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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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场景何钰还记得, 明月想要人家结亲抛的绣球, 何钰还调戏了她一番, 最后还是如了她的愿, 将绣球弄了回来。
  那也算是他送的礼物吧。
  “绣球还在不在?”何钰半倚在墙上, 手里拿着一颗枣子, 擦了擦咬上一口, 如今正是冬枣的季节,甜甜的,味道还行。
  明月面上一喜, “原来你是真的。”
  那日的情况实在诡异,明月可以说很肯定的看到,铜镜里的脸的的确确不是何钰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有人假冒他。
  她担心何钰被人杀害, 有人冒名顶替, 挂着他的脸,打着他的名号做事, 如果她不拆穿, 何钰死了都没人知道, 所以冒着风险也一定要确认何钰的身份。
  一般人是不知道他俩第一次逛街的情况, 明月从没对别人说过, 何钰也不会那么八卦,如果对不上来, 就一定是假冒的。
  她心思单纯,没想到是何钰自己找人顶替的, 只纯粹担心何钰, 又怕连累别人,往常都是一个人,今日是想彻底揭开‘何钰’的真面目,所以才会找来这么多人,没想到没拆穿何钰,反倒确认了就是何钰。
  “什么真的假的?”何钰半开玩笑道,“是天太冷,冻糊涂了吧?”
  最近是有些冷,又经常下雨,有些怕冷的已经穿起了狐裘,何钰今年比去年给力,这时候只多加了两套衣裳,外头裹个披风,竟也不冷。
  “走了。”他招手叫明月跟上,“该听讲了。”
  他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吃过早饭,讲堂里响起敲锣的声音,示意学生们们赶去教堂,夫子夹着书,走在学生后面,何钰超过夫子,在他前一步进教堂。
  明月似乎才反应过来,摆摆手叫大家散了,急忙跟上何钰,路过夫子时冲夫子鞠了一躬。
  夫子撸着胡子,心中甚是满意,他原来只教男院不知道,原来女院的学生才好带,个个长的漂亮嘴甜还有礼貌,明月更是其中之甚。
  贵为高高在上的公主,什么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跟何钰走的太近,快被何钰带坏,现在他讲课时也时常跑神,丢纸条给何钰。
  夫子眼睛亮着呢,尤其是讲座这个位置,位于中央,最高的地方,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
  明月并未觉得被何钰带歪,她倒是想,无奈何钰不肯,何钰忙着睡觉,堂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睡神的称呼不是白叫的。
  今天也不出意料,趴在桌子上睡自己的,他睡觉喜欢翻来覆去,这个姿势躺累了换成那边,趴着和靠着互换。
  趴着时明月会将自己的桌子挪开一些,叫何钰尽量舒展身子,靠着时桌子往前移,叫何钰的后背能靠在她的桌子上,减轻何钰的压力。
  其实如果不是上回去见何钰时,发现何钰的诡异情况,明月说不定会一直默默关注,不求回报,也不会主动去烦何钰。
  能这样每天瞧着,心中已然满足,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何钰的衣裳,与方才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还有何钰的习惯,前几天何钰只会趴着睡觉,一整堂课都不带换换身子的,实在不像何钰。
  何钰还有一个习惯,他偶尔睡醒了喜欢转笔,那毛笔搁他手里宛如活了一般,灵活转动,花样百多,但是前几天一直没有,让她不得不怀疑。
  左右现在的何钰是真的,至于前几天如何,明月也不想纠结,安心坐在何钰身后,默默观察便是。
  何钰回来,第一个表现异样的便是顾晏生,他坐在第一排的位子,前几天很少往后看,今天少说看了三四回。
  他一定知道内情,说不定就是他搞的鬼,不,应该是他与何钰之间达成的协议。
  这俩人关系太好了。
  明月有些羡慕,又无可奈何,毕竟她不是男子,无法当何钰哥们,何钰对男子毫无防备,反倒是女孩子,不止是她,别的女孩子都有些抗拒,有人搭话做甚的何钰都会刻意避开。
  其实何钰对男子也没那么宽容,只对顾晏生亲近了些而已。
  中午明月去食堂用膳,偶尔间听人说冬枣熟了,可以摘一些回来,做枣甜糕,刚出炉的枣甜糕又甜又糯,味道极好,有人曾做这个送给喜欢的人,听说表白成功了。
  明月不指望成功,只希望何钰能尝尝,她抱着希望,赶在沐休前找来师傅教她,足足做了四笼,才一锅卖相味道都不错的枣甜糕出笼。
  明月顾不上自己,匆匆擦了擦脸,便将糕点用油纸包起来,打算待会儿偷偷塞给何钰,不叫别人瞧见,省得分享,何钰一个人吃便是。
  她运气很好,何钰因为每天睡觉,终于被夫子处罚,一个人晚饭后留下来,打扫教堂。
  何钰明显不是听话的人,拉来几个兄弟同甘共苦,安清风也在里头,几个小少年有说有笑,边不忘打扫教室。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何钰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明月一喜,连忙假装偶遇,说了两句废话,借机将枣甜糕给何钰,“冬枣熟了,我摘了些做成枣甜糕,做的多了,每个认识的都送了些,你要吗?”
  这话一听就是说辞,何钰摆摆手,“不用,我不喜欢吃甜食。”
  明月目光黯然,“那可惜了。”
  何钰不喜欢,她也不能强逼着人家吃,只惋惜道,“没人要只好丢掉了。”
  其实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何钰能收下。
  何钰就跟没听懂暗示似的,指了指屋里,“表哥好像喜欢吃甜食,你要不去问问他要不要?”
  明月回头看了一眼。
  安清风在教堂里搬桌子,眼神似有似无的瞧向这边。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何钰说顾晏生正在学做枣甜糕,该是做好了,他去端过来给大家尝尝鲜,感谢大家一起帮忙云云。
  这前脚刚出来,就碰到了明月,巧的是明月送的也是枣甜糕,何钰拒绝了明月,转头又发现了顾晏生。
  冬枣熟了,熟的恰到好处,甜滋滋的,爱做糕点的这时候都动了起来,明月在食堂吃饭时听到有人讨论枣甜糕的事,顾晏生也听到了,寻思着左右没事,便摘了些回来,洗洗给何钰做枣甜糕。
  他只开了个口,何钰便催促着他赶紧做,做好了端过来,大家一起尝尝鲜。
  何钰是看顾晏生久久不来,所以出去催他,顾晏生第一次做,手生,拖了些时间,刚做好便端了过来,被何钰截在半路。
  因为明月已经进了教堂,倒也没有避讳,直接揭开食盒,从里头拿了一个尝尝。
  “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顾晏生真是越来越全能了,会洗衣做饭,能文能武,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
  要娶就娶他这样的媳妇,可惜他不是女的,何钰也不是男的。
  “我刚刚看到明月了。”顾晏生其实来的有一会儿,瞧见明月与何钰说话,明月进教堂才出来。
  “那又如何?”何钰眨眨眼。
  “你不怕她伤心?”顾晏生合上盖子,不叫何钰拿。
  他这一盘是摆好的,何钰拿走了一块,瞬间少了一角,没那么美观。
  “早点死心好。”既然已经决定了不爱上任何人,又怎么还能让别人继续深陷?
  何钰揭开盖子又拿了一块,叫顾晏生的糕点更不美观。
  他俩之间的小动作,明月尽收眼底,心里拔凉拔凉。
  明明说了不喜欢吃甜食,转头就吃上了别人的,别人不愿意,他还硬抢。
  顾晏生也是,好端端的做什么枣甜糕?不知道这是女孩子做的吗?没听过那个表白故事吗?
  为什么不晓得避嫌?还嫌断袖传闻扩长的不够吗?
  明月一块漂亮的绣花手帕差点撕烂,但她忍住了,只是一次打击而已。
  母妃告诉过她,追人就是要脸皮厚,被拒绝一次两次不要难过,如果第三次他还拒绝,说明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可以断了念想了。
  这才一次而已,还有两次机会。
  明月很快寻到了第二次机会,最近本来天气就不好,刚晴了两天,转眼又下了起来。
  白天没下,晚上下时大家没有伞,好些被困在了教堂里,明月正好带了一把,喜滋滋过去问何钰,要不要她送过去。
  何钰说不用,很近的路,他跑着过去就是。
  何钰跑了小段,发现了前面脚步不紧不慢的顾晏生,一个用力将他挤去一边,自己占了大半的伞,哥俩好似的揽着顾晏生的肩膀,小心避着雨,催着他离开。
  这已经是第二次,第二次瞧见腻腻歪歪的何钰与顾晏生。
  第三次是在食堂,人太多,来晚的人没有座位,明月心知肚明,瞧何钰因为睡晚没有过来,特意给他留了个位子。
  何钰过来便让开位子,问他要不要坐。
  何钰还是一如既往的说不用,他站着吃,明月一阵失望,也就低头的功夫,抬头就发现他跟顾晏生挤一个板凳,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心中那点失望也变成了绝望。
  就这么放弃不甘心,不放弃又没有结果,明月将实情告诉母妃,母妃将她接回行宫,暂住了些日子,等她心态调整好,才让她继续去书苑,不过换了位置。
  她自愿与顾晏生交换位置,变成了她在第一排,顾晏生在何钰后面那排,因为俩人身份特殊,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夫子也不敢说什么,随他们去。
  位子暂时定下来,为何钰操碎了心的就变成了顾晏生。
  何钰喜欢授课时间睡觉,靠在墙上是不行的,睡着身子会往后倾,他只能将桌子往前搬了搬,叫何钰有个依靠。
  趴着睡时何钰又喜欢往后坐,桌子太靠前顶住他的背,硌的不舒服,明月坐他后面时他不好说,不过拱了拱身子,明月便知道了,自己搬离桌子。
  现在后面坐的是顾晏生,何钰有需求了直接喊他,往前挪一些,往后挪一些。
  书苑的桌子很矮,是跪坐着的那种,何钰想躺着睡了,便叫顾晏生腿伸出来,他枕一下,使唤太子使唤的顺手。
  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个特权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顾晏生似乎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时常忘了自己还是太子的事,依旧做着以前会做的事,屈尊给他洗衣裳,时不时自己心血来潮,做个点心,煮壶茶之类的,日子过的甚是悠哉。
  何钰可不行,他上回请的人去京城救父母,被他主动撤销,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何钰要出九成的违约费。
  他的银子花的太快,在京城收买侍卫班领又是一千两黄金,如今两手空空,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
  顾晏生身在书苑,足不出户,没地方赚银子,他的钱都是别人送礼,亦或者周家的,又是太子,国难当头当然第一个捐钱,而且要捐大钱,如今也是两袖清风,找他是没用的,何钰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深夜费了好大的功夫潜伏出去,如今不比刚来的时候,那时还没什么规矩,如何看管书苑成了问题,后来禁卫军拨来一部分人,羽林军又拨来一部分人,两帮合作巡逻,何钰出去变得艰难起来。
  好在他轻功不错,门外又有人接应,顺利离开,先去了暂时由他保管的青楼。
  这两间青楼是他得钱的关键,还要靠它养活死士和门客,姑娘们也要容身之处,不能动。
  他爹那两间卖玉的铺子和货,倒是可以卖了,不过婉莲不建议他卖,她说这种地方的铺子,若是卖了,往后再想买回来,难如登天。
  何钰其实也就是想想,婉莲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想把铺子交给婉莲,随婉莲处置。
  婉莲不要,只说帮他打理,左右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钰也没客气,只保证道,但凡以后有需要,喊一声便是。
  何钰父母虽然不在,但是他姐姐依旧还是皇后,他姥爷还是太师,他依旧还是太子的人,婉莲也要仰仗他,否则一个女孩子,在长安很难不被欺负。
  何钰平时不在,他的一百多个门客和死士,分别潜伏在楼里,受婉莲调遣,保护楼里的姑娘同时,也为了寻找何晓。
  “一日不找到何晓,我便一日坐不稳这个家主之位。”福伯的话应验了,没有钱,即便有人也不行,依旧还是寸步难行。
  他已经派人四处搜查,寻找何晓的踪迹,何晓知道他在长安,必然不敢来长安,何钰的目标都在其它城里,广撒网。
  何晓带了那么多银子,十几箱,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按理说怎么也该有些消息,可他派出的人回来都说找不到,连消息都鲜少得知。
  要么是真的没有,要么是刚跟着他的死士和门客不尽心,何钰更倾向第一种,何晓真的人间蒸发,如何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公子别急,只要他还是个人,一定会冒出头来,许是暂时藏了起来,等外面风平浪静才会出来,不如先收手,叫他以为咱们放弃了,等他松懈后出来,咱们再抓他不迟。”婉莲建议道。
  何钰来了青楼,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人聚拢,搁在一起谈事情。
  既然已经几经风雨,便该相信他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钰将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包括钱被何晓拿走的事。
  这事对其他人来说打击也蛮大的,没有钱,等于白给何钰干,登时便有几个人怪何钰,没有事先讲清楚,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就是小声抱怨两句,没敢多说,声音很快便被压了下去,谈论起了如何找到何晓。
  “我觉得可以设一个陷阱,叫六少爷主动找来。”上江慢慢道,“主上谎称叫六少爷回来继承家产,说不得六少爷以为还有什么宝物没分,自己便找来了。”
  这个不靠谱,何晓没那么傻,自己带着何家全部家产,还跑过来跟他分其它莫须有的家产?
  “六少爷有没有特别在乎的人和物?用这个也许能引他上门。”又有人建议道。
  “他只有一个娘,自己跑了,还会落下他娘不成?”何钰坐在主位,手里的酒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左也行不通,右也行不通,似乎无计可施了似的。
  正值深夜,青楼最热闹的时候,外面熙熙攘攘,尽是人声,时不时还传出一声女人的呻·吟,男人的叹息。
  因为何钰带回了一批京城的姑娘,才艺与长安的不一样,消息很快长了翅膀似的,传的大街小巷大半有心思的男人都晓得,排队也要过来一睹容颜,听听小曲跳舞,再顺便潇洒潇洒。
  打着这样心思的人不少,所以今夜楼里生意爆满,所有房间都被占用,这样还不够,还有人排队,撒下大把大把的金子过来,问问能不能找人腾个位置?
  有些快完事的,给些银子,叫他们提前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样得罪客人。
  老鸨想起两位东家还在楼里,占用了最大最好的房间,便想着上来问问,能不能改日再谈事情,今日先紧着客人。
  那位客人可是大有来头,得罪了日后楼里又要三天两头检查,检查出有问题的姑娘和客人,直接便拽出来,带走关进地牢里,客人和姑娘们都被拉走了,对他们的生意影响很大。
  老鸨走到何钰的门口,发现里面没有声音,难道走了?
  她不确定,便倚在门前听了听,一不小心偷听到他们说话。
  大致是实在找不到何晓,便先将铺子卖了,这是最坏的打算。
  婉莲接口道,“公子有没有问过太子?也许太子有办法。”
  太子?
  是皇上的儿子,当今太子吗?
  老鸨吃了一惊,只晓得东家背景厚,没想到这么厚,她以为最多是个官家,没想到竟还认识太子。
  听他们的意思,跟太子很熟?或者干脆说,他们就是太子的人。
  太子建个青楼做甚,还安排了这么多人,难道是……打算密谋造反?
  老鸨心漏跳了半拍,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她依过身子,继续偷听,里头又没了声音,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老鸨舔湿了手,准备在窗户上戳一个洞,手刚按上纸糊的窗,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拉开,老鸨反应不及,整个人朝前扑去,摔了个狗啃食。
  她穿的衣裳繁琐,底下缠在一起,待一一理顺,缓过劲来,便见十几双眼睛同时看着她。
  “还不快见过主上。”婉莲主动提醒她。
  她的声音宛如天籁,老鸨瞬间回神,爬到何钰脚边跪下,“拜见主上,老奴只是路过,并非有意偷听。”
  “我又没说你偷听,你紧张什么?”何钰好整以暇道。
  老鸨一下子惨白了脸,她这等于不打自招,主动承认了自己在门外偷听。
  “老奴该死,还望主上念在我往日诚诚恳恳,本分做事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老奴一般见识。”老鸨眼睛求助似的看向婉莲。
  婉莲也仗义,“公子,此人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服侍过孟家两代,也算元老,她应该不会将自己听到的事说出去。”
  “那为什么要听?”如果不是为了记下来,说给别人听,为什么要偷听?
  “老鸨啊,您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何钰站起来,“要我相信也行,你敢不敢喝我一杯酒?”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药粉进酒杯里,又用食指搅了搅,完了交给老鸨。
  “掺了七尸粉,喝下去后每隔一个月要来找我要一次解药,否则必死无疑,你喝下,如此我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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