教你多少道理,便学一个忘一个了?之前教你要尊敬长辈,你却怎样和外祖父说话的?”
  豆豆一本正经地道:“娘亲说过,在尊敬长辈和恩怨分明之间,以恩怨分明为先。倘若外祖父是坏人,豆豆是不会尊敬他的。”
  容太傅听了,不由得怔住,思及容鸢冷淡沉静的面孔,心里有些打鼓起来。
  “嗯,你娘亲说得对。”夏侯御自然不会在豆豆面前,说容鸢的半句不是。何况这道理原是没有错的,便赞许地看了豆豆一眼,温柔说道:“去读书吧,爹爹和你外祖父有话要说。”
  豆豆便点了点头,抱了书本往方才站立的地方去了。从始至终,对容太傅并不是多么亲近。
  容太傅心中有些失落,目光看着小小的身影站在一处空旷地方,煞有其事地认真读书,又想起了容鸢沉静淡漠的模样,直是不禁心中一酸,险险掉下泪来。
  本来豆豆是极稀罕温暖和亲情的,奈何如今爹爹和娘亲都在身边,对旁人便不是那般亲近了。简而言之,他不需要了。
  夏侯御却不觉着这样有何不好。豆豆能够讨得容太傅的欢心,加深这份感情纽带,无疑是极好的一件事情。然而容太傅需知道,他想补偿容鸢母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此,只有付出过真心与努力而得来的,他才会更珍惜,对容鸢和豆豆才会更好。
  容太傅不知夏侯御的冷酷算计,强忍住心中酸涩,在夏侯御的身边坐了下来,问道:“王爷,不知鸢儿现在何处?”
  夏侯御心中猜测容太傅的来意,便直接问了出来:“太傅大人有事?”
  容太傅面对夏侯御冷淡高洁的神情,忽然有些淡淡的不满。夏侯御偷了他的女儿,还跟他的女儿生了儿子,却从不曾明媒正娶,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高傲?便将背脊愈发挺得直了,冷冷问道:“敢问王爷,何时与我家鸢儿完婚?”
  夏侯御对容太傅的唯一敬意,便是他乃朝中重臣,虽然如今几近于隐居,然而到底门生极多。至于容鸢是他的女儿,却并不令夏侯御如何动容。
  一来,容太傅真正的女儿,容氏已经死了,如今只不过是鸢儿占了这具身躯,才使得他跟容太傅有了这桩关系;二来,容太傅见到鸢儿已经有些日子,却迟迟不决,令夏侯御是有些不满的。
  故而神情淡淡,反将容太傅一军:“太傅大人,本王的爱妃,何时成你家的了?”此话隐隐暗指,你既然不曾将鸢儿认祖归宗,又有什么脸面摆岳父的架子?
  果然,容太傅的眼中有愧疚一闪而过。然而神情不变,仍旧保持着身为岳父的高傲:“我今日来,便是想问王爷,鸢儿在何处?待我与她定个日子,将她认为容府的义女,再与王爷完婚不迟。”
  容太傅之所以摆出高姿态,无非是向夏侯御表示,容鸢是有娘家的,且娘家腰杆子硬,叫他不要太嚣张,日后好好对容鸢。落在夏侯御的眼中,便成了另外一个味道。
  夏侯御心中有些微哂,对容太傅的好感降低一分。然而思及容鸢两次在身世上露出的落寞,又觉得关系不能搞僵,便只是露出一丝讽色,说道:“‘义女’?难道鸢儿不是太傅大人亲生?”
  容太傅心中理亏,面上再保持不住冷淡严肃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尾大不掉,如今那孽子十分得内人的喜欢,倘若将他除了,只怕内人心中不满,为此苛待了鸢儿。”
  夏侯御不由奇怪:“莫非太傅大人不曾告诉太傅夫人,鸢儿才是你们的孩子?”
  容太傅愈发羞愧:“内人念重感情,不肯舍弃那孽子。”
  夏侯御不由得冷笑起来,素来不爱多言的他,此刻也难得不吝啬言语,讥讽起来:“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养仇人的儿子养得难舍难分,倒将正经亲女抛到一边,退居二线了。稀奇,真是稀奇。”
  容太傅闻言,直是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内人,内人……”
  夏侯御不禁微微摇头,容太傅于学问上确实出众,然而家宅方面却管理得一塌糊涂。对于容夫人的态度,倒也不气,毕竟是个无关的人,不值得他生气。只在心中揣度着,鸢儿心中到底是在意的,还是可有可无的?
  随即又想,太傅之女的身份本来就是鸢儿的,只能鸢儿不要,却不能别人不给。便将脸色一沉,说道:“倘若太傅大人不能还鸢儿一个真实身份,就请便吧,本王不送了。”
  容太傅来此的目的不曾达到,自然坐着不肯走,面上苦笑道:“非是下官不肯,而是内人之意坚决,下官劝服不得,只能留下那孽子,给鸢儿一个‘义女’身份。”说到这里,容太傅心中一动,面前坐着的这位爷,能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隐忍二十年而不被发觉,若说胸中无大才,容太傅是不信的。而且,他是极向着鸢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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