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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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娘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只得放弃这个话题,低头道:“御膳房的来喜在院子里,说是娘娘要的糟鹌鹑做不成了,特来请罪。”
  苏青鸾细细的眉梢挑了一挑,现出两份薄怒来:“我等闲也不向他们要什么吃,难得要一回,偏就做不成了?你叫他进来,我当面问他!”
  秀娘出门去把人叫了进来,果然正是上次那个小太监。
  苏青鸾沉下脸来:“本宫不过是病中不能走动而已,还不算彻底失宠呢!你们就这么急着踩我,赶着向旁人卖好去了?”
  来喜慌忙跪下去,额头“咚咚”地磕在地上:“奴才们不敢轻慢娘娘,只是贵妃娘娘那里今儿要了十几只鹌鹑过去,说是小厨房里要用;剩下的几只又被良嫔娘娘要了过去……奴才们有心拦着,可大小都是主子,哪有奴才们说话的份呢……”
  话未说完,苏青鸾已抓起一只茶碗,“哐啷”一声扔了过去。
  秀娘拧着眉头,沉声道:“御膳房确实有些不像话!贵妃娘娘那里也罢了,良嫔是什么身份,也敢跟延禧宫抢东西?”
  苏青鸾咬着牙,恨声道:“她们变着法子踩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刻也耐不得了!今日你们若不能给本宫一个说法……”
  “娘娘请息怒,”来喜忙叩头道,“奴才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可别是嘴上哄我的吧?”苏青鸾冷笑。
  来喜抬起头来,正色道:“娘娘请放心。今日是冬至佳节,奴才们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让娘娘扫兴。头晌的时候,买办已经去西边淘弄好东西去了,晚上说不定有新鲜玩意儿送过来,奴才们一定瞪大眼睛瞧着,有好东西第一时间给娘娘留一份出来。”
  苏青鸾眯了眯眼睛,低声冷笑:“你们倒乖!焉知不是事情办不成,拿好话哄我呢?”
  来喜忙又赌咒发誓,说了几百句好话,苏青鸾才懒洋洋地打发他出去了。
  秀娘亲自送了那小厮出去,心里有些狐疑。
  御膳房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负责了?
  一向随遇而安逆来顺受的淑妃娘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饮食上这样讲究了?
  事有反常,只怕……
  苏青鸾出门走到廊下,看着竹叶缝隙里透进来的斑驳日影,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出门了?
  西边?
  西边街市上,这会儿应该挺热闹吧?
  有些人生性好动,纵使这段时日收敛了许多,终究也还是喜欢往热闹地方钻的。说不定如来喜所说,今日真的会有一两个不小的“惊喜”呢!
  这样想着,苏青鸾忍不住仰起头来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秀娘回来看见,皱眉道:“娘娘,外面风大,您的身子贵重,还是进去歇着吧。”
  苏青鸾抬起头来,露出微笑:“你放心,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对了,前两天你说良嫔在养居殿挨了打,如今怎么样了?”
  秀娘勾起唇角,语带嘲讽:“前几日发烧得挺厉害,好歹捡回了一条命,说是性命无忧了。不过,那么重的伤,怕是总要有一两个月才能出门,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说起来,良嫔也算可怜。她的心眼本不坏,只因觊觎了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耍了些不该耍的手段,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是啊,她太蠢了。”苏青鸾冷笑。
  秀娘垂首道:“有她做出头鸟,给宫里那些心存妄念的人做个样子也好。您瞧,现在宫里的娘娘们个个安分守己,省了多少口舌是非!”
  “是啊,一枝独秀,确实不会有什么是非。”苏青鸾笑得有些嘲讽。
  秀娘没有接话,苏青鸾便又幽幽地叹道:“只有最无趣的冬天才会有一枝独秀。春天迟早会来的,到时候万紫千红满园盛开,她又如何能拦得住?”
  “皇上回宫了!”墙外一声欢呼,远远地传了过来。
  苏青鸾勾起唇角,笑了:“秀娘,今日的家宴设在哪里?”
  秀娘垂首道:“奴婢不知。娘娘怕是累了,还是早些歇下的好。”
  苏青鸾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不慌不忙地道:“歇的时候还有呢,你先帮我挑一件鲜亮的衣裳吧。今儿过节,我总不能还穿这些灰扑扑的颜色,你说是不是?”
  第98章 都是自家人
  芳华宫。
  苏轻鸢正抱着一本书冥思苦想。
  陆离推门进来了。苏轻鸢抬头看见,忙把书藏了起来,挤出笑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离伸手从她的腰后把书抽了出来,放在桌上,俯身将她圈进了怀里:“审完了,就回来了。”
  苏轻鸢微微一僵。
  陆离没有继续说下去,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抱着她,右手却从她的肩侧伸出去,随意翻动着桌上的那本书。
  苏轻鸢按捺不住,仰起头来看着他:“审完了,结果呢?”
  “你猜。”陆离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并没有露出完整的笑容。
  苏轻鸢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道:“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无话可说。”
  “还有呢?”陆离合上书,低下头。
  苏轻鸢避开他的目光:“那天你说过,程昱是我们的朋友——我想,他应当只是朋友吧。”
  “继续说。”陆离的语气依旧平淡。
  苏轻鸢发现他今日的话格外少,心里不免愈发忐忑。
  只有陆离自己知道,他若是再多说一个字,只怕就会控制不住笑出来。
  苏轻鸢冥思苦想许久,只得又补充道:“我不相信那个虫儿的话……如果我真的跟程世子有什么暧昧,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记得他?我知道我近来时常迷迷糊糊的,可是就算在最糊涂的时候,我也知道‘陆离’这两个字是重要的;听到程世子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里却连半点儿波动也没有,所以……那个罪名,我不接受!”
  陆离笑了:“什么罪名?谁又打算安什么罪名给你了?”
  苏轻鸢狐疑地看着他。
  陆离抱着他一同在软榻上坐下,攥住她微凉的双手:“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那番鬼话?你以为我带那奴才回宫里来审问,是为了给你定什么罪名?”
  苏轻鸢黯然地低下头去:“你当然不愿意给我定罪名,但是……疑心总会有几分的吧?你若不疑心,又何必要审他?”
  “蠢死了!”陆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苏轻鸢,一脸愁容。
  苏轻鸢扁了扁嘴,觉得有些委屈。
  陆离拥着她,叹道:“你也不想想,怎么就那样巧,咱们刚进戏园子,那个奴才就知道了?咱们的包厢外面有侍卫守着,他怎么就那么容易闯进来了?学戏的孩子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那小子怎么偏把最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
  苏轻鸢瞪大了眼睛。
  陆离苦笑:“你这小脑瓜,果真比从前钝了许多。这样简陋的一个局,从前你一眼就能看穿的。”
  苏轻鸢想了许久,咬住唇角委屈地道:“关心则乱,我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关心则乱?你有什么好‘乱’的?难道你心虚?”陆离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
  苏轻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偶尔会觉得心里没底,那有什么奇怪?”
  “蠢!”陆离作出了简短的评价。
  苏轻鸢的心里更加委屈了。
  她那个叫“虫儿”的便宜弟弟那样言之凿凿的,换了谁能不担心嘛!偏她又记不起从前的事,不心虚才怪呢……
  苏轻鸢闷闷地想了许久,陆离就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终于,苏轻鸢鼓起勇气,抬起了头:“你的意思是说,你带虫儿回来审问,是因为你一早就察觉到他是受人指使来挑拨离间的,所以想查问他是受谁指使?”
  陆离面露微笑:“还好,有救。”
  苏轻鸢翻了个白眼,忽略掉他欠揍的表情:“那你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陆离敛了笑容,沉默许久。
  苏轻鸢立时有些慌了:“怎么,很严重吗?是不是那个女人……”
  陆离有些迟疑,许久才道:“指使虫儿来说那番话的人,是苏青鸾。”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解。
  陆离只好把苏青鸾的一些事情细细地说给她听了,后面又解释道:“近来她有些不安分,淡月就吩咐了不许她出延禧宫的门。她身边的奴才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本以为万无一失——倒是小看了她。”
  苏轻鸢想了一想,闷声道:“她一定很恨我吧?这离间之计虽然称不上十分高明,可是只要你对我有一丝儿疑虑,这场打击对我而言就是致命的了。而且,她身边连一个趁手的人都没有,竟还能安排下这样一计,可见心计手段也是不错的了。”
  陆离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她只安排了虫儿一个人,就连虫儿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轻易地在侍卫的眼皮底下闯进了包厢。”
  苏轻鸢大惊失色:“你疑心侍卫有问题?可那些都是你的贴身近卫,怎么会……”
  陆离咬牙:“他们的忠诚,没有问题。我细细地审问过他们,可是他们自己糊里糊涂,什么都说不出来,有几个人甚至完全没看见虫儿闯进了包厢。”
  “那么笨吗?”苏轻鸢有些不信。
  陆离神色凝重,许久才道:“他们不是笨。要知道,他们身为侍卫,对危险的敏锐直觉都是自幼训练的。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虫蚁,只要稍有异动,他们都能察觉。”
  “这么说……”苏轻鸢疑惑了。
  陆离沉声道:“虫儿已被斩首,所以他不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唯一的可能就只会是侍卫受到了别人的控制——至少是受到了干扰。”
  苏轻鸢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先前看着的那本书上。
  “你也觉得是她?”陆离沉声问。
  苏轻鸢点了点头:“巫族秘术之中,确实有那样的手段。控制人心、制造幻景,都是最寻常的术法。你找来的那几本书,我越看越觉得心惊。”
  “如果不好,就不要看了。”陆离担忧地道。
  苏轻鸢勾起唇角:“还是看看的好。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前几日贵妃被人下咒的案子还没查出头绪来,如今咱们最信得过的侍卫又出了这样的事……”
  苏轻鸢忽然打住话头,心里骤然一亮。
  “怎么了?”陆离担忧地看着她。
  苏轻鸢抬起头来笑道:“我一直惦记着学巫术,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学,此刻才终于想起来了——这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卫,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那个人的控制,咱们若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巫师,整个天下都会成为她的傀儡!你想指挥着她的傀儡去抓她,那不是很可笑吗?”
  陆离攥紧了双拳,眸色渐冷。
  苏轻鸢转过身来往他的怀里一靠,笑道:“不用太担心,只要给我两三个月的时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陆离认真地道。
  苏轻鸢不解。
  陆离抚着她的肩头,叹道:“太医说你的身子需要静养,你却偏要去学那些费心费神的东西……更何况那些巫蛊之术都是旁门左道,难保不会有更可怕的后果!为了对付一个妖妇,损伤了你,这笔账也太不划算!”
  苏轻鸢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所谓的‘旁门左道,不过是因为寻常人不懂罢了。我倒觉得,这些术法既然传承了那么多年,必定有其过人之处。术法本身没有正邪之分,只要不来做坏事,就不算是旁门左道吧?”
  陆离思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牵着苏轻鸢到妆台前坐下:“晚宴要开始了,你要不要重新梳一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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