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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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坐起身, 头上的步摇乱颤, “钰儿……”
  “其实咱爹从来没有庇护过我。”何钰回头, “他对我是放养式的, 这次也一样, 只要我不自己作死, 他大概觉得我没有危险, 若真的被自己作死了,那也是我活该。”
  他爹本来就是如此,跟顾晏生有些类似, 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算,但是一旦被他放在心里,才是至宝。
  譬如他娘, 也就是危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 被他一辈子记在心里。
  若真的要说的话,比他娘漂亮的多的是, 比他娘才女的更多, 他爹这个条件, 什么样的找不到, 可唯独对他娘倾心。
  一见误终身。
  何钰第一次见顾晏生时, 便觉得他与他爹有些相像,开始只是有这种想法, 后来发现确实很像,所以觉得顾晏生不是无药可救。
  何钰不笨, 如果顾晏生真的是杀人狂魔, 冷血变态,无法拯救的话,说实话,第一个送他见地狱的就是何钰。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何钰瞧见了他的弱点,有弱点才有利用的价值,所以造就了他俩后面不断的磨合,不断了解对方。
  现在只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顾晏生就是他要选的人。
  顾晏生是个人,他有自己的朋友圈,亲人圈,如果只在乎一个人,那对其他人来说就有些不公平。
  这种情况套在他爹身上类似,因为太爱他娘,眼里容不下其他的家人朋友,这样对何钰与姐姐们便不太公平。
  爱都被他娘分走了,他们只得到了该有的照顾和待遇,其它就别惦念了,宛如痴心妄想。
  “其实我小时候很羡慕你,我听说你为了嫁给自己想嫁的人,跟咱爹咱娘狠狠吵了一架,还冷战了三个月,最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何钰自嘲笑笑,“我就不敢,我胆子太小了,从来不敢跟咱爹娘说一句重话。”
  “钰儿……”皇后纤纤玉手放在他肩上,“不是的,你胆子不小,你很棒。”
  何钰失笑,“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皇后摇摇头,“还真不是。”
  她细细道来,“你不是不敢跟咱爹咱娘说重话,你只是懂分寸,怕咱爹娘伤心而已,这是孝道。”
  说起何钰,她嘴角挂笑,“其实姐姐才羡慕你呢,每次见你都觉得你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聪明伶俐,智慧过人,姐姐惭愧,比你多活了小半个年轮,却连你的一半都不及。”
  何钰歪头看她,“姐姐太谦虚了,其实姐姐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已,你看看最近,进步神速。”
  姐姐最近确实进步神速,她居然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推动怎么军队,乃至皇上,让皇帝在原地等着,还请动了萧将军,说实话,何钰自己都做不到。
  何蓉似乎也想起了这个,捂嘴偷笑,“钰儿小嘴变甜了,夸的姐姐心花怒放。”
  姐姐喜欢听,何钰便可劲的夸,从脸蛋夸到手工,又从手工夸到刺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云云,全夸了一遍。
  这一夸便夸到了四更,姐姐熬不住,先睡了过去,何钰自己的衣服在雨里滚了一圈,已经湿了,没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倒是从行李里翻出了一件披风,盖在姐姐身上,直到遗风抱着两床厚的新被子回来。
  不知道在哪抱来的,赶在天亮前回来,上头包了一层油纸,只湿了薄薄一层,将这面盖在上面便可,没什么大碍。
  遗风会办事,还弄来了几套衣裳,据他说是从一家卖衣裳的店里拿的。
  藩王们攻城,吓的百姓们四处逃窜,没人再敢开门做生意,能弄走的弄走,弄不走的三三两两搁在原地,有些店门被人打开,难民蜂蛹而入,抢劫一空,也有的门前加了几道锁,希望日后回来,还能东山再起。
  那些锁锁得住平民百姓,锁不住他们,找几根细的铁丝,拧几下那锁便会叮的一声打开,里头的东西他与其他几人一人拿了些,包在包袱里,背在背后,被子抱在胸前。
  去的时候怕这里出现意外,没敢带走太多人,所以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多,勉强够用。
  两床厚被子不小,对折后平铺在塌上,供姐姐躺着,马车里摇晃的厉害,姐姐怀有身孕,颠簸不得。
  还有一床厚被子给她盖着,原来她盖的那床给安清风,披风和厚衣裳也多数给了安清风,何钰自己没要。
  当然他也不会冻着自己,打算过去蹭顾晏生的被子。
  顾晏生身为太子,跑的再急,再不济也不能冻着他吧,最少一床薄被子还是要给的。
  顾晏生这人生活规律,晚上睡觉,白天活动,何钰就是打算跟他错开,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正好蹭顾晏生的被子。
  早饭时马车停了一会儿,听说御膳房在做饭,御膳房都没了,还叫御膳房,多少有些拿架子,不过没办法,皇上这么叫,他们也只能跟着叫。
  许是换了个地方,御膳房的大厨们材料有限,做不出特别美味的东西,而且好吃的都送到了皇上和得宠的贵妃皇子那,连顾晏生这个太子都没有。
  因为他不得宠,皇上想不起他,还是周贵妃给他端了两个小菜,叫人送去马车上,那时顾晏生正趁着空隙看书,冷不防车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自来熟的坐下,拿起他的筷子夹菜,尝了尝还给个评价。
  “味道还行,肉有点老。”
  何钰嘴挑是出了名的,不过他属于有的时候便挑,没有的时候凑合凑合也能过下去,就跟银子似的,百两银子有百两银子的花法,十两银子也有十两银子的花法。
  “蹭饭还是蹭被子?”顾晏生姿势都没动一下,似乎早就料到一样。
  “都蹭啊,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睡觉也只晚上睡,白天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我睡睡。”何钰说着已经挤开他,自己坐在榻上。
  皇家的马车不小,榻也宽,可容人躺下,顾晏生的情况比何钰想的还要好,身上身下都有一床厚被子。
  当了太子就是不一样,即便自己不要,也会有人硬塞给他。
  今早吃饭时何钰敏感的发现大部队后跟了许多商人和难民。
  这些人也聪明,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出不了城,但是有五十万大军压阵,谁敢拦?
  倒是他父亲,一直没有消息,昨个遗风回了一趟何府,早便被人洗劫,只有一个大管家住在隔壁,手里拿着一张父亲的信,信上写了四个大字‘随机应变’。
  意思是说自求多福。
  何钰自个儿琢磨,他这么说有两个可能,第一,跑去了别的地方,这边鞭长莫及,第二,遇到危险,自身难保,更何况救他。
  第二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像顾晏生似的,是那人儿子,结果趁敌军攻城的功夫叫人刺杀自己的儿子。
  连自己的儿子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他爹是个权臣,对他威胁极大,有机会除掉,干嘛不除,到时候便说是诸藩王攻城,不小心把丞相弄死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说起来不止他爹不见了,连太尉和御史也不见踪影,朝廷大臣一个没瞧见。
  大概是朝廷大臣各个拖家带口,不好带,干脆只通知,叫他们自己能跟上便跟上,跟不上自己走,目的地相同便是。
  其实各地藩王五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袭来,先进的城,再去攻打皇宫,那么大的仗势,长眼的早该跑了。
  五十万大军奔腾而过,怕是会响起地震一般的响动,整个京城都听的一清二楚,等皇宫失守,那些人便会过来找他们算账,烧杀掳掠,无所不做,无所不为。
  哪个还敢留下?
  所以其实先跑的不是皇上,是京城的百姓和商人,那些大官自然也不敢留,趁敌军攻打皇宫,没空抽身,先一步离开。
  说不定他爹也早早去了隔壁城,与他娘汇合,恩恩爱爱,徒留他与姐姐受苦受难。
  何钰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委屈了姐姐,姐姐怀孕不晓得有没有与爹说过,说过的话爹应该会再派些人手照顾她,怕就怕姐姐也在赌气,恨父亲上回没帮她,这回干脆没告诉他。
  父女没有隔夜仇,希望都能平安无事。
  何钰人往榻上一躺,又被顾晏生叫了下来,“把衣服换上。”
  他指了指角落,那里有个托盘,盘子里是早便准备好的干净衣裳,何钰细细一瞧,发现竟是他自己的。
  “什么时候拿的?”何钰居然不知道。
  “拿我娘的牌位时。”顾晏生接着看方才看过的书,“你身体未愈,不能再穿潮湿的衣裳,换上吧。”
  何钰拉出托盘,拿出衣裳,又瞧了瞧四周,“在这里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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