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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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汉子刚才跟他们动手的时候都是以制服为目的,并没有出手伤人,他们都被乐哥儿和铁柱他们打了那么多下,特别是被乐哥儿拿擀面杖打的那个汉子,估计背都肿了,都没有反击,只是阻拦,就可以看出,他们应该不是坏人,没有说谎。要是假冒的,估计直接二话不说拔武器了。
  几人走出北大街,在十字路口遇见了从南大街过来的另外两个黑衣汉子。
  “高虎,找到了吗?”对面一个看起来明显地位更高的护卫说道。
  “大哥,找到了。这就是傅少爷,这是余老板。”高虎跟那人说了下,转而跟家宝和余清泽介绍道:“傅少爷,余老板,这是护卫队队长,金林。”
  他们点了下头。
  高虎又向金林问道:“大哥,大人到了?”
  “刚到一会儿。”金林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余清泽和家宝,然后问道:“傅大人的夫郎呢?”
  高虎答道:“据查证,去年八月已经过世了。”
  金林沉默了一下,看了家宝一眼,道:“这就回去吧,大人着急见人。”
  几人一路往南大街蔡府走过去。
  余清泽见路线没错,心里也踏实许多。
  一路进到蔡府,远远地,余清泽他们就看到正厅门口一个清瘦的中年汉子背着手在走来走去,见到他们一行人进来,那中年汉子立即停住了,看着他们走近。
  想必那就是久闻其名的蔡文东蔡大人了。余清泽心里想道。
  “大人,人找到了。”金林带着手下人跟蔡大人回禀,然后又到蔡大人耳边小声报告了一些事情。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蔡大人早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家宝的身上,听闻手下的报告,眉头拧紧,挥手让护卫队的人下去了。
  “草民见过蔡大人。”余清泽带着家宝给蔡大人行礼。
  “勿需多礼。”蔡大人抬手扶两人起来,然后看着家宝,问道:“你就是傅嘉昱吗?”
  “是。”家宝点点头答道,双手捏着衣角,有些紧张。
  蔡大人看着家宝,又问道:“你的左胳膊内侧,是不是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家宝知道他这是在确认身份了,便将自己左胳膊的袖子捞起来,给他看了下自己的胎记。
  蔡大人见了,确认了他的身份,打量着他不住点头,然后拉过他,道:“好孩子,快进来坐。”
  这会儿,蔡老太爷夫夫俩进到正厅了,看到儿子的身影,蔡老夫郎忍不住唠叨道:“你也真是,回来了怎么不让人叫我们一声?”
  蔡大人答道:“爹,阿么,我也就刚回来一会儿。见你们在午睡,不好吵醒你们了。”
  “少睡一个午觉有什么,你都难得回来……咦,小余,家宝,你们过来啦?”蔡老夫郎直到走进来,才看到在后面的余清泽和家宝,惊喜道。
  “蔡老太爷,老夫郎。”两人跟老夫夫俩打了招呼。
  蔡大人看着他们这熟稔的样子,惊讶道:“爹,阿么,你们认识啊?”
  蔡老夫郎点头,答道:“小余就是我们跟你说过的余清泽啊,家宝是他弟弟。”
  蔡大人哦了一声,看着余清泽抱拳道:“原来是余老板,失礼了。犬子多亏余老板妙手,家里也多得照顾,多谢了。”
  他对这个名字早就已经很熟悉了,不仅治好了小儿子的厌食怪症,还教了他们的厨子许多菜式,都很美味,现在他们每顿饭菜的味道都提高了许多。而且,余老板做的那些点心、腊味,每次都很美味,送出去后的反馈特别好,还许多人来跟他打听。
  余清泽也客气地回道:“蔡大人客气了。”
  打完招呼,蔡大人又想起之前他阿么介绍两人的话,疑惑问道:“哎,刚说家宝是令弟,那刚刚……”傅磊只有一个儿子,可没有余清泽这么大的儿子啊。
  余清泽答道:“不是亲的,我们结为了义兄弟。”
  “哦,这样甚好,甚好。”蔡大人恍然大悟,说完,然后看着家宝,半天没言语。
  蔡老夫郎问道:“文东,你们这是?”
  蔡大人答道:“爹,阿么,家宝就是傅磊的孩子。”
  “啊?家宝是,傅磊的孩子?”蔡老夫郎很吃惊了,说道:“我们跟家宝认识也挺长时间了,居然都没发现这个事,真的是……”
  蔡老太爷拍拍老伴儿的手,安抚他道:“家宝长得跟傅磊不太像,别自责。家宝,您是不是长得像你阿么一些?”
  家宝点头,面对着熟悉一点的蔡老太爷和蔡老夫郎,他放松了一些,答道:“是像我阿么多些。”
  蔡大人就问道:“你和你阿么怎么没用李平那个户口?”
  当初,傅磊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出事,就给家人都多弄了个户籍,蔡文东知道的就是李平那个户籍的,因此这么多年,他们按照那个户籍姓名去找人,都没找到。
  家宝答道:“爹爹给我们准备了三个户籍,李平那个也用过的,后来来到这边就换了现在这个。”
  “原来如此。”
  “难怪文东找你们好几年,一直没找到,原来你们就在这桐山城。要是早点找到你们就好了。”你们也不会受这么多苦。蔡老夫郎叹口气,又感叹地说道:“你爹年轻还没成亲的时候,还来我们家住过一个月呢。”
  家宝闻言,抬头看了蔡大人一眼。爹和蔡大人的关系很好么?
  家宝看了余清泽一眼,见余清泽对他点点头,然后鼓足勇气,问道:“……大人,高护卫说,您有我爹的消息,是真的吗?”
  闻言,蔡大人和蔡老太爷夫夫的脸色一下沉重起来。蔡老太爷他们早就从蔡大人的家书里知道了傅磊的事情。
  良久,蔡老夫郎忽然走过来,按住家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家宝啊,好孩子,待会无论你听到什么事,都别太伤心,知道吗?”
  家宝闻言,直接愣住了。
  余清泽心里一沉,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蔡大人叹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走过来递给家宝,说道:“你爹在半个月前过世了,这是他临终前写给你和你阿么的信。”
  家宝愣愣接过信,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字迹,是阿么拿来教他认字时看的信里面的字体,是他爹曾经写给阿么的信。他看过无数遍,对这字迹再熟悉不过。
  家宝颤抖着手指打开,看到开头的‘夫郎、昱儿’,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余清泽叹息一声,心疼地抱着小少年颤抖的肩膀,无声给他安抚。
  哭着将信看完,家宝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余清泽将他搂过来,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让他尽情地哭。
  小少年一手抓着信纸,一手紧紧抓着余清泽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岔气。余清泽赶紧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他想起当初他和乐哥儿还有常浩意外在西大街遇见家宝他阿么过世安葬,那时,天空下着细雨,家宝没哭没闹,默默地跟在两个汉子后面。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小孩,怎么都没有哭?
  后来他将家宝招来做帮工,除了那天家宝哭红的眼睛,后来他就没见过家宝再有那么伤心的样子。
  当他阿么过世时,少年坚强地挺过来了,或许是想着远方还有爹爹,也或许是意识到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活,哭也没用,总之,他挺过来了。
  可是,现实却这么残酷,他爹也过世了,家宝心里那最后一根支撑着的信念和希望也随之崩塌了。
  余清泽心里长叹口气,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种失去唯一亲人的感觉,他懂。
  他摸着家宝的脑袋,一下一下,想通过这种动作,让他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他身边陪着他。他还有他,还有乐哥儿,还有爷爷和小浩,他们也都是他的亲人。
  少年的哭声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蔡老夫郎看着、听着也默默垂泪,不住地擦眼泪。蔡老太爷也只能叹息一声,搂着老伴儿的肩膀安慰。
  蔡大人沉默地低着头,双手紧握,指甲掐进了手掌心,悔恨不已。
  他们终是慢了一步,没能让他们父子俩见最后一面。
  良久,等家宝畅快地哭过一场后,蔡大人在桌边站定,从一个大箱子里捧出一个黑檀木骨灰盒放在桌上,说道:“家宝,你过来,这盒子里,有你爹的骨灰,你来看看。”
  余清泽带着家宝过去。少年眼睛红肿,只剩下一条缝了。
  他走到桌边,伸手摸着桌上的黑檀木的盒子,刚止住的眼泪就又要掉了。
  余清泽摸摸他的头,陪着他。
  轻轻将盒子打开,里面是大半盒的灰白色的骨灰,家宝伸手想去碰一碰,临了又缩回了手,怕将里面的骨灰弄出来,这里面的,都是爹爹的骨灰,不能弄丢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余清泽才说道:“盖上吧。”
  家宝将盒子轻轻盖上,搭扣扣上,将盒子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将家宝安置在椅子里,余清泽转头问道:“大人,家宝他爹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3章 选择
  这个问题,其实家宝也很想知道。
  以前,他只听他阿么说他爹被坏人诬陷入狱,他家被抄家了,然后家里的佣人被遣散,他和他阿么以及老么被逐出京城,无家可归。
  他老么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身体一下就垮了。可是他们又不敢继续在京城待着,又怕他爹的政敌来找他们麻烦,便只好去之前他爹给准备的户籍地。在途中,他老么没撑住,逝世了。
  家宝阿么没有说爹爹是因为什么而入狱,被什么人诬陷,或许是他阿么也不知道,又或许是,知道却没告诉他。
  家宝抱着他爹的骨灰盒,看着蔡大人,等着他告诉他真相。
  蔡大人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傅磊生性正直,不满前朝腐败暴政,一直没有参加科举考试。大盛建朝后,人才凋零,当年,当今圣上就下令举行了恩科考试,选拔人才。傅磊这才去参加了恩科考试。”
  “那时,战乱刚平息,新朝刚建,百姓流离失所,生产停滞。殿试时,他便针对当时的现状,将他的一些想法和对策写了。傅磊对百姓的生活生产关注已久,在这方面想法非常大胆,所提的对策可行性也非常高,当今圣上对他的策论内容拍案叫绝,钦点他为状元,并特别将他安排到了户部,任户部主事,并令他拿出更有效的方案措施。”
  “后来,他所提出的针对流民安置、户籍处理、土地问题等等的一些列措施,都得到了推行。咱们现在许多户籍制度和土地条令等,都是他那时候提出来的。两年后,因为政绩卓著,他被提拔为户部侍郎。”
  余清泽和家宝聚精会神地听着。少年听着他爹原来这么厉害,不禁抱紧了怀里的骨灰盒。
  余清泽却不禁皱眉。傅磊显然是个有大才的人,他的才能对国家和百姓来说都是好事,但,这样的人,却也容易在朝中招来各种忌惮和嫉妒。
  “事业上得到皇上重用,那一年,儿子也出生了,那段时间真是他最高兴的时候了。他给儿子取名叫嘉昱,美好光明的意思,他相信未来的生活也会像儿子的名字一样光明灿烂。”蔡大人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那时候的事,脸上都带着点笑容。
  随后,他敛了笑容,又说道:“可是,他任户部侍郎后,权限大了许多,这就阻了一些人发财的路,包括现在在诏狱的两位。那些人拉拢过他,都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随后有一段时间,他就总会收到一些恐吓。”
  “那些人里,大都是辅佐圣上登基的有功之臣,后来却被权利金钱腐蚀。后来丞相大人得圣上密令,要肃清朝中蛀虫,将腐朽根源拔除。丞相大人便联系上傅磊,请他暗中收集那些人的罪证,傅磊欣然同意了。”
  “过了一年,在一次赈灾中,傅磊不小心被对方发现了他在收集证据,那些人便设计诬陷傅磊贪污赈灾款,因为对方做得太严密,丞相大人没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他被下了刑部大牢。丞相大人的人没能保住他,便想方设法免去了他家人被流放,而只是被逐出了京城。”
  “此后,对方更加小心谨慎了,我们一直到如今,才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将他们全部揪出来。只可惜,天牢在对方的掌控之下,我们的人安排不进去。傅磊在天牢里太久,身体已经被对方彻底整垮了,终是没撑住,在朝廷还了他清白,出狱之后,只来得及给你们写了封信,跟我说了下你们可能的去处,便去了……”
  说到这里,蔡大人这个坚毅的汉子也已经是泣不成声,抹着眼睛。
  得知了真相的家宝,再次泪水汹涌。
  余清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屋子的人都沉浸在这悲伤的氛围中。
  良久,蔡大人平复了情绪,问家宝:“家宝,不,昱儿,你阿么葬在哪里?”
  家宝抹了把泪,抽噎着答道:“城西外面的五道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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