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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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凌早就习惯了三个儿子的秉性。
  今日怎就异口同声了?
  他早年就与八王爷桃园结义, 两家本就想结亲, 若非是因为赵淑婉性子太过造作, 赵凌已经主动提出此事。
  如今正好有了赵宁, 她比朱浩天年幼两岁, 两人的年纪倒也正当合适, 对赵凌而言, 将赵宁许配给朱浩天简直就是两全齐美之事。
  一来,为了与至友结成亲家,圆了他一个心愿, 而来赵宁半年之后就可以出宫了。
  如果不是为了免除皇帝的疑心,他现在就可以立即让八王爷进宫请旨。
  近日王氏面上虽不表露,但赵凌看得出来王氏是怕给侯府惹麻烦, 私底下每日都去求神拜佛, 保佑赵宁顺遂。
  赵凌可见不得爱妻如此焦忧,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定下了, 只等着半年之后了。
  他以为三个儿子一定会大力赞成, 毕竟要想不动干戈的解决此事,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将赵宁许配给朱浩天更好的法子了。
  朱浩天现在就在侯府住着, 若是发现他哪点品行不良, 还能及时纠正。
  见儿子们这般反对,赵凌眉心一皱, “怎么?你们几对小王爷不满?”
  赵凌甚是了解八王爷,想来他的独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眼下不过年纪还小, 谁年轻时候没干过几件混账事呢?
  赵凌对朱浩天还是很有信心的,实话道:“不瞒你们说,小王爷若是姑娘家,我就早就替你们其中一人上门提亲了。”
  三位公子俊脸紧绷,纯粹礼貌性的保持了淡定。
  朱浩天是个姑娘………
  这是个无法想象的画面。
  老二赵翼没绷住,脸上宛若罩着一层轻.薄的黑纱,一个盛暑过来,的确晒黑了不少,但这并不影响他原本的和善之态,此刻却语气生硬,“镇海卫常年风浪,海风灼人,小五生的娇气,日后要是嫁给了朱浩天,她如何能受的了?”
  小五许配给朱浩天?岂能!
  老大赵夔慢了一拍,他惯会见缝插针,顺着老二的话,添油加醋,“母亲最是疼爱咱们兄妹几人,小五若是日后远嫁,母亲定会不舍小五,届时忧思过度,怕是对身子不好啊,这.......”
  这句话让赵凌心头一紧。
  是啊,他怎就没想到这一层!要是执意要将小五远嫁出去,妻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记恨上他。
  赵凌的意志开始摇晃,方才坚定不移的想法已经受到了重创。
  这时,赵慎清寡的嗓音响起,“八王爷镇守镇海卫,手下猛将诸多,又曾被先帝议储,父亲将小五许配给小王爷,朝廷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想?父亲,您这次太欠考虑了。”
  老四的话彻底打消了赵凌的念头。
  三个儿子一语中的,将他猛然敲醒。
  是了,小五的婚事的确不可操之过急,即便要嫁,也得嫁在京城。看来他与八王爷这辈子也甭想皆为亲家了。
  一番沉思,赵凌又提议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在京城适婚的公子当中,给小五择一良婿,以你们看,哪家合适?”
  三位公子胸膛起伏,父亲不是个糊涂人,怎到了这件事上,却是明显猪油蒙了心呢。
  赵夔道:“父亲,以儿子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小五还小,真要议亲,再过两年也不迟。”
  在赵翼眼中,赵宁还是个孩子,他都还没定亲,赵宁更用不着急了,反正侯府的姑娘不愁嫁。女子出阁后,就要伺候夫君婆母,哪能像做姑娘时自在!
  赵翼于心不忍,“大哥说的是,父亲太过急于一时了,想让小五免去内书堂的事务太简单了,老四就有好法子。”
  他看向了一脸孤漠的赵慎。
  赵夔也看了过来。
  其实,他们三兄弟并没有事先商榷过,但赵翼知道,赵慎一定会有法子,老四平时看上午不显山不漏水,到了关键时候,他才是最为深藏不漏的那一个。
  赵凌也看了过来,“老四,你说说看,如何能让小五免了这场事故”
  赵慎眉目清淡,但即便如此,也让人一见便能觉之他的冷硬气场,他道:“父亲且放心,在小五正式入宫之前,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妥。”
  其实,赵凌很不放心。
  赵慎的为人,赵凌还是尤为清楚的。
  上次他半夜外出一次,连锦衣卫都惊动了,赵凌最不放心的就是他,闻此言更是不由得问了一句,“老四,你打算怎么做?”
  赵慎没有言明,清淡的面容不急不徐,“父亲很快便可知晓。”
  “你………”赵凌哑然。
  臭小子,越大越难对付了!
  天色渐黑,眼看着就要入秋了,赵夔将王氏怀有双生子的消息告知了赵凌,并且隆重道贺了一番,“待小七小八出来,儿子一定亲自教他们武功兵法。儿子恭喜父亲!”
  赵凌眉梢染喜,方才的那点阴郁也消散了,他就知道会是双胎!
  “你们几个都先回去吧,既然老四已经有了主意,那小五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了,老大老二明日去刑部一趟,顺道带上小王爷一道过去录个口供,无论你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记住了,要以侯府安稳为主,切不可焦躁。”
  想当年,京城贵公子当中,最为焦躁之人就是赵凌了。
  三位公子起身,“是!父亲。”
  从上房出来,赵夔与赵翼将赵慎一左一右夹击住,并且擒住了他的双臂。
  赵夔的脸凑的无比之近,近到赵慎能嗅到了他身上的龙涎香。
  世家公子多半都会熏香。
  赵慎偏向于清凉无温的薄荷,赵夔择最昂贵的龙涎香,赵翼比较平庸,只有皂豆的气味。
  “老四,透露一下,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法子?”赵夔一张俊脸愣是笑出了痞子之态。
  赵翼的脸也凑了过来,“老四,咱们哥几个,你还藏着掖着?说吧,你打算怎么做?需不需要哥哥帮衬?”
  老大老二的脸贴的很近,几乎能碰到赵慎的脸颊,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二人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太过热烈。
  放………肆!
  赵慎俊颜如铸,站立如松,他这人其实喜洁,被两位兄长这样近距离的逼近,内心是排斥的,但面上却是清淡到了极致,只道:“小五怕疼,我尽量试试。”
  试什么?还会疼?
  赵夔与赵翼互视了一眼,赵夔道:“老四,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小五好,可你到底也不能下手太狠,打断了她的腿也不能解决事情。”
  赵翼,赵慎:“………”
  赵慎往前迈了一步,没有理会两位兄长。
  赵夔和赵翼到底没有为难他,也不敢将他逼急。
  *
  这一晚睡不着的人何止赵家三兄弟?赵淑婉在院中散步,脑中昏昏然,近乎失落到了极点,垂头丧气,连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朱浩天刚从外面走马斗鸡回来,就见赵淑婉手中扯着一朵盛开的芍药,眉目忧伤,情丝万屡,莲步毫无规律的慢慢迁移,一看就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寂寥失落。
  朱浩天止了步子,挥手让身后的随从退至一侧。
  小姑娘芳心初动,定是多番矫情,朱浩天没有往前,罕见的安静的站在原地,如他所料,果然赵淑婉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眼看着二人就要撞上了,朱浩天觉得,他得提醒一下赵淑婉,这里并非是侯府的内院,这要是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旁人,那如何是好?
  姑娘家应该学会自保才对嘛!
  朱浩天咳了一声,“咳咳,淑婉妹妹,你在这里作何”肯定是有意等着他,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每晚必定经过此处?否则,赵淑婉没有理由这个时辰还在园子里赏花!
  朱浩天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得赵淑婉,眸中强装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着,“淑婉妹妹也觉得今夜月色宜人……”
  赵淑婉的思绪被人彻底打乱。
  她只是憋不住,从院子里一路走了出来,却不想一抬头就碰见这厮,什么月色宜人?他没甚毛病吧?
  赵淑婉手中的芍药塞进了朱浩天的手中,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她身后的丫鬟当即追了过去,“姑娘,您现在可以回去了吧,让老太君知道了,保不成罚您禁足。”
  朱浩天低着头,看着掌心粉白色的芍药,他脑子里思绪飘飞,刚才看见赵淑婉的脸颊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粉红,大眼水莹亮,秀眸惺忪,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他心道:糟了,淑婉妹妹是真的心悦我了?这不是迫害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么?旁人也就算了,可赵世叔毕竟是父王的至交,我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倒是没关系,可赵家的姑娘是.亵.渎.不得的!
  朱浩天负手而立,仰头望着一弯浅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与思量之中。
  *
  时辰还早,赵宁正伏案临摹。
  赵慎的字,亦如其人,金钩铁划、骨气洞达、遒劲有力,绝非她这个小姑娘能临摹出来的,这才几刻钟未到,手腕已经酸痛不已。
  想要讨好未来的帝王,还真是不易啊。
  赵宁欲哭无泪,她又不用科举入仕,为何四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正折磨着,门扉从外被人推开,赵宁以为是春竹和夏雪,就问,“冰糖雪梨炖好了么?”
  前阵子给赵慎送参汤,她自己也喝了不少,近日总觉格外燥热,需要降降火。
  “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冰糖雪梨。”赵慎的声音传来时,他人已经走到案前。
  赵宁左右顾盼,却见屋内再无其他下人的影子,肯定又是四哥暗中做了手脚,赵宁即便有意见,也不敢提出来。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他要上天下地,她都管不着。
  赵宁仰起头,在赵慎凝视的眼神中,彻底错愕,她想起了什么,忙拉着白纸将刚才临摹的东西盖住。
  要是让赵慎瞧见,她将他的字画临摹成这样,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没想到,小五如此案牍劳形。”赵慎淡淡道,眸色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哼,一定是在笑话她。
  赵宁正想着说辞,赵慎却由衷的夸道:“还不错,有进步,假以时日,会有一番作为。”
  赵宁目光呆滞,被赵慎的话惊的魂儿乱窜,她要是有所所为,那普天之下的大儒是不是都西去了?
  一定还是在笑话她。
  赵宁从圈椅上起身,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赵宁关切的问,“四,四哥,你今日伤着哪里了,我去取药箱,去去就来。”
  赵宁的身子跃过赵慎时,手腕轻轻一紧,被他捉住了。
  他力气恰到好处,刚刚要将她拉住时,一手又抵住了她的细腰,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结巴还没好?”赵慎脸色十分正经的问道,嗓音不温不火。
  赵宁倏然之间又懵了,在赵慎审视的目光中,她彷佛被凌迟了数遍。
  好不煎熬。
  嗯,一定不能再结巴。
  “我-挺-好。”她语速很慢,掩盖了突然起来的结巴。
  真是奇怪了,这一定是个巧合。她说话从来都是正常的,还没有结巴的时候。
  赵慎的掌心微热,渐渐从她的腰肢移开,最终落在了赵宁纤细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摁着她坐下,“那既然如此,四哥只能对你下手了。”
  对她下手?她什么坏事也没干啊?刚才还夸她临摹的好呢!
  他眸中淬了一层奇怪的笑,也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根寸许长的银针,粗细足有纳鞋底的长针那么骇人。
  赵宁惶惶然,以为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她这半年已经表现的很好,赵慎没有理由‘迫害’她。
  这是要施刑?
  “四,四哥,我……我什么也没干!”赵宁就差嗷嗷求救了,赵慎鲜少会跟她开这种玩笑。
  少年的脸逼近,看着小姑娘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的摸样,她软绵绵,无力针扎,偏生双手抵在他胸口,不让他再靠近了,赵慎又笑了,循循渐诱的引诱她,“我们小五乖,不疼的,四哥保证,一会就好。”
  这么粗长的针,肯定好不了!
  赵宁欲哭无泪,再逼她,她真的会哭给他看了。
  “我,我好好临摹还不行么?”赵宁见识过赵慎的手段,当鬼魂的那些年,她要不是隐形的,也会吓得够呛。
  到了这时候,小姑娘还以为是因为字画没有临摹好
  她即便是画只王八,在他眼中也胜过万里锦绣。
  少年的胸膛靠的那么近,摁着她的肩头,看似无意的将她往怀里摁。
  赵宁的所有注意力就放在银针上,这一针插在身上,她是不是又该当数年小魂儿?
  “我,我怕。”赵宁都要哭了,不带这样玩的,她到底对赵慎做了什么?以至于他这样对她?!
  “四哥在,你怕什么?”少年的嗓音循序渐进,清凉的薄荷香无孔不入的钻入鼻端。
  赵宁:“.......”就是因为他在,她才更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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