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流放&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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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闹事
  次日一早, 孔彰没有出现在校场。他如今职位不明, 暂不想去裹乱, 而是早早起来, 点了灯与几个兄弟讨论着军规。昨天夜里几人就自觉剃了光头, 又跟着孔彰这位富贵丛中长大的好生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天亮时分, 几人吃了早饭回来, 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雪雁,只见她立定,对孔彰利落的行了个军礼:“报告孔将军, 我是后勤部长杨雪雁,此来与将军交接琐事,不知将军有无空闲?”
  孔彰昨日才搞清楚虎贲军的职级。战兵营好懂, 与朝廷原先差不多, 复杂的是其它。虎贲军除去战兵外,还分为总参谋部、总镇抚部、总后勤部。其部长职级与副将平级, 在虎贲军内属于仅次于管平波的存在。但同级别下, 等级亦是存在的。基本上就是战兵系统的副将高于参谋, 参谋高于镇抚, 镇抚高于后勤。一看就是战争绝对优先的编制。孔彰为副将, 与雪雁同级,但因虎贲军的秩序, 故是雪雁先行礼。孔彰忙回了一礼,姿势竟是八.九不离十。雪雁扬起一个笑脸, 心道, 怪不得她家将军惦记了这么久,果然很聪明呐。孔彰也很高兴,后勤属于文职,虎贲军内竟是武职高于文职的!不得不说,这一点令孔彰小小的暗爽了一下。他实在受够了朝廷文官的跋扈,如今看来再不用受那等酸儒的鸟气,越发觉得管平波的理念符合他口味了。
  雪雁到底是后勤,与日常必须板着脸的李玉娇不同,她多数时候说话是带着笑影的。见礼毕,雪雁先套近乎道:“上回见将军,还是在巴州,偷偷躲在屋子里往外看。不曾想还有缘再见。”
  孔彰笑了笑,道:“我觉得杨部长还是叫我副将比较好。”
  雪雁笑嗔道:“放心,我们不会为了你外了我们将军的。”
  一言说的孔彰笑了。雪雁又道:“我今日来是替你们送衣裳的。再则教你们一些洗衣叠被的法门。省的叫李司长逮住了,叫抓着打军棍。我们将军爱惜战兵,军棍倒没有打残打伤的,就是忒丢脸。”
  李恩会笑问:“将领也会被打么?”
  雪雁解释道:“我们军中,天大地大军纪最大。她说的话,只要有理,连将军都轻易不驳的。受罚的人员中,最高两位便是陆镇抚与潘游击。那一回是没开战前会议,导致伤亡过大。不是我危言耸听,几位还是谨慎为上的好。”
  孔彰愣了愣:“陆镇抚都会被罚?”
  雪雁点头道:“任何人,触犯军纪都会被罚。”
  李恩会嘶了一声:“你们将军可真下得去手呐。”
  雪雁淡淡的道:“陆镇抚是军人。”
  孔彰道:“军中女将似乎挺多?”
  雪雁摇头:“女官不少,女将只有将军一个。原先李司长她们都是战兵营的,守卫石竹盐井时,伤亡太重,将军就把女战兵都撤下来了。女子多在后勤,需要上战场的大抵只有军医院的医生护士了。”说着,雪雁眨眨眼,“若有看上的姑娘,就到我这里来申请。”
  岱钦很是直白的道:“申请了又怎样?”
  雪雁道:“由后勤部转告,若姑娘同意,就可以成亲了。”
  岱钦又问:“姑娘不同意呢?”
  “那自然不成啦。”雪雁笑道,“你看上谁了?与我说说。”
  岱钦正想说,就被莫日根踹了一脚。雪雁噗嗤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是看上陆镇抚了吧。”
  孔彰一个眼刀飞过去,岱钦菊花一紧,忙摆手道:“我就随便问问,别当真,别当真。”
  雪雁笑个不住:“无事,我们营里一百个汉子有八十个是喜欢陆镇抚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还有谁看上的,报上名来!”
  李恩会奇道:“你问这个干嘛?”
  雪雁道:“打赌呀!我们军中不许赌博,但这种游戏是可以的。不能涉及钱财,但可以输赢劳动。比如说两个人打赌,赢了的那个原是要挑水的,就可以推给输了的那个人去挑。不过只能是私事,公事不能做赌注。”完全禁赌是做不到的,人类有好赌的天性。管平波只得放出个小口子,让大家伙略微过过瘾,省的憋出坏招来。也曾有人偷偷赌博,被抓着了打的打,撵的撵。但多数人还是比较老实,有能打赌起哄的事儿,也就糊弄过去了。
  说的孔彰有些好奇了,问道:“八十个喜欢陆镇抚的,还有二十个呢?你们又开什么局?”
  雪雁掰着指头数:“剩下最多的就是将军了,还有李司长。”
  李恩会抽抽嘴角:“将军也就罢了,李司长……也有那么多人喜欢?”
  雪雁摊手:“喜欢悍妇是我们苍梧的传统。李司长那么彪悍,喜欢她不是很正常么?”
  李恩会:“……”苍梧多奇志!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谭元洲也来了。笑对雪雁道:“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可轮到我了。”
  雪雁忙道:“后勤的都是琐事,早晚都不要紧。再则也得听你们分派好之后,我们才好安排的。”
  谭元洲点点头道:“山下的骑兵营已经收拾妥当,李游击请带领两位把总去安顿吧。如何训兵练兵,想来诸位比我们都懂。至于孔将军,就得劳烦你北矿营与骑兵营两处跑了,论理副将都该呆在北矿营内的。”
  莫日根眉头微微皱了下,又很快放开。分隔了他们与孔彰,还是互相牵制的意思么?那位管将军,看着大大咧咧,但心思未免太缜密了些。
  李恩会不动声色的看了孔彰一眼,又被扣住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自己的势力,不被人抢来抢去呢?
  刚到一个生地方,被防备是理所当然。管平波待他们已经很不错了,孔彰爽快的答道:“是。这几日,某多谢将军照拂。”
  谭元洲笑道:“既入了虎贲军,你我彼此都是兄弟。我虚长你们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谭大哥即可。”
  孔彰拱拱手,唤了一声“谭大哥”,又道,“日后您叫我孔老弟便是。”
  谭元洲没在称呼上纠结,而是正色道:“孔兄弟恕我直言,此番你进攻飞水,着实太急了些。我知道朝廷颇多龌龊,然则你从潭州起,就过于急躁了。留你在北矿营,为的正是离将军近,她能抽空与你多多探讨兵法。昨日我们与将军较量武艺,她远不如你,但你也莫小瞧了她。再则前日你看到了,如今练兵都是我与将军各带一队。可将军毕竟是女子,许多时候不便,正好早起你替了她,也算了却了桩事。”
  雪雁忙道:“很是!日常还好,有时候下着雨,可把我们愁死了。”
  孔彰惊愕道:“她竟是风雨无阻的么?”
  谭元洲点头。
  孔彰更加惊悚的道:“冬天也是!?”
  谭元洲继续点头。
  孔彰再一次被管平波震惊了,这女人猛过头了吧!
  谭元洲有些无奈的道:“所以,以后有劳孔兄弟了。”
  孔彰僵硬的嗯了一声。谭元洲又对莫日根道:“骑兵营自是有训练章程的,这个待将军与孔兄弟商议吧。我们虎贲军是逢六、十日休沐。到时候少不得休沐日带甘临去你那处学骑射,只怕要耽误你休息,将军令我代她道谢。日后请莫日根师父多多担待。”
  莫日根忙道:“甘临小姐年纪小,来回不方便,还是我休沐日上山来吧。”
  谭元洲笑道:“你是师父,怎能叫你上山来教。另外……冒昧问一句,你识字么?”
  莫日根摇头:“我们这等粗人,哪里识得什么字。”
  谭元洲只得又对李恩会道:“你应该识字吧?”
  李恩会道:“日常书写没问题。”
  谭元洲便道:“那你头一条便是多监督他们识字学文化。他们二人若不识字,后勤会派先生去教。论理,把总一级的,至少识字五百。此事切记放在心里,我们不是没有因为识字不达标被直接一撸到底、从战兵重新往上爬的先例。将军此人,私下里最好说话,只要是休息时候,你就是连名带姓喊她管平波,她也能麻溜答应了。但在公事上,绝不留一丝情面。诸位还请牢记规矩,万别报任何侥幸的好。”
  第二次被警告了……管平波治军到底有多严?不过入乡随俗,几个人少不得暗记在心里。谭元洲分派停当,直接就把李恩会带莫日根与岱钦撵去了山下骑兵营,并把孔彰带去了校场,一齐帮着练兵。
  直忙道酉时初,二人才去办公室寻管平波。管平波今日收工倒早,在门口的空地上亲自带着甘临站桩。甘临苦着张脸,哀求的望着谭元洲。谭元洲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半刻钟后,管平波站起来,对甘临道:“好了!”
  甘临哀嚎一声,抱住谭元洲的大腿,就撒娇要抱。谭元洲笑着抱起甘临。几个人走到室内坐下说话。就在此时,飞水营的杨松黑着脸赶了来。管平波忙问:“何事?”
  杨松隐忍着怒火道:“飞水城内有几个人带着百姓往我们营门口闹事。说是皆因我们招来了朝廷剿匪,才有那般损失,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就不复述了。总的来说就一条,叫我们赔钱。”
  孔彰听得此话,险些被口水呛着。这也行!?他们真的想尝尝朝廷军劫掠的滋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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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流放
  管平波哦了一声,反问杨松:“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
  杨松一脸委屈的道:“我们本是为了他们,才辛辛苦苦的修建山谷带他们避祸,他们怎么能忘恩负义!”
  管平波没什么表情的道:“我问的是解决方法,不是你们的委屈。我知道你们有委屈,要诉苦等解决了事情之后再说。就如甘临摔倒在地时,我是不管她哭不哭,只管她能否自己爬起来。倘或赖在地上不肯起,一味的哭,那是要挨打的。”
  杨松顿时一噎。他们倒是使了人去安抚,然而怎生都吵不过,韦高义无法,才把他派上山来问管平波讨个主意。按照韦高义的脾气,这等刁民打一顿就好了。事实上也是先朝后勤求助,现后勤部教育司司长张四妹带着一群娘子军杀了过去,才稳住的局面。但要如何彻底摆平,他们早开会讨论过了,那几个带头的就是赖在营门口,死活不肯走。闹得飞水城内别的百姓蠢蠢欲动。本来么,被朝廷军驻扎了几日,又打了一场,没点损失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若要赔偿,虎贲军岂不是全城都要赔?想到此处,杨松又心头火起,没有虎贲军,那起子混蛋只怕早饿死了!最恨的是城中闹了一日,原先受过恩惠的没几个出来说话,皆一味装死。照他们看来,管平波就是对百姓太仁善了些,才养出一窝白眼狼!
  管平波看向孔彰:“你觉得该怎么办?”
  孔彰道:“先寻到领头的几人,以寻衅滋事之罪抓了,关几日打一顿,大抵也就好了。”
  这是常规处理方法,韦高义与杨松都懂,他们顾及的是管平波对百姓的态度。
  管平波笑着摇头:“你们呀。带头的是哪些人,是干什么的,不先告诉我么?”
  杨松愣了愣。
  管平波接着道:“管理是很琐碎的事。是什么人闹事?他的诉求是什么?一味图快是不行的。你现在情绪激动,因此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对付了那起子刁民。可越是这样,你越找不到症结。遇事先冷静下来,才可能找对路。你看我生气了么?”
  杨松:“……”
  谭元洲轻笑道:“我猜一猜,可是城里的读书人?他们好似一直对我们很不满。”
  杨松没好气的道:“我们头发短碍着谁了!他们偏生说不孝。我妈死了不算,韦游击的爹妈都没说什么,关他们屁事!”
  谭元洲笑骂一句:“笨死你的。头发短不短,读书人哪里会管?他们不忿的是我们的政策。在虎贲军治下,是不分秀才平民,管你什么功名不功名,一律纳税。去年底就闹过一回,将军是怎么挡回去的还记得否?”
  杨松想起去年完税之事,忍不住噗的笑了。孔彰有些好奇的道:“怎么做到的?”
  管平波道:“哦,我就是说,一个庄子的土地是恒定的,所以税也是恒定的。读书人纳税不纳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横竖我们是看着亩产收粮的。”
  孔彰也笑了起来:“还有这样对付读书人的法子!”好好奇啊,读书人被打死了没有?
  谭元洲无奈的道:“所以现在我们做什么事,那几个刺头都要跳出来找点麻烦。我也不知道他们读了几本书,就高贵到哪里去了。孔子还要求问于老农呢!”
  孔彰不由看了谭元洲一眼。对谭元洲,他一直觉的有哪里怪怪的。说他是武人,似又有些文化;说他是文化人出身,又不像。他若不是被陆氏死摁着上学,恐怕连这般随口说典故的本事都没有。还有管平波也是,听说是读书人家的女儿,那她到底怎么练的武艺的?他在中原也呆了些时日,京中那些所谓的武学大家见识的不少,皆是花架子。而管平波的不是,她一招一式都是冲着杀人去的,只有长期在军中打滚才会养成的习惯,难道苍梧郡十几年前就谋划着造反了么?
  杨松到底年轻,沉不住气的道:“他们读了几本书,日常百姓算卦看黄历、中元节写香包、娃娃起名字、邻里争执要人决断,都少不得找他们。放任着他们闹下去,我们还怎么管啊?”
  管平波挑眉:“我什么时候说放任了?”
  杨松顿时扬起个大大的笑脸:“真哒!”
  管平波笑骂了句:“你欠抽!他们怎么说的来着不是我们占了地盘,朝廷不会派人来打。也就是说,他们觉着朝廷是好的咯?”
  谭元洲嘲讽了一句:“可不是好的,朝廷治下,读书人都是人上人呢。”
  管平波便道:“那好说,每人给二十两盘缠,送他们去朝廷的地盘呆着呗。苍梧郡都是我们家的了,就送去浔阳郡吧。叫夜不收去送,省的叫他们路上出了事故,倒赖我们谋害了。”
  杨松脱口而出:“那不就是流放么?”
  管平波无奈的道:“你能别直说出来吗?”
  杨松脸上的笑容又咧开了三分,忙不迭的点头。管平波挥挥手,他一溜烟的跑了。待他走后,管平波唔了一声,道:“随意择几个夜不收出门,顺便踩踩浔阳的点。但张金培不能出去,他今年都给我留在北矿营补课!”
  谭元洲为那位学渣心里点了一排蜡,然后很不厚道的笑了。
  杨松得了答复,高兴的一路唱着歌儿飞奔到飞水城。城内营房门口还在吵吵嚷嚷的。张四妹带着一群娘子军,在人群里叉腰骂街。对方几个带着方巾的读书人也是跳着脚回骂。什么不守妇道、淫.娃.荡.妇、该浸猪笼之类的话语不绝。张四妹等人根本不接腔,只把那“害杀人的腤臜泼短命”、“绝门户的死囚没头鬼”、“无爷业种的叫花头 ”等粗话骂了个遍!最狠的是边上还有个拿着炭条记笔记的。杨松定睛一看,不是袁大姐是哪个?杨松都无语了,他上山之前不是还在讲道理么?这会子怎么就变成骂街了!?
  几个里长急的团团转。各条街是每年都要评先进的,张四妹不归他们管,可读书人归啊!闹出这么大的事故来,他们今年的先进一准要飞!妈的,先进有奖金的!此仇不共戴天!见了杨松,都知道他先前上山拿主意去了,一个个都围上来,满脸焦急的问:“好把总,快快告诉我们,将军怎么说?”
  杨松得意非凡,清清嗓子道:“都停下,都停下,将军已有决断了!”
  张四妹等人立刻闭嘴,众人的目光齐刷看向了那几个读书人。杨松朗声道:“将军说了,我们虎贲军都是糙汉子,只怕委屈了几位先生,不得受皇恩照拂。遂给几位每人二十两银子……”杨松故意顿了顿,果然见几个读书人眼中露出喜色,围观群众也炸了锅!纷纷叫嚷道:“我们家也损失了!”
  杨松点点头道:“但觉着因此损失的,都报上名来。我们清点人数,明日就送诸位去皇恩浩荡之处。各位乡亲放心,将军专派了军中最精锐的夜不收护送,路上定然是极安全舒适的,还按人头给二十两盘缠。有想去的,速速去里长家里报名。”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有机灵的就道:“那我们还能回来不?”
  杨松不怀好意的笑道:“能啊。不过虎贲军的规矩,不能闲地不能荒田。户籍册子一旦注销,城中屋舍便收归军中再拍卖,田土分给来投的流民上户口。你们再回来,就跟在流民后头排队呗。放心,我们地盘越来越大,早晚天下人都是有田种的。”
  一个头戴方巾的登时跳起:“你们凭什么赶我走,还讲理不讲理了?”
  张四妹厉声道:“你要赔偿我们给,你还想怎样?想死吗?”
  戴方巾的指着张四妹的鼻子骂道:“你这等辱没门风的东西,张家怎么没打死了你?”
  张四妹飞身一脚,就把带方巾的踹在地上,又狠狠补上两脚,道:“打啊,来一个老娘打一个,来两个老娘打一双!有种的只管来打!”
  又来了!围观群众都觉得肝疼!这帮娘们哟,虎贲军里就属她们最凶!你还不能还手,还手了她们能一拥而上。闹的城中女眷跟丈夫吵架时,都学会拿“你对我不好,我去虎贲军里找营生”来威胁了。再看领头的张四妹。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里头,昔日孙家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认得张四妹的很是不少。原先她多温柔可亲啊,自打叫她男人烧了一回,就性情大变。论起飞水城的泼妇来,原先城头的刘婆子都要退避三舍。上月她打架还没这么利索,今日这出腿的速度!赶上她们的母老虎了没?
  戴方巾的被踹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哎呦。张四妹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道:“要不是我们将军三令五申不许欺负百姓,我肠子都踹你出来!”又叉腰骂围观群众,“一个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虎贲军没来的时候,城里是什么情景,你们忘了,老娘可没忘!三成的地租,一成的商税,你们还想怎样?你们也知道打一仗有损失啊?前些日子阿颜朵演的潭州三日你们全他妈忘了啊?行啊!谁要觉着我们虎贲军转移群众是多此一举的,就请这帮读书人给你们写个书面申请按上手印,在城墙上张贴三日!下回再有战事洪水的,我保证不转移你,如何?”
  围观群众都是墙头草,见谁气势胜,就站谁。有好几个忙跳出来陪笑道:“张司长说的有理!”
  也有人在一旁牙酸的想,这货是教育司长,专管孩童抚育教导,将来虎贲军内的女孩子都学成这模样,能嫁出去啊!?
  叫张四妹骂了一场,几个闹事的又打起滚来:“我们不走!我们生是飞水的人,死是飞水的鬼!我祖宗打下的家业,凭什么要我们走!”
  张四妹阴测测的道:“二十两还要吗?”
  闹事的不接茬,就是打滚不肯走。张四妹环视一周:“有谁要二十两的吗?想要的留下,里长点名!”
  人群哄的作鸟兽散!谁想走的啊?是不是傻?那多流民等着排队拿户口呢!但没走远的人忍不住回头看地上打滚的几人。却见平素里和气的不要不要的战兵满脸严肃。张四妹的声音飘荡过来:“即刻押上船,连夜出飞水!”
  杨松愣了一下:“不是解决了么?”看看四周,人都散了。
  张四妹先前不知道管平波的指示,现在知道了。她勾起一抹冷笑道:“国家是暴力机关。你们对军队有什么误解?”
  杨松的后背没来由的一紧。
  方才逃走的围观群众,皆定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几个闹事的被强行拖走。哀嚎声响彻全城。飞水城内的人不由打了个寒颤,想起了虎贲军初来飞水杀的地主豪强血流成河的往事。方才惊觉,那把百姓挂在嘴边笑的春风和煦的管老虎,从来就不是善茬!
  刺头们的告饶声随着江水远去,夜幕低垂下,飞水城内只剩下一片寂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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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买马
  听了回报,管平波心里给张四妹狠狠点了个赞。治理必须是胡萝卜加大棒。试图靠感化来统治的,只能诱发更极端的后果。即便是后世,战乱来临,政府能组织百姓躲入避难所,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仁政了。更多的是百姓仓皇逃窜、流离失所。在落后的古代,不过是尽力而为。民智未开时,难免把百姓当孩童对待。该打就打,该夸就夸。民主是很奢侈的事,是科技高度发达人人都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时候才能实现的梦想。古希腊的民主制度,是建立在十分之一的公民与十分之九的牲口的前提下。就如后世的某种姓大国,便是最标准不过的民主。可见民主会昂贵到什么地步。
  言论自由亦是同理。哪怕到后世,很多人都以为言论自由是可以随便说话。可责权是统一的,自由亦是有边界的。也就是说,你可以随便说话,但说完则必须承担责任。飞水城内的几个书生可以发表不满,但发表不满引发躁动后,那就承受流放的后果吧。管平波从不禁止百姓用脚投票,而事实上梁州与梅州境内,流民的确逐渐增多。不乐意的她完全欢迎离开,腾出地方来安置更多的人。颠沛流离过,才能体会安定是多么可贵。管平波暂无力拯救全天下,只得优先照应志同道合之人。
  给二十两银子也算仁至义尽。此时二十两的购买力是惊人的,相当于管平波还是给了他一条生路,显得她多么的宽宏大量。但百姓恰恰惧怕如此坦荡。生存的智慧告诉他们,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巨额的钱财,一定代表着的是巨大的陷阱。读书人的脑子其实更清楚,他们所向往的生活,肆意凌虐他人的日子,在拿到之前,自己便是那被凌虐的人。去到别人的地盘上,没有宗法庇佑,休说二十两,便是二千两,一样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在船上撕心裂肺的哭着喊着。临近边界时,甚至跪地求饶,把额头磕出了鲜血。然世间没有后悔药,有些事选择了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随着骑兵营正式编入虎贲军。陆观颐原就繁琐的工作又添了沉重的一笔。面对着一群来自远方、风俗迥异、语言不通、大字不识的糙汉子,总镇抚部一片焦头烂额。老虎营严苛的军纪多来自于世间通行的道理,然则果真能够实现,何必又通行几千年依旧被人拿在嘴里念叨?人性如光影两面,有明亮便有龌龊。尊重人性弱点的同时,稍微把他往光明磊落的方向引导一点点,就算成功。
  孔彰显然是个比较有追求的人,但他手底下的骑兵,依旧无法理解虎贲军的军纪。不说劫掠等人人都知道不对但还是想做的大事。光抓他们的清洁卫生,就把镇抚部与后勤部累的脱了一层皮。从前虎贲军的新人,都是一小股一小股的。一滴水融入大海,自然就咸了。可骑兵营自成体系,就相当于是镇抚司企图用一滴咸水把池塘变成海洋一般的困难。除了陆观颐仗着孔彰表姐与绝色美人的两大身份亲自下场,几乎无计可施。
  美人计是危险的,它极容易招来反噬。在骑兵营,陆观颐并不敢露出一丝女人的妩媚。她每次都带领着足够的护卫,并尽可能的要李恩会跟随。美人与风俗、骑兵营与虎贲军之间,全靠伙食微妙的平衡着。在此时,即便是牧区,也不是人人都有肉吃的。他们更多吃的是各种粗糙的杂面饼子。牛羊肉是贵族的特权,虎贲军的肉酱饭很好的安抚着骑兵营的神经。极端的物质匮乏下,口味偏好被最大限度的无视。不管什么食物,都没有能伴着肉块的香!
  镇抚部与后勤部艰难向前,而管平波则坐在插着虎头旗的高台上,荡着腿出神。甘临骑着个小毛驴当做马,由刘奶妈牵着,在校场内绕圈。一直呆到太阳西斜,甘临回屋了,管平波也没有下来的意思。谭元洲寻了来,身后跟着孔彰。
  管平波噗嗤笑道:“孔将军都成小尾巴了。”
  孔彰笑答道:“谭大哥教了我许多。”
  谭元洲很自然的坐到管平波身边,问道:“你又算计哪个呢?”
  管平波白了谭元洲一眼:“几个意思?”
  谭元洲呵呵:“一般你只有打坏主意的时候,会这么长时间的发呆。我想想哈,上次你对着孔将军流口水的时候,整整呆了一日!”
  孔彰:“……”感觉被抓的好理所当然啊……
  管平波干笑道:“也没有这么夸张。我就是想,春生没了,二叔怎么办呢?”
  谭元洲扶额,果然!
  管平波低声道:“春生年纪太小,他三个哥哥都没有合适过继的。再说他那三个哥哥,过继了也难抚慰二叔的心。”
  “然后呢?”
  管平波道:“过继儿子不如过继孙子!你说咸临怎么样?”
  谭元洲:“……”你敢再黑心点吗?
  管平波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谭元洲道:“老倌不喜欢这个儿子啊,还不如索性过继了出去,岂不是皆大欢喜?”
  谭元洲道:“窦元福更想打死你了。”
  管平波摊手:“我很欢迎他来打,最好多多带点物资。”说着对孔彰挤眉弄眼的道,“我近来很是发了一笔财呢!”
  孔彰面无表情的道:“我觉得将军与我那发小李恩会应该特别投缘。”
  “怎么说?”
  “一样的招欠!”
  管平波一蹦三尺远,巨怂的躲到了谭元洲身后,陪笑道:“我就开个玩笑。”
  谭元洲笑道:“躲我身后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他。”
  管平波笑道:“说真的,我想了一下午,觉着咸临过继没什么不好。二叔心里没指望,便是老爷子指了他当继承人,也没滋没味的。”
  孔彰摇头道:“咸临是你儿子吧?宗法不是这么算的。过继出去就过继出去了。即便将来他得势,礼法上与你不相干。只能给好处,不能给名份的。”
  管平波当然懂宗法,她犹豫的正是此点。倒不是指着咸临有什么出息,她怕的是提出这点,窦向东会怀疑她那“皇太后”的追求不真了。毕竟咸临不是她生的,谁养的谁亲,她是能为人做嫁衣裳的么?但这么大个便宜她不去占,又不符合她的性格。管平波看着孔彰,忽然灵光一闪,抚掌道:“我知道了。咸临还是先接过来,再大两岁,送去二叔膝下学艺,岂不妙哉!”
  谭元洲吐槽道:“你二叔早晚被你们大房这一起子王八蛋气死。”
  管平波长长叹了口气:“我其实挺喜欢二叔的。”出继咸临是假,怎么把窦朝峰捞到自己碗里才是真。这个墙角不大好撬啊!叹完,管平波又开始发呆。
  孔彰跟来是有事的,趁机道:“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管平波回过神来,道:“说。”
  “我想写封信回姜戎。”孔彰道,“内子与孩子的死讯,总该告诉长辈知道。”
  管平波眼睛亮晶晶的:“可以跟你岳父买马吗?”
  孔彰:“……”
  管平波笑道:“他现在要打朝廷,我们也要打朝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你快写信,求他卖些马给我,价钱好商量!”
  孔彰为难的道:“只怕他不肯。不是钱的事。”
  管平波很大方的道:“没关系,你横竖要写信,不过白问一句。他肯就肯,不肯就算了。窦家往西去没什么人,不过多砸点银钱,想是能托靠得住的行商送过去的。你多写几封,我们多路出击,概率更大。”
  孔彰道:“若要谈买马的事,就不是单纯报信了。得我们自己有人过去。不然万一谈成了,马叫谁带回来呢?将军若信得过我们,可派李恩会带二百人过去。如何?”
  管平波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叫李恩会顺便带上字典,来回一趟得有半年,带出去的二百人要求不高,每个人一百字,差多少回来你就给我揍几下!我看行!”
  孔彰笑出声来,这是笃定李恩会肯回来了。又不由问道:“将军何以如此重视文化?”
  管平波淡然一笑:“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没文化,就没有思想建设。一旦军官死了,这支队伍就散了。就譬如我,倘或哪日战死沙场,还有你们,就还有虎贲军。孔将军原先带的骑兵营,倘或没有了你和李游击,剩下的人,还能坚持是阿速卫旧部么?我希望每一个人,不止是杀人的刀,更是执刀的人。”更现实的是,行军图不会画,报告不会写,要来何用!?
  谭元洲笑对孔彰道:“上贼船了,后不后悔?”
  孔彰摇头:“不后悔。”良久,他看向管平波的眼睛,缓缓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管平波绽出一抹笑,在孔彰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得咧!小舅子!你姐夫惧内的,放心吧!”
  孔彰无语,私底下比他还不正经的主将算是见着了。扬起一个笑脸隐晦的怼了一句:“那盒飞刀将军还收着吧?”
  管平波的脸登时没了表情,对准孔彰的脚狠狠一踩,怒道:“你有脸提!?你一飞刀扎的我不长了!我现在这么矮都是你的责任你知道嘛?”
  孔彰低头看着管平波的小个子,心道:就算再长高一点又有什么用?不过看管平波浑身毛都快炸的模样,没敢提。管平波想起自己苦逼的身高,就气不打一处来。又踩了孔彰一脚,气呼呼的走了!
  孔彰不由笑道:“将军多大了,私底下竟是这么孩子气?”
  谭元洲胸口中了一箭,母老虎,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还!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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