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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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红烟有些不懂。
  “谁让你变成这样的?”顾晏生点到为止。
  “冯大总管?”红烟心漏跳了半拍,“可是他要走了,我没必要……”
  她只要再熬一段时间,冯正就会看准时机投靠别的娘娘主子,到时候就不会有人为难她。
  “你真的觉得明妃不行了?”顾晏生将药倒进碗里,又倒了水搅拌,“若她病好了,再去皇上那哭诉几声,又得宠了,你待怎么办?”
  若她又得宠了,那有二心的人下场必然凄惨。
  冯正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一定还会留下来,纵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受用,也要强忍下来。
  他受了委屈,只怕会越发折腾人。
  红烟一时沉默了。
  “合食为毒是我偶然间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没人知道。”这法子是他娘好的时候教给他的。
  他娘善毒,最普通的东西也能将之变为毒,无声无息且阴险致命。
  红烟张张嘴,正待说什么,顾晏生突然起身,“药好了。”
  他那双古井一样幽幽不见底的眼睛望了过来,“我要走了。”
  说罢擦了擦手,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红烟伸出手想挽留,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且顾晏生跟她说的事太过重大,以至于她脑子里装不下其它的。
  若娘娘病好了,又得宠了,冯正依旧还是他的大总管,每天折腾她,那她的日子……
  合食为毒的法子真的没人知道吗?
  深冬正寒,冷风呼呼的刮,顾晏生不紧不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穿的不厚,衣摆轻飘飘的飞起,两袖清风徐徐,亮红色的御医服量身定做,穿起来恰到好处。
  顾晏生今年恰好十二,比何钰还小一两个月份,说是最小的御医也不为过。
  其实他还没到穿这套衣服的时候,没被皇上封赏,他便名不正,言不顺,但他师傅是院判。
  人心确实很奇怪,有些人看你有潜力,便一个劲的栽培你,往后也能沾沾光。也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更有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拼命往你身上捞好处。
  可赌也是要下注的,什么都没押,凭什么得到好处?
  顾晏生回到太医院,院判正等在门口,给他找了一本少见的医书,撸着山羊胡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今年花甲之岁,无儿无女,全指着徒弟给自己善后,眼光又高,看不上那些被人吹捧上来、又不肯努力、只想着混日子的人。
  他挑来挑去,什么华佗之孙,张仲之家纷纷看不上,最后竟然看中了顾晏生。
  那是真正的有潜力,肯吃苦,也愿意学,并且一点就通,过目不忘。
  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将来必成大器。
  虽然事后查过身份,有些古怪,不过与他的潜力比起来不值一提,便糊弄了过去,没再问过。
  是人多少都有点秘密,叶生心思重,藏点东西也是理所当然。
  顾晏生刚要进去,门口突然有人喊他。
  “叶生。”那声音催魂似的,“这边,这边。”
  顾晏生看过去,恰好瞧见冯正露出的半个身子,另半边藏在拐角的墙后。
  他又回头看向院判,院判脸色不好看,不过还是挥手让他去了。
  顾晏生抬脚朝冯正那边走去,刚到就被他猛地拉进角落,凶狠的问,“我的天山雪莲呢?”
  “天山雪莲藏在院判的寝室,我没资格进去。”
  “不能想想办法吗?”冯正皱眉。
  “想不到办法。”
  冯正喘着粗气,赤红了眼,“那你给我一千两黄金,我保证以后都不烦你,你那件事也会烂在肚子里。”
  “上次你也这么说。”顾晏生眼皮微抬,“没有。”
  他态度强硬,惹怒了冯正,“顾晏生,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事迹说出去?”
  “说出去又如何?”顾晏生抬头直视他,“我已经被你逼的没有退路了,一千两黄金,你怎么不杀了我?”
  冯正拎起他的衣襟,“你没有,那老东西也没有吗?”
  他指的是院判。
  “你以为师傅是真的喜欢我?他只不过是看中了我的潜力而已。”这里离正门还有一段距离,说的话那边听不到。
  “五百两黄金,一定要给我弄过来!”冯正退而求其次,“否则你就等着被抓吧。”
  顾晏生冷笑,“你以为我被抓了,你还能好过?”
  “知情不报,等同于株连之罪,若我被抓了,便说你是主使,看我们两个谁先死!”
  “你……”冯正抬手就想打他。
  顾晏生扬起脸,“你打吧,我师傅还在里面等我。”
  若是这一巴掌落下,脸上肯定会留下痕迹,到时候院判一问,说不得要露馅。
  但这股气不出不行,冯正收了手,突然抬脚踹了顾晏生一下。
  顾晏生只有十二岁,气力再大也比不过成年人,且没有防备,轻而易举被他踹得倒地,半坐在地上,目光冷然。
  天上下了雪,凉凉贴在脸上,顾晏生摸了摸,触手一片刺骨的冰。
  冯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愤愤然走了。他也拍拍裤腿起身,收敛情绪如往常一般进了太医院。
  院判面色阴沉,“这人我认识,听说整日聚众赌博,不成大器,以后千万不要再与他来往。”
  顾晏生点点头。
  院判脸色好了一点,“我跟你说,交朋友也是要看人的,你还小,为师就帮你多把把关,若是此人日后再来,干脆撵出去,你没有意见吧?”
  顾晏生摇头,“全凭师傅做主。”
  院判哈哈大笑,“好徒弟,走,为师带你喝一杯。”
  顾晏生拒绝了,“师傅且去,我还想把今日刚到的药材处理一下。”
  院判微有不满,“这些活计就交给旁人吧,咱们师徒俩难得有空。”
  顾晏生还是摇头,“师傅忘了,要想学医首先要学会处理药材。”
  他走到柜台前,“我进太医院才两年,已经比别人落后很多,须得见缝插针,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才能追上。”
  自古以来肯努力和勤奋的人自然受人追捧,恒古不变。
  院判拗不过他,撸了撸山羊胡妥协,“好吧,那你悠着点,别累着自己。”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本《疑难杂症》你看看,是个散医写的,记载了很多民间方子,咱们太医院没有。”
  顾晏生接过来翻了翻,发现是他喜欢的类型。
  属于游医的笔记,就是那种四处游走,不在固定地方,走南闯北的散医写的,他们的见识远不是待在一个地方的人能比的。
  “谢谢师傅。”顾晏生很喜欢看这种,不仅能增长见识,还能晓得不少新奇的东西。
  他坐下后马上开始看了起来,因记录者写的笔字有趣,竟看的津津有味,专注到连草药都没来得及处理。
  若不是有人抓药,惊醒了他,说不定能一气呵成看完。
  顾晏生抬头看了一下,是个不认识的丫鬟。
  “我家淑妃娘娘头疼,已让太医看过,这是方子,你把药抓好,我带回去自己熬。”
  有些娘娘贵妃谨慎,不让他人沾手,除了抓药,其它都是自己来。
  顾晏生点点头,接过方子瞧了瞧,“这是哪位太医开的方子?”
  “怎么了?”那丫鬟好奇问。
  “这字也太丑了。”顾晏生摇摇头,“我自幼饱读诗书,也算半个文人,险些没能认出来。”
  丫鬟汗颜,“这是我们娘娘从娘家带的方子,说是治头疼有用,怕别人多想才说是太医写的。”
  顾晏生明白。
  难怪觉得字迹不对,不像院里几位太医的。
  他将方子放在桌上,“你等着,我去抓来。”
  因天生过目不忘,那方子他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顾晏生折起纸,一样一样的加药材,期间没有看过方子一次。
  丫鬟有些不放心,“你怎么不看方子?万一抓错了药怎么办?还有啊,多少也该称一下吧,万一重量不对,吃出毛病来你负责吗?”
  顾晏生回头,如玉一般的少年轻笑,本就俊美的五官更显明耀。
  他张张嘴,正待说话,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清脆的嗓音,“姐姐放心,这是我们院判的徒弟,手可稳了,抓的比上秤还准,不信你称个试试。”
  是一起当学徒的司徒骏文,听说是司徒家族的嫡子,世代为医,也有几分真本事。
  “这样吗?”那丫鬟半信半疑,果然将药放在秤上称了称,还真的纹丝不差,她不信,又换了一包,结果还是一样。
  “这么准?”
  “可不是吗?”司徒骏文拱手,“这手功夫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顾晏生没说话,又听司徒骏文吹捧了他几句,与那丫鬟攀了不浅的交情,待俩人聊好,陡然发现顾晏生不见了。
  顾晏生喜静,抱着书躲进了里屋,等他看完,天色已黑,众人也纷纷回去。
  他收拾了一下,又挑了一本书带走。
  夜晚的皇宫寂静一片,顾晏生摸黑回去,熟门熟路跳进景南宫,又从窗户翻进去,点了蜡烛,凑到门口看了看,夹在里面的头发还在。
  虽然还在,但是并不代表没人来过,只能说明对方更警惕,也更了解他了。
  他歪头看去,窗边的桌子上放了几轴画,用红绳系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晃着影。
  顾晏生走过去,静静站了一会儿,白玉一般的指尖拉动绳尾,画轴哗啦一声散开,露出里面的水墨画。
  第一副是山水,第二幅是大海,第三幅是沙漠,第四副是草原,各种各样,也稀奇古怪。
  皇宫外是什么?
  自然是万里江山。
  “青山绿水,大海沙漠,草原异乡,我不能陪你看,不过可以画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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