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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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蘩祁扭头,“哼。”
  言诤笑够了,好言又解释道:“太子毕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权贵,那些女郎纵然是不爱他,可也不爱那些权贵名士么?既然太子是这般令人惊恐的‘喜好’,那旁人也差不离了,她们这般想,霍小姑你还愁没生意么,赶紧将那花花绿绿的肚兜连夜赶制一批出来!对了,给我家双卿也留一块!”
  说罢他飞也似地溜道儿走了。
  霍蘩祁怒极,又羞又气恨,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他那张看似严肃、冷漠、正直的脸竟然欺骗了她!
  第56章 允诺
  歇了晌, 只听坤仪宫内院后头有人吵嚷,皇后拍了拍幼子的襁褓,令人打起湘帘, 隔了斑驳的竹篱冬雪, 院里影影绰绰立着几个人,黄嬷嬷正在教训下人, 严厉到近乎苛刻,趾高气扬。
  皇后心下一凛, 念及数日前, 太子身上携了花粉, 呛得幼子咳嗽了两日。
  太子无心,对于他而言,皇权地位, 自幼是他的囊中物,陛下时时三令五申,他自当不会朝婴孩下手。皇后心如明镜,脸色微寒, 婢女春音捧羹来,让皇后用膳,她接过羹汤, 素手在汤中微微一点,“将黄嬷嬷叫进来,本宫有话吩咐。”
  这一日,皇后将黄嬷嬷辞了, 让她退回家中,又让春音亲自过府,请了黄樾入宫。
  黄樾是黄氏这一任的嫡长子,虽生性跋扈好玩,但她父兄对他格外疼爱,皇后传唤他入宫,黄樾因奉了父亲的话,不得已要问上一句:“姑母,可是嬷嬷做了什么错事,您要罚她回去?”
  皇后雍容端坐,闻言,淡笑道:“只是嬷嬷年纪老迈,不宜留在宫中,几个不懂事的丫头时时惹她生气,倒是得不偿失,不如让她回去,安心颐养天年。”
  黄樾问过了,听如此说,有了个交差的话儿,便不再刨根挖底了。
  皇后轻声道:“你表哥今日出了皇城,你可知晓?”
  这事他果然是不知的,一听此言,立马便变了脸色,“不是才回来没多久么。”
  那声音颇有几分委屈。
  皇后心思细,斟酌了一盏茶功夫,将近来宫中一些琐事细细说与他听了,事关太子之事,黄樾是无条件倒戈的,听罢,险些从席上起身,跪直了身子诧异道:“阿父竟然命人做了这等事?”
  他心里七上八下,没来由,无端端地父亲为何要对付太子表哥?
  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啊。
  皇后又笑道:“阿樾,姑母是想问你要句话。”
  黄樾恭恭敬敬地跪伏下来,“姑母您说什么,侄儿都应着。”
  皇后曼声道:“兄长如今年逾不惑,正是壮年,却也有野心,你是知晓的。幼子无辜,才降生不久,本宫怕他沦为兄长的利刃。”
  黄樾虽然平素爱犯浑,但到底是世家出身,皇后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他彻悟之际,心弦猛然一断,父亲的野心,陛下与皇后心知肚明,之所以容忍,是在等着转机,还是旁的?若是父亲执意要扶持小皇子,他年幼,自需倚仗母族,将来父亲或可权倾朝野。
  这……
  黄樾心底犹疑,却晓得厉害,一时后怕不已。
  皇后道:“你心里清楚的。你日后可愿收敛起性子?”
  他飞扬跋扈,在银陵城开罪了不少人,皇后这番话,倒像在提点他,将来继承黄氏,不可学他父亲,将只手伸入朝堂不说,还妄图篡改皇命。
  但子承父业,他父亲黄中谷对他的教诲和提点,多年始终如一,便是让他学会做人上人。
  他犹豫之际,皇后也看出了黄樾内心之间的挣扎,便坦然摇了摇头。
  “阿樾,太子在局中左支右绌,饱受刁难和非议,你父亲对他,犹如逢一大敌,将来争锋时,你难免也要与太子为敌。”
  黄樾咬牙,“阿樾不会。”
  他怎么会与表哥翻脸,绝对不会。
  皇后微微颔首,“姑母要你这句话,来日,不论如何,你都要为太子护持,这一点,做得到么?”
  他父亲膝下五子,他虽是嫡长,但父亲显然偏疼行为处事与他一般无二的老二,老二要是抢夺先机,挖走了黄氏的财力势力,他必然晚景凄凉,还任由他们继续威风赫赫,这是让黄樾最不爽的。
  他最不爽他们得意洋洋,他偏也要将实权绑在手心里不可,看谁敢逆他心意,敢欺负表哥。
  “阿樾能做到。”
  少年说话掷地有声,皇后沉默地一叹。
  黄樾幼时长在自己膝下,时常入宫来玩。
  太子长他五个月,但那会儿已是少年老成,凡事自有主张,且不怎么有喜怒之色,待谁都自是一股含而不露的威仪。黄樾偏偏爱逗他,只要是让他皱一下眉头,他都能高兴老半天。
  后来……
  黄樾失魂落魄地出了宫。
  言诤正是大喜,方从洞房花烛夜里回过神来,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在甬道狭路相逢,黄樾心思澄澈,满脸的失落瞒不过人,言诤一瞧,便拦住了他的去路,“黄公子,这是——”
  黄樾诧异地抬起头,“你没同太子表哥出城?”
  言诤戏谑道:“殿下有佳人为伴,我在,他会生气的。”
  佳人……黄樾一想,那日的确见到步微行挽着一个清秀少女,当时只以为她是太子表哥的侍女,没想太多,可表哥自幼不喜女色,何时收过侍女,本来他就该想到不简单。
  黄樾苦涩地将手收回衣袖之间,掩盖了因用力暴起的青筋,姑母的话言犹在耳,他不能再任性了。
  言诤面露惊讶,这个黄樾今日似乎分外不同了些,到底哪处不同,但却又说不上来,古怪得很。
  小皇子满月宴这晚,宫中设了家宴,黄中谷携了几个儿子入宫面圣,一家人共叙天伦。
  小婴儿今日一反常态,乖得很,不哭不闹,被黄樾逗得呵笑连连,小嘴儿一张一合,发出咯咯的笑声。
  文帝与爱妻笑着在一旁看着。
  百千佳肴被捧出,琉璃盏、碧玉壶,紫金玛瑙、海棠璎珞,珠光鬓影之间,笙歌曼舞,甚是祥泰。烟火昌繁,此夜银陵同庆,长街古道上游人如织。宫廷内帷之处,尽是繁华喧嚣,热闹鼎沸的人声、翩翩旋转的罗裙。
  只是唯独不见那本该坐于庭宴之间的太子。
  黄中谷固然失望,但这几日,宫里换了数名宫人,黄嬷嬷被退回府,便说明皇后有敲打告诫之意,他且暂时收敛,今日做足了舅舅姿态,送了长命锁、平安符、百家发与千户米,这在民间有祈福安康的传说。
  众宾欢飨,唯独黄樾望着小阿朗出神。
  小家伙太能笑了,还没有牙齿,眼睛也没有张开,肌肤方褪了红,露出婴儿的乳白,但却仿佛能耳听八方似的,他说几句笑几声,他便附和连连。
  黄樾就望着小阿朗,想到了表哥。
  他从来不笑的,也不哭,有一回他偷偷将青蛙塞进了他的靴子里,太子也不动声色,当着他的面儿,将那只青蛙宰了,血淋淋的,四分五裂地摊在他脚下。
  黄樾默默地一叹,摸着小婴儿的脸颊,在心中自言自语:“什么时候,你哥哥能对我好点儿?我也就是很单纯地……喜欢他啊。”
  太子殿下极为难得地打了个喷嚏。
  他握着手中的竹简,若有所思。
  马车颠簸着,霍蘩祁本来有了困意,又迷迷蒙蒙睁开了眼,见他还在看书,便替他将竹简收了,“车里呢,容易坏眼睛。”
  说罢,她便将竹简收入了自己怀里。
  太子殿下开始反思是否对她纵容得太厉害,越发敢骑到自己头上了。
  见霍蘩祁靠着车壁要睡,他伸手要敲她的脸蛋,但才碰到她柔软的颊,便改成了抚摸。
  她闭着眼睛,嘴唇轻轻地翘起来,“阿行,我没有父兄,但是现在对我来说,这都不算遗憾了。”
  她将竹简抱得紧紧的不撒手,生怕他夺走了,步微行知晓她是有心照顾自己,连夜里也不让他点着灯看公文,他自幼被文帝管束得极为严苛,对旁人干预自己的私事本来十分不耐烦,但是遇上她,他耐着性子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妥协。
  到了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都纵容她到什么地步了。
  霍蘩祁睡醒了,马车停在溪水边,葱茏的碧树底下。
  有段时间,霍蘩祁追着他,想跟他到天涯海角的时候,抱着小团团,似乎也是睡在这么一景里。
  她有几分害羞,因为她正趴在男人的胸口,这倒不说了,她还流了一串口水,弄湿了他的衣裳。
  他的衣衫虽然单调,但是不可否认地贵。
  她悻悻地抬起头,只见男人漆黑的眸犹如山雨欲来,闷雷滚动似的,她小心翼翼用衣袖替他擦口水,“那个、那个我会赔你的。”反正她是做这生意的。
  他不说话。
  霍蘩祁便又嘀咕道:“还不如你把衣裳脱了给我,我也拿你一件,才算公平。”
  说音未落,霍蘩祁的手里便多了一只包袱。
  她曾经想追着男人算账,为了一件让人害羞得抬不起头的肚兜。但是此时,那件肚兜终于兜兜转转回到了自己手中。
  霍蘩祁先是一怔,然后,又羞又喜地翻看了几眼,果然是她的,匀称修长的并蒂莲花,连花色都仿佛还是新的。
  步微行道:“还你了。”
  那口吻,像在骂她小气。
  霍蘩祁哼了一声,“这是我阿娘一针一线亲手给我绣的花样儿,你要是喜欢,我做个别的给你。”
  步微行冷笑,“孤凭什么喜欢?”
  霍蘩祁也学他,叉腰冷笑,“你不喜欢为什么早不还给我,还贴着身藏?你你你、你变态!”
  “……”
  倘若这世上有后悔药,太子殿下只想将这身洗不脱的污名给抹了。
  他睨了霍蘩祁一眼,沉默地推门,下车。
  他束了长发,以金冠簪之,一袭绣着赤金龙纹的缁衣,霍蘩祁偷觑了几眼,靠在马车上默默地想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这身气度藏是藏不住的,但是这一次,她希望能自己报仇。
  心绪几转,霍蘩祁放下肚兜,起身下了车。
  阿大他们就近起了篝火,正在烤肉,远远见到殿下走到了花树底下,经冬的霜枝虬根百曲,结着晶莹的淡花,衬得男人眉眼莹然,恍如玉人。霍蘩祁偷偷地跟上来,小手扯了扯他的玄裳,“阿行,你别生气嘛。”
  他没回头。
  霍蘩祁见他耳朵微红,心下一诧,随即又忍俊不禁,捂着嘴问:“难不成,是害羞了么?”
  步微行微懊地捉住她的手,“你知道,孤见到那只肚兜的第一眼,想的是什么么?”
  霍蘩祁顺着他的话,惊讶地点头:“肯定是天命姻缘啊。”
  “……”
  第57章 骄女
  从他在皇后面前亲口承认“非她不可”开始, 她便大胆了。这是他承诺予她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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