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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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此刻那笑眯眯的脸,罗九宁很想给她一巴掌,但是,杜若宁想要的,不正就是这个。
  裴嘉宪因为她在雁门关时的恩情,便她摆明了指出来杜若宁就是跟萧蛮私通的那个人,也是一言不发。她要再搧这杜若宁一巴掌,凭她那一打就起印子的脸,裴嘉宪岂不愈发的,要认为她才是欺负人的那个了?
  轻轻嘘了口气,罗九宁道:“不,我这条命,止在自己手中,你或者以为我明天就会死,但我得告诉你,明年,后年,往后的每一年,只要你活着,你肯定能听到我活的很好,并过的很好的传说,我保证。”
  “送客。”罗九宁捧起茶杯来,端着自己的王妃气度,冷漠而又高傲。
  杜若宁自以为能用陶九娘的死,以及罗九宁的死,把这罗九宁给斗个丢盔卸甲,却不料她竟然最后半头稳住情绪。
  失策失策,杜若宁心说,这不过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古女而已,竟比我当初所遇那原配还厉害,看来,是我轻敌了。
  这厢裴嘉宪与陈千里商量完军情,眼看天将黎明,才迈着步子进了内院。
  原本,出长安的时候是他自己要出来的,但没想到皇帝的猜忌心那么重,自打他出城之后,就死活不肯叫他回去。
  但既萧蛮不止一个人在长安活动,又有大批的兵南下,这时候皇帝要不把长安给他,裴嘉宪决得,从雁门关到长安,便将要有一场由小即大,但又无法遏制的乱事。
  方才罗九宁拿着柿子砸了他半天,便躲得及时,到底身上沾了些脏污。
  在外,由阿鸣伺候着沐洗了一番,裴嘉宪这才进了内院。
  俩小的,一个大的,不过六尺宽的大床上,挤了三个人,裴嘉宪看了看,见阿媛睡在最里侧,却是悄悄将她抱起来,转身就准备要交给阿青。
  罗九宁方才亲耳听杜若宁说,阿媛这孩子实则是萧蛮的,而裴嘉宪杀了她的姨母陶九娘,之后便一直养着这孩子,其目的,自然是为了与萧蛮斗法。
  所以,他真的杀了九娘吗?
  罗九宁欲信,又不信,却又苦于无处求证。
  “那杜若宁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真正隐于幕后的是萧蛮,他处心积虑,想要挑起孤与兄弟们的内斗,想要颠覆我们大康的江山,孤如今要对付的,是父皇的疑心,是萧蛮的野心,至于那杜姑娘,孤自会派人盯着,这个你不必忧心,可否?”
  躺到了身侧,裴嘉宪就说道。
  今夜她的身子似乎格外的僵,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
  杜若宁说,裴嘉宪当初,是为了替陆如烟治病,才不顾陶九娘身怀八甲,将她带在军中,最后难产而亡的。
  而当时,萧蛮正在四处找她。
  为着夺妻之仇,萧蛮才会契而不舍的,从西京追到长安,誓要杀裴嘉宪不可。
  “怎么,还在生气?”
  按照杜若宁的推断,罗九宁必定会悄悄藏下陶九娘的死,并着手调查此事。
  而这,恰好就能让她和裴嘉宪离心。她和裴嘉宪离心了,才回露出破绽来,好叫她攻击。
  毕竟,陶九娘对罗九宁来说,比她的亲娘陶七娘还要重要。
  但是,千年的狐狸,也总有失算的时候。
  罗九宁性子软,也易怒,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
  复仇,在她看来也是件很简单的事儿。
  裴嘉宪躺到床上,才笑着将这么一段话说完,忽而觉得前胸一紧,钻胸似的痛,他的两点茱萸,好比叫螃蟹钳子给夹住了,竟是痛到死去活来。
  “说吧,我九姨到底怎么死的?今儿你若不说,我就把你这两点给你揪下来。”
  第94章 亡魂不甘
  隔着衣帛,罗九宁用的是修眉用的镊子,翻身骑上来,一边一个,格外准的,就把裴嘉宪那要命的两点儿给夹住了。
  “罗九宁,你莫不是疯了?”裴嘉宪倒不是没有经历过疼痛,但是,没有经历过这么诡异的疼痛。
  他的小媳妇儿骑在他身上,简直蹬鼻子上脸了要。
  “姓裴的,瞧见你儿子了否,他哭了半夜,刚刚睡着,我要把他放到你的腿上。”说着,罗九宁就把儿子的小脑袋,给枕到裴嘉宪的大腿上了。
  “你这样逗他,他岂不要醒?”月光下,罗九宁简直就跟只要爆的火/药箱子似的。裴嘉宪生怕她在气头上,非但伤他,还要伤孩子。
  罗九宁虽说气疯了,但对儿子却不敢马虎:“你儿子昨儿又玩的有些儿晚了,肃王殿下,您要想叫他看您这个样子,我也不介意。”
  说白了,此时裴嘉宪再动一动,壮壮立马就得醒,醒来之后看见娘骑在爹的身上,而爹坦胸露堂,嗯,还有几分不可描述,大概孩子得给吓坏了去。
  “我九姨,原本在长安和洛阳两地行医,六年的时候,有一阵子长居于长安,后来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而方才杜姑娘说,她和萧蛮原是一对爱人,是你为了陆如烟的腿,才硬生生拆散了他们,而阿媛,也是我九姨生的。”
  说着,罗九宁狠手就是一夹,裴嘉宪顿时身子一躬,两腿一蜷就准备要一声嚎叫。
  但是想到儿子躺在大腿上,他硬生生把嚎叫压到了喉咙里。
  此时的罗九宁披头散发,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夜之间,她知道了两个真相,而她本身是个于痛苦不擅于表达的人。
  但是,她常施针,擅医理,最是知道一个人身上痛的,痒的,不舒服的点,以及穴位都在何处。
  所以两只镊子夹的极巧妙,恰是能痛断肝肠,痛入肺腑,还不伤人的位置。
  “你想听什么孤都告诉你,能不能先把这两只镊子给去了?”裴嘉宪哑声哀求,疼的毛发悚然。
  “不能。”罗九宁哑声道:“我就要手镊着,听你怎么说。你也休想妄动,我要手再一狠,你胸前必定要染血,到时候你儿子醒来,怕是不怕,哭是不哭,或者小小的孩子,叫他看看你狰狞的,流血的样子,往后不定夜夜作噩梦,可就全看你的了。”
  不就是个儿子嘛。
  罗九宁就因为这个儿子,忍过多少,今儿她得叫裴嘉宪一样样的,体会个够。
  “她是为了陆如烟而死的。”裴嘉宪想了想,终于还是实言。
  旋即,他又道:“但是,当时萧蛮疯了一样四处找她,而她若要洛阳,势必要叫萧蛮劫走,是她主动请缨,想跟着孤去前线的。当时前线无医,附近又无稳婆,孤出征了,回到中车帐的时候,她已经……已经……”
  等裴嘉宪回到中车帐的时候,陶九娘已是奄奄一息,胎儿比预计的早产,而她在产后又因为胎盘早剥而失了太多的血。
  陶九娘于自己的身体非常非常的清楚,于是小声的跟裴嘉宪解释,说这非是他的问题,而是她错估了自己的产期,已经自己身体的状况。
  无论于裴嘉宪还是陆如烟,抑或者说,于这天下间所有的人来说,总觉得郎中是格外神圣的,而且还是绝不会生病的。
  人们总是有求于医,但是想不到,医也是人,也一样会生病,而产门关,于女子来说,就是鬼门关。
  裴嘉宪虽说比陶九娘还年长,但一直以来,如师如长辈的待陶九娘。
  跪在她的床前,他问:“九娘你说,是要灵芝还是雪莲,亦或人参,这世间的珍惜之药,只要我能找到,我一定替你找来,医好你的病。”
  陶九娘笑着说:“医者,便是这点子不好,总要比普通人更早的知道自己的大限在何时。”
  她遥遥望着女儿,只说了一句:“可惜了,阿宁见了妹妹,当是会很高兴的。”
  罢了,她忽而变的格外激动:“我的阿宁啊,我怕,我怕……”
  就这样,话说到一半,她就仙去了。
  裴嘉宪迄今为止,也未参透陶九娘那句怕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记得她临死时,念叨的是阿宁,那阿宁,自然就是罗九宁。
  当然,陶九娘的死,也是裴嘉宪一开始愿意娶罗九宁,并在不知道壮壮是自己的儿子时仍还愿意容忍她,并且愿意在她受欺负时,给她撑腰的来源。
  罗九宁的侥幸,或者说他们夫妻二人,一并壮壮儿到如今还能活着,这所有的侥幸,都来自于陶九娘千里随军,却又惨死于异乡时,那两眼闭不上的,遗憾的,不甘的亡魂。
  黑暗中,罗九宁仍还骑在裴嘉宪的身上,忽而狠手一拧,两只镊子几乎要夹断了裴嘉宪的血肉。他胸膛剧烈的跳着,却是一言不发,静静的捱着。
  莫名还有点儿爽意,痛到极致,又生出些爽意来,大约就是他此刻的感觉。
  “既是有情人,便非是一族,她若爱萧蛮,就跟着他去了西京又有甚关系?”罗九宁于尺寸拿捏的可是刚刚好,恰能叫裴嘉宪痛不欲生,便还不曾见血。
  裴嘉宪反问:“她若果真深爱萧蛮,又岂会到我裴嘉宪的中车帐中?”
  这个,罗九宁就不知道了。
  陶九娘已死。
  萧蛮可以说她是被裴嘉宪劫持的,裴嘉宪也可以说她是为了躲祸,才跟的自己。
  难产而死,葬于异乡,魂魄不知何归的陶九娘,永远都不会张开自己的嘴巴,来调解这场两个男人之间的纷争。
  而关于萧蛮了,以九娘那般善良的性子,绝对不会爱上一个杀人如麻,野心勃勃的男人,而萧蛮,恰就是。
  罗九宁隐隐约约,始终记得萧蛮在走向皇帝时,仰望着自己时那诡异的笑。
  以及,就在台阶上,她拖延住他,狠命踹他的头时,分明他是想掐她的,临时却又收回了手。
  妖惑,艳丽,却又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她九姨的爱人,阿媛的父亲。
  一想起来,她就要不由自主的打寒颤。
  隐隐有鸡鸣声,小壮壮还在呼呼大睡中,裴嘉宪给疼的死去活来,忽而罗九宁手一松,他才算深吸了口气,活了过来。
  “我想,我九姨大概是死不能瞑目的,因为你,也因为萧蛮。”说着,将儿子一抱,罗九宁就侧躺到了里侧。
  裴嘉宪猛然得了解脱,站起来猛喘了几口气,渐渐觉得自己这王妃近来总有蹬梯上架之势,所谓有子万事足,有儿子撑腰,大抵就是她这样了。
  闷了半天,他终是气咻咻的问道:“是不是必得我把杜姑娘给弄走了,你才高兴?”
  罗九宁比他更气:“爱弄哪弄哪去,就是供到王府正殿那桌子上,横竖只要你高兴,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而裴嘉宪了,那两点分明都快要叫她给掐掉了,他竟不疼似的,弯腰在那儿,一幅没事人似的望着她。
  “莫非王爷还有哪儿不舒服,要我替您挠挠?”
  裴嘉宪想了想,指着自己脐下三寸道:“这儿恰好也痒了,要不王妃也挠挠?”
  罗九宁不期他竟这般无耻,气的刚要翻坐起来,儿子哇的就是一声哭。
  裴嘉宪顿时抑不住的抖着肩笑了起来。
  却说这厢,杜若宁坐在姐姐的床前,窗外月光凉凉,正在替昏迷中的杜宛宁擦拭额头呢,而长公主笑眯眯的,就坐在她身旁。
  “这世间,我再也没见过比咱们若宁更懂事的孩子了,你姐姐那样待你,等她给柜子砸了,病倒了,你竟还能这般善待她。”长公主说。
  “虽说她从来不曾承认我是她的庶妹,但我一直承认她是我的嫡姐啊。”杜若宁笑着说。
  长公主这时候也困倦了,偏偏此时儿子齐国公赶到了,在外头等着要见长公主,长公主也就出去了。
  等送走了长公主,再回过头来,杜若宁可就没了方才长公主在时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
  帕子一把摔在昏迷中的,杜宛宁的脸上,她咬牙就骂了一声:“晦气晦气,不是说我才是女主嘛,那罗九宁到底怎么回事儿,还在击鞠场上大出风头,那原文里,她不就是个蠢货吗?”
  问杜宛宁,杜宛宁当然不会应了。
  一把摔了帕子,杜若宁冷笑说:“这世间最没品的事儿,就是挑拨离间,但最容易的事儿,也是挑拨离间。今儿我挑出了陶九娘之死,那罗九宁估摸着很快就要跟王爷相反目,届时,再有萧蛮的离间之计,我可不能让你死,我得治好了你,让你看我是怎么风风光光的,嫁入肃王府,再登上皇后之位的。”
  杜宛宁陷入腿伤的痛苦之中,醒又醒不来,躺在床上,不过是以痛苦抵消着自己的恶业,煎熬着每一下的呼吸罢了。
  此时业已五更,天方见亮,又是新的一天了。
  杜若宁对于昨夜倒还满意,正准备上床好好儿睡上一觉去,便听外面婢子报说:“杜姑娘,肃王府那边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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