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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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吉位置特殊, 虽是冬天却也不冷, 褪下披风外衣, 只着单衣, 竟觉得正好。
  何钰下了马车, 由人领路, 在前面带着他去见母亲。
  预料中的胁迫是没有的, 他娘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摸索着给他缝衣裳,有时看不清, 会凑的很近。
  如此说明她的眼睛有所好转,比三年前在京城时好了许多,那时双眼完全失明, 什么都瞧不见, 他手在眼前比划,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回何钰也没叫人, 只挥挥手, 将人全部退下, 他自己走过去, 怕吓着她, 步法很轻。
  安语嫣失明了一两年,现在眼睛也不好, 所以耳朵特别灵,那么一点点的声音, 她听的真切, 本能抬头朝何钰的方向看去,“谁啊?”
  离的不算远,三米左右,娘还是看不起他的脸,但是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站着。
  “我是掌柜的女儿,掌柜怕您一个人无聊,特意找我过来陪您聊聊天。”何钰掐住嗓子说话。
  他跟随齐夏多年,将齐夏易容的本事学了三成,变音的本事学了七成,毕竟是他需要的,不能偷懒。
  “噗。”安语嫣笑了,“钰儿,还想骗我,掌柜年轻,哪来那么大的女儿,前两天他老婆还过来抱怨,说她生了三个儿子,就是没女儿,每次都想要个女儿,结果每次都是男娃。”
  何钰蹲在她面前,“娘,您眼睛能看见了?”
  娘刚刚说这么大的女儿,他明明用的声音是稚嫩的那种,最多十一二岁。
  “嗯。”安语嫣实话实说,“离近点能瞧见,离远了看不清楚。”
  她搁下缝的衣物,叫何钰站起来,“你不在,这三年娘断断续续给你缝了几身衣裳,也不知道能不能穿。”
  “肯定是能穿的。”其实何钰心里也没底,这三年他刻意吃一些能长高的食物,坚持锻炼,个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娘。
  他娘一米七左右,在女子中已经算是很高了,万万想不到何钰比她还高大半个头,随了爹,险些便到了一米八。
  一个女子,身高一米七九,已经比寻常男儿高了,蹲着时看不出来,一站起来,区别瞬间明了。
  “怎么长这么高?”安语嫣眉头紧皱,“会嫁不出去的,太高了太高了。”
  何钰无语,“娘,我已经有人要了。”
  就知道他娘会担心这个,何钰自己倒是不担心,本来就打算孤老终身,扮一辈子男儿,谁料出了顾晏生这个意外。
  也没见他平时怎么样,对待感情倒是快狠准,不想打破关系时跟他一起演戏,道是兄弟情,一想打破时,当机立断,大胆过来勾引他,何钰被他一套又一套惊呆,勉强保持理智拒绝,不过拒绝得了一次,拒绝不了下次,下回再见面时,还真的找不到好理由推辞。
  “不可能。”安语嫣相当实诚,“怎么可能会有人要你?”
  这是亲娘啊!
  何钰很受伤,“娘,我还能骗你不成。”
  他瞧见身边有个小椅子,便矮下身子去坐,“是顾晏生。”
  貌似除了顾晏生,还真不会有人要他,别人都是小鸟依人,他是大鹏展翅,还被顾晏生误以为是上面那个,甘愿伏小。
  顾晏生要是知道他是女孩子,该有多受伤,所以何钰一直在犹豫,不敢告诉他实情。
  “我猜也只有他肯要你了。”安语嫣又展了展缝了大半的衣物,失望放下来,她以为何钰最多会比她高一点点,刻意做的又大又宽松,大了可以改小,小了就穿不上了,没想到还是做小了,何钰根本穿不上。
  “晏生是个好孩子,原来还在京城时,时常从宫里带东西过来,什么美容养颜的,补身体的,不要钱似的,有多少送多少,娘说不缺,他还不肯,说是一片心意,娘险些便将他认成了干儿子。”安语嫣有些后怕,“好险娘忍住了,否则你俩有这层关系在,难免被人戳脊梁骨。”
  “顾兄原来竟还给您送过东西?”何钰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
  “你俩在宫里读书的时候,那时晏生那孩子还是皇子,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他也成了太子,你居然成了丞相。”安语嫣笑得合不拢嘴,“你爹跟我说的实话,我只当他是骗我,哪能那么儿戏,叫个十六岁的小子当丞相,朝廷莫非没人了?”
  果然是亲娘,对他一点自信都没有。
  “朝廷人才不少,但是没有钱。”何钰一点不夸张的说,“儿子这丞相之位是与太子里应外合,舌战群儒,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花了六十五万两。”
  “顾筝那老王八蛋这么缺钱了,六十五万就被收买了?”安语嫣被顾筝害得不轻,对他恨之入骨。
  “是六十五万两黄金,黄金。”娘肯定以为是白银,白银和黄金之间天差地别。
  安语嫣倒抽一口凉气,“你个败家玩意儿,有六十五万两黄金什么不能买,偏偏去买个破官职,六十万两黄金啊,你即便不入朝,也能将朝廷命官尽数收买。”
  “那不一样,只有钱没有权就像小孩抱宝玉,迟早会出事。”何钰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懂。
  只有当了丞相,力压他们一头,又比他们都有钱,他们才会真心实意跟随你,因为跟着你有肉吃。
  只有钱,没有权,是你跟着他们有肉吃,而且肉还是你自个儿掏的。
  “那……那也不能买一个虚官啊,可以招兵买马,六十五万两黄金够你招多少兵马了?”安语嫣虽然不懂政斗,不过也知道当丞相危险,何文斐就是当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会被皇上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我正在这样做啊,不过三年时间培养不了多少兵马,这事须得徐徐图之,从小培养。”就跟他爹养的死士一样,用的可顺手了,忠心无比,这些年大事小事出了不断,唯独死士那边一点事没有,叫他十分放心。
  当初带的百来个死士,因为不断刺杀皇上,如今只剩下七八十个,门客也所剩无几,被皇上明里暗里除掉了不少。
  只不过他有钱,又招来人补那个空缺,没原来忠心,胜在能用钱收买。
  怕他们被别人也收买,已经明说了,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收买他们,那就回来找他,他出再高的价格,如此始终压制住他们。
  都是群不省心的,何钰花了好久才□□好,收服在门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迟早会用上,而且瞧着时间不远了。
  “娘,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点何钰最好奇,他这里除了自己,连顾晏生都不知道,只有元宝和何晓知道,毕竟每月的账本都会经过他俩的手,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钱,顺着线索一查,便什么都晓得了。
  “是你爹送我来的。”安语嫣想起什么,“他叫我把尚方宝剑给你,说你以后可能用得上。”
  她起身回屋去拿宝剑,没多久出来,将宝剑小心抱在怀里,半响递给何钰,“这可是祖师爷留下的东西,你可要好好保存。”
  何钰并不接,“娘,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把剑在他爹假死的时候都没有拿出来,说明他自己有用,如今突然给他,就像交代遗产似的,将最重要的东西留给儿孙。
  “没事,就是突然发现我们都老了,没那个精力了,该将天下让给你们。”安语嫣将剑往前推了推,“你要不要,不要我自个儿收起来了。”
  何钰还是不接,想再确认一遍,“你没有骗我吧?”
  他爹那样的人甘愿放下野心?顾筝没死,他能搁下仇恨?
  “怎么?信不过娘?”安语嫣目不斜视,坦然望着他。
  何钰一笑,“怎么会,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将剑接过来,摸了摸缺口的地方,当初将这块玉磕成这样,还被爹爹打了好些板子,那些下人手上没有分寸,打的极狠,还是他娘护在他身上,怎么能怀疑娘呢。
  “钰儿,娘听说南吉繁华热闹,可惜娘眼睛不好,一直无缘去看,既然你来了,充当一回娘的眼睛可好?”三年没见,怕何钰拒绝,安语嫣语气不太自信。
  何钰当即回答,“好。”
  他将宝剑交给远远站在一边的上江,上江知道东西贵重,特意用布缠住,背在背上,假装成侍卫,跟在何钰身后,一大帮人一起去逛街。
  安语嫣身体不好,一次只能去一个地方,但是她想看的太多,于是何钰分成几天,每天带她去看一个地方,有时候是爬山,有时候是玩水,有时候是到处吃好吃的,有时候又单纯欣赏美景,叫她玩个够。
  母女三年没见,当真有很多东西要聊,安语嫣想叫他换回女儿妆,跟她学学女儿家该做什么?免得以后嫁给顾晏生什么都不会。
  何钰只各种推辞,反正他不会有人会就好了,这种活他做不来,但是有一个人可以,顾晏生啊。
  他那么聪明,洗衣做饭,养花养鸟养鱼样样精通,还会缝衣裳,全能型男神。
  俩人着实在南吉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白天去玩,晚上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何钰今个儿不想回自己的房间,他想跟母亲睡。
  说起来自从三岁后,他就再也没跟母亲睡过,那时候太小,已经忘了什么感觉,如今回忆起来,竟觉得暖暖的,所以大晚上不睡觉,抱着被子,偷偷溜进母亲的房间,想再感受一把。
  许是来的不是时候,他看到母亲坐在床边,泪水不断从脸上滑落,“钰儿,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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