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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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岑岭回来他有好多天没见霍初雪了,私下也没怎么联系。心火被压下,趋于平静。
  如今兰姨提起她,心火又被勾起,灼烧着神经。
  他面色微变,忙慌乱地说:“兰姨您真会开玩笑,霍医生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找一个二婚男人。我什么条件,别耽误人家。”
  兰姨恨铁不成钢地说:“二婚怎么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如今这些小年轻今天结婚,明天离婚,二婚多正常啊!亏你还是大学教授,思想这么迂腐。”
  “我的事儿我自己有分寸,您就别操心了,好好带晴天。”贺清时明显不愿继续这话题,扔下话就去了厨房,“我去给贵叔打下手。”
  见他离开,兰姨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第31章 第30棵树
  入夏后,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到了七月, 青陵的天气已然热得让人无力吐槽,每天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几乎都能把人给烤熟。
  中午在职工食堂吃完饭,贺清时回办公室小憩。
  正午时分, 外面日头正是毒辣。办公室外几株广玉兰被晒得软趴趴,叶子打卷,有气无力的。
  蝉鸣聒噪, 一声压过一声, 不绝如缕。搅得人心浮气躁。
  大热天,人也焦躁。贺清时近来情绪很受影响。
  四季之中,他最不喜欢夏天。白昼那么长,一整天都炎热难耐,哪怕是到了晚上也不显得凉快。若不是要去学校上课, 他都不愿意出门。一到休息日, 整日窝在家里,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一刻不歇。室内虽说清凉,可也委实沉闷。
  好在还有一周就放假了,他也可以休息上一阵。
  办公室里冷气打得很足, 他躺在沙发上,盖了毯子,慢慢合上眼睛,进入梦乡。
  梦境变得越来越旖旎, 有个女人在她他身下热切而激烈地迎合着。他动作急,又猛又凶,似有将她就拆卸入腹的冲动。
  梦里一直有个声音死死压榨着他的听觉神经。女孩子的声音,又细又软,略带哭腔。
  “贺先生……”
  “贺先生……”
  ……
  那个女人叫了好多声,可是他却始终看不清她的长相。
  梦境冗长,画面一幅幅切换,无比清晰,他就像是在真实经历着这些。
  最终画面定格,女人扬起脸,笑容明媚,“贺先生!”
  他方看清她的脸。是霍初雪那张大写的,放大的,瘦削尖俏的瓜子脸。
  “霍医生……”
  贺清时从梦里倏然惊醒,大口大口喘气,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可不就是一场恶战么!梦里的那对男女那么激烈,那么放肆,彼此磨合,好像谁都不愿放过对方。
  他扶住胸口,想起梦里的那张脸,整张脸都吓白了。
  罪过,罪过,真是罪过!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澜澜水声骤起。水流哗哗流向洗手池,一下子就蓄满了。
  他把脑袋重重沉下去,冷水蔓过额头,清凉浸骨,能让人沉静。
  闭眼,屏息,暂时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片刻以后他浮出水面,怔怔看着镜子。镜子里的男人蓬头垢面,头发濡湿,脸上布满水珠,狼狈不堪。
  他取下干毛巾慢腾腾擦干。
  总算是暂时压制住了满腔心火。
  这样下去一定不行。类似的梦境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梦到了。虽然每次地点不同,场景不同,衣着不同,可对象却始终是她。或喜或悲,或嗔或怒,表情变换,可人就是她。
  事件也相同,每次都是那么一件事,不过就是不同姿势而已。
  而梦里的自己迷离沉醉,激烈疯狂,丝毫不知满足,像是在食一场饕餮盛宴。
  年少轻狂的年纪,他不是没做过这种梦。可断然没有哪次会像梦里这么疯狂。甚至情到浓时,切身经历都不敌它一半。
  这般罪恶的自己他只觉得陌生。
  满心满脑的羞耻感沿着四肢百骸开始蔓延全身,他几乎无力招架。自身的羞耻,对霍初雪的愧疚,俨然就是疯狂滋长的藤蔓捆绑住他,让他不得动弹,越缠越紧,濒临窒息。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太过压抑,几乎无法喘息。
  他真的不敢想象,若是霍初雪知道他对她动了这种非分之想,她该作何感想。
  一直以来,霍初雪都是他欣赏的女人。这个女医生清冷从容,乐观开朗,敬业爱岗,极具责任心。她开心时会大笑,难过时又会放肆大哭,懂得调节自己的情绪,热烈而富有朝气。就像是一团火,永远都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她有时也很孩子气,做事率真随性,说话直来直去。有时又细心熨帖,懂得照顾他人,照顾他人的情绪。他几次情绪失控她都看在眼里,可却不点破,以她的方式帮助他调节。
  她关心病人,兰姨生孩子期间,她一天往病房跑好几遍,嘘寒问暖,尽心尽责。她也会为了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伤心难过许久。
  他向来欣赏她,以朋友相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有了变化。情绪不由他控制,过去古井无波的一颗心竟然泛起涟漪,荡漾起来。
  他越来越不敢直视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能够和她泰然相处。他时常走神,思绪游离,脑子里越来越多旖旎的念头凭空冒出来。
  那日从兰姨家回去,当天晚上他便做了这个梦。醒来后只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不敢承认。安慰自己是沉寂太久,太久没有行男女之事。
  可后面几天,他又反复做这个梦,到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了。容不得他不重视,再当鸵鸟,不去面对了。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心理出了问题。
  从卫生间里出去,贺清时赶紧拨通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两声,很快被人接通。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过来,“您好,东霆心理咨询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你好,请帮我预约郑医生明天的号。”
  “抱歉先生,郑医生明天的号已经预约满了。”
  贺清时:“……”
  他握住手机,手机贴在耳旁,有些许发热,不禁皱了皱眉,“那后天呢?”
  “后天也满了。”
  贺清时:“……”
  “什么时候可以?”
  “周五可以。”
  “那就周五。”
  ***
  周五,青陵东霆心理咨询诊所。
  贺清时早早就到了。
  值班的小护士给他带路,“贺先生,郑医生让我带您过去。”
  贺清时点点头,礼貌地说:“谢谢。”
  郑医生的诊室在二楼最右边的一个房间。穿过走廊,一路上好多个诊室并排排列。
  走廊冗长,沿路摆了好几盆绿植。阳光大片抖落进来,植物们挺直枝条,奋力汲取阳光。
  最中间一间诊室正对着楼梯口,就在这时一个穿米色长裙的女生刚好从楼梯口走出来,推门走进诊室。
  贺清时远远看到那个侧影,觉得非常熟悉。想细看,诊室的门却已经关上了。
  他走到诊室门外,脚步一顿,抬眸看向门牌。上头写着——“魏医生办公室”。
  小护士见他停下,不明所以,问:“怎么了贺先生?”
  贺清时:“魏医生可是郑医生的学生?”
  小护士:“没错,魏医生是我们郑医生的得意门生,专门给一些经济条件欠佳的病人做心理咨询。”
  ——
  郑医生大名郑东霆,是东霆心理咨询所的创始人。这是青陵最大的一家心理咨询所,名下好多个杰出的年轻心理咨询师坐镇,实力雄厚。
  当年苏缈离世后,有近一两年时间贺清时都走不出来。抑郁,失眠,精神衰弱,状态糟糕透了。经常出现幻视和幻听。走在大马路上看到一个短发姑娘就觉得是苏缈。一个人住待在家里,总觉得苏缈在叫他名字。活着也无异于行尸走肉。到了后面都有些神神叨叨了。
  曲院长不忍他继续折磨自己,就给他介绍了东霆的郑医生,让他过去接受郑医生的心理疏导。
  在郑医生的疏导调理下,他慢慢走出阴影。
  所以这次他又来找郑医生。
  郑医生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微微一笑,“好久不见贺先生。”
  贺清时点头微笑,“好久不见郑医生。”
  确实好久不见了。从他结束咨询至今已经过了七.八年了。这七.八年间他状态很好,遇到情绪失控,也能自行调节,没有出现大问题。所以就一直没有再来找过郑医生咨询。
  两人已经很熟了,虽然私下联系微弱,可时隔多年再见依然和老友会面一样,倍感亲切。
  郑医生指了指对面的棋子,“请坐,贺先生。”
  “谢谢。”他拉开椅子坐下。
  郑医生说:“我昨天晚上看预约病人的名单,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当时还不敢相信。在我印象里你恢复得很好,一直没在回来过。”
  贺清时:“最近遇到了一些事,困扰我多时,就过来问问您。”
  郑医生站起来给贺清时倒茶,“这是岑岭今年的新茶,知道你喜欢,今早特意给你带过来了。”
  上好的涑明茶,茶水香气四溢,直冲鼻尖。
  他闻了闻,五脏六腑皆是茶香,沁人心脾。
  “谢谢您。”贺清时抬手接过杯子,端在手里,手指发烫。
  郑医生往椅子上重新坐下,转动手里的钢笔,施施然开口:“说说吧,你都遇到什么事了。”
  ——
  十分钟以后,贺清时一口气说完。他赶紧端起茶杯灌入茶水,吟得很急,满口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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