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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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援军
  今夜注定难眠, 年前巡视梅州营送温暖的孔彰在听到官道有异状的时候, 果断带人出击, 救回了管平波二人。尚有意识的张金培强打着精神要求李乐安增援潭州, 孔彰则粗暴的拆开管平波的盔甲, 直接两坛烈酒泼向她后背的伤口。
  管平波被生生痛醒, 孔彰铁钳般的双手卡的她动弹不得:“别动, 泥水脏,不清洗伤口会破伤风。”
  管平波痛的险些提不上气,手指紧紧的攥着孔彰的衣角, 断断续续的道:“调骑兵……去潭州……”
  孔彰道:“我知道,已经去调了。梅州营的步兵立刻登船出发。我们顺水而下,很快的。谭将军熬过今夜即可。”
  管平波大口的喘息着:“我要回潭州。”
  孔彰道:“你伤太重了。”
  “战场指挥交给你, 带我去潭州。”管平波痛苦的落入孔彰怀里, “带我去,我的手足在那里, 是生是死, 我要亲自去救他!”
  孔彰应了一声, 烈酒无情的清洗着伤口, 管平波不住的颤抖, 直到伤口有些发白,梅州营的军医才飞快的缝合, 用干净的纱布紧紧裹住。除此之外,管平波浑身大小伤口无数, 孔彰不知道她是否能熬过这一关。几个日夜间, 虎贲军两大支柱生死未卜,孔彰手心里全是冷汗,数条命令从他嘴中发出,往虎贲军各营散去。
  “孔将军。”通讯员小跑了进来,“梅州营全数到位,预备开船。”
  孔彰催促军医加快速度,然后拿自己的斗篷把管平波一裹,抱上了北上的船。缓过气来的张金培摇摇晃晃的站起,亦跟上了孔彰。
  沙船在夜里打起了火把,全速前进。潭州城内则是更为惊心动魄的肉搏。丑时末,东西门同时被破开,黑色的死神涌入了城池。强悍的姜戎骑兵面前,平民飞蛾扑火般的用血肉之躯抵挡。他们像试图咬死大象的蚂蚁,悍不畏死的前赴后继,但无能为力,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姜戎骑兵甚至不需要浪费刀锋,只在马背上挥舞铁骨朵,轻巧的获取人命。
  谭元洲眸色如冰:“开南门,尽量安排百姓撤退,把全部骑兵引进城中!”
  愿意走的百姓并不多,寒冬里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地,会死。姜戎不过几千人,他们难道能屠尽几万人?但留下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往城中赶的姜戎顺手挥刀,杀倒一片。鲜血把城中的石板染成黑色,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的令人窒息。
  潭州是虎贲军的经济枢纽,有潭州在,虎贲军就能源源不断的赚钱。绍布慢慢回忆着窦向东写给他的信,只要杀掉管平波与谭元洲,城中财富尽归姜戎,二者和谈,划江而治。如今姜戎战线过长,撑的有些艰难,但不到妥协的地步。他之所以愿意配合窦向东,一来是探虎贲军的底,二来的确忌惮管平波。
  年轻是个很讨厌的东西。年仅二十七岁的管平波,实在年轻的可怕。伊德尔凭借陈朝遗留下来的锦衣卫,探查到了虎贲军内的只言片语,便足以让他判断出这是个硬点子。和窦家合作的机会转瞬即逝,绍布来不及请示父亲,只发了封信,便带人南下。果然打的异常顺利,唯有跑掉的管平波让他有些不安。
  身居高位的人多半迷信,因为就是有那么多无法解释的巧合频繁出现。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做会有不同的结果,除了手段高低以外,运气好坏至关重要。所以眼皮直跳的绍布忍不住虔诚的祈求了他们的神明,才跟随着重甲骑兵进入了潭州城。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火光打出了复杂的信号,就在鸿雁军尽数入城的瞬间,敞开的大门轰的关上,层层锁扣依次落下,绍布猛的回头,南蛮子是想玩瓮中捉鳖么!?此念头划过,杀心大起!
  谭元洲听着通讯员的回报,轻松的吁出了口气,他再次坐在了主将的位置上,扫过厅中大大小小的把总百总,缓缓开口道:“这是最后一次战前会议。”
  “按原计划,组织所有人打巷战。”
  “城门关闭,他们不会放火。我们人多,他们总有杀到筋疲力竭之时。”
  “战场上,不怕死就不会死。绍布孤军深入,我们还有等到援军的希望。”
  “城中骑兵施展不开,我们的鸳鸯阵,是他们的煞星。诸位不必悲观,或许我们有全歼敌军的好运。过了今夜,就是除夕,干了这一票,我让将军出回血,好生犒劳大家。战亡也不必害怕,烈士的待遇几何,我不重复了。”
  沉默了许久,谭元洲才再次开口道:“万一战败,我们至少没做亡国奴。”
  厅中众军官默然,谭元洲挥手道:“各就各位,去吧!”
  “青梅。”谭元洲突然开口。
  沈青梅脚步一顿。
  “不要错过我的信号。”
  “是。”
  火器营是管平波预备将来集团作战的种子,并没有鸳鸯阵的编制。潭州城内的鸳鸯阵,反而是各厂矿的护卫队和街道司的人员。谭元洲命王小狼统筹火器营作战,自己接过了鸳鸯阵的指挥。他不由想起许多年前,在土匪林立的云寨城内,他们是怎么用两个鸳鸯阵干翻的土匪窝。多么绝妙的阵法!谭元洲勾起嘴角,他信管平波会来救他,他也信经此一役,管平波会承受不住他的哀求,乖乖的嫁给他。他一点都不想死,他还想活着迎娶心上人!
  熟悉路况的鸳鸯阵在城中穿梭,与悍勇的姜戎骑兵短兵相接!这群看家护院的非正规军,打的异常吃力。蛮子怎么会有那样大的力气?他们的战马怎会有那般的灵巧?
  伤亡一点点报到谭元洲面前,谭元洲巍然不动。怕不怕死都不重要,他们没得选。他们守不住城门,能组织起巷战已经是他积威深重了。血腥味越发浓郁,连谭元洲的主账都开始令人作呕。黑夜不利于作战,双方都不得不点燃一些屋子照明。苍梧潮湿的冬季保护着民居,火势居然没有蔓延,只把整个城照的宛如白昼。
  厮杀不停不歇,潭州城内的伤亡到了可怖的数字,可绍布的骑兵似乎没有减多少。谭元洲有些绷不住了,只是没让人看出来。
  刻漏指向了卯时,谭元洲闭上眼,他关门的真正目的,是逼得所有人背水一战。面对强悍的姜戎,但凡有一丝侥幸,都会全军覆没。他其实想过,绍布进城后,他有没有带领心腹逃走的可能。再严苛的军纪,也没说非得主将跟城池共存亡的。这毕竟不是亡国之战。却没想到绍布比想象中的老练,他的夜不收刚放出去,就险些被射成筛子。他才知道,绍布的人并没有全部进城,那王八蛋还留着人看守在外,借着城内的大火,谁都别想跑。谭元洲险些被气的喷出老血,他跟绍布前日无怨近日无仇,好好的皇子,干嘛非得要跟他玩同归于尽!简直操他大爷!
  就在此时,沈青梅闯进来主帐。谭元洲心头一紧,忙问:“什么事!?”
  沈青梅颤声道:“姜戎有援军……”
  谭元洲脑子嗡了一下,踉跄站起:“多少人?”
  “约五千。夜里看不清,有虚张声势的可能。”沈青梅干涩道,“将军,我的人差不多打没了。”不能用火器的火器营,在强大的姜戎面前,不过蝼蚁耳。
  谭元洲心脏狂跳,脸上煞白,恐惧从他的胸腹蔓延至指尖!火器营建在此地,为的不过是取火器方便。潭州自古是烂城,易攻难守。管平波还没来得及把这里打造成要塞。前方有巴州,姜戎再凶悍,至少可以抵抗两天。两天,足够让火器营轻轻松松的撤入山林,跟姜戎打游击了。谁能料到,窦向东把他们出卖的如此彻底!管平波纵然花样百出,却从没有怀疑过窦向东抵御异族的决心。入华夏者为华夏,可姜戎还没有入华夏!窦向东,你为了窦家的苟延残喘,连大义都不要了么?
  马蹄声轰隆巨响,好似闷雷从天边传来。绍布的脸色阴晴不定,占尽优势的他,怎么会求援。咬牙切齿的问:“是谁?”
  斥候回道:“是十六皇子的白虎军。”
  十六皇子查干巴日,年仅十六,宠妃满塔格日给伊德尔生的老来子,有些小聪明,骄纵非常。八成是绍布发回京的信被那小子截了,跑来抢军功。绍布虽是长子,母亲却是女奴。一群小崽子表面上叫他大哥,背地里叫他奴才秧子,明目张胆的挑衅,他却因无母族扶持,不得不从。绍布眼都气红了,也只能强行压下怒火,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叫他自己想办法开城门。”
  城门被炸.药分解成无数碎片,查干巴日笑嘻嘻的带人跑进了潭州城,对绍布道:“大哥好呀!”
  绍布忍气道:“你留一千人在外,别叫潭州主将跑了。”
  查干巴日爽快的吩咐下去,便再不理会绍布,自己带着人跑去“杀敌”了。
  城门被一个个炸开,谭元洲苦笑道:“这是天要亡我。”
  沈青梅语带哽咽的道:“将军……”
  谭元洲望向被火光照亮的天空,平波,我还有再看你一眼的机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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