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少年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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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凌送走了上官成义,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官成义这老头儿能做到丞相的位置果然不全是靠着岳家的关系,人品暂且不论,能力还是足够的。最重要的是,除了有点看不起女人,没有那么自视清高。至于这点缺点,没关系她神佑公主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的。相信很快,上官大人的人生观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阿凌满意了?”君无欢从后面走出来,看着她笑道。
  楚凌微微点头道:“勉强满意吧,我倒是没有想到这老头这么快就想通了。”君无欢笑道:“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没有一个如世人想象中那般迂腐。只是有时候他们不得不表明一个态度罢了。”楚凌挑眉道:“就像是黎老头儿和朱老头?”
  君无欢点头道:“黎御史与其说是厌恶你不守闺训,不如说他是要维护文人士大夫传承了千百年的那一套论调。他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讨的陛下欢欣?公主名声如何说到底又关他什么事儿?只是他坐在那个位置,若是置若罔闻,必然会为下面的文人群起而攻之。他御史的位置自然也就坐不稳了。而陛下,却未必会保他。相反的,即便是他得罪了陛下,但他越是如此,那些读书人和朝臣只会越觉得他刚正不阿铮铮傲骨。即便是陛下要对他如何也要考虑一下朝臣和士人的想法。至于朱大人,他出身世家,就算天启灭了他们都不会倒。所以生在乱世,他们求得是一个稳字。你我纵然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在他们看来你也只是一个突然冒出头来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而已。而且,朱大人纵然位高权重,却也左右不了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所以有时候即便是他自己赞同你的某些想法,也未必会跟你站在同一面。”
  楚凌若有所思,“上官成义就不同了,上官家根基不稳,上官成义已经位极人臣再难有寸进,两个儿子也未见得有多么出色。若是只这么做个太平宰相,一旦他不在了,上官家渐渐没落便成了定局。既然如此,还不如抓住机会竭力一搏,若是能落个名垂青史的机会,也能给上官家留下一些家底和资本?说不定若干年后又是一个传世大家?”
  君无欢把玩着楚凌的发丝笑道:“阿凌通透。”
  “上官成义就不怕我把他上官家玩完了?”楚凌笑道。
  君无欢道:“上官成义年纪不小,若是不能让陛下满意,再过几年就该致仕了。这些年他也没有做过什么让陛下十分满意的事情,如今他若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我们这边,陛下就算看在你的份上,也会多留他几年的。他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了不得政绩,对陛下的心思却猜的十拿九稳了。”永嘉帝对神佑公主的看重很疼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敢跟上官成义一样这么快下注的人却没有几个。
  所以,不得不说上官成义这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有些本事的。
  楚凌点点头,“好吧,我虽然不喜欢跟老学究打交道,但是这朝堂纷繁也不是年轻人能撑得起来的。”更何况,她现在手里连能用的年轻人都还没有几个呢。
  “别担心。”君无欢轻声安慰道。
  “公主,夏公子来了。”门外,金雪进来禀告道。
  “夏月庭?”楚凌挑眉,“他不是上学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金雪笑道:“北晋使者来访,许多书院还有国子监都放了几天假呢。夏公子还带了人来,说是黎家的长孙公子。”
  “黎……黎澹?”楚凌有些意外,扭头看了一眼君无欢。君无欢对她笑了笑道:“是黎家那个天才。”被阿凌打折了腿的天才,“他能找上门来,倒是有些意思。阿凌不妨见见。”楚凌也觉得有些意思,点点头道:“请他们进来吧。”
  上官成义跟着公主府长史往外面走去,正好跟从外面进来的两个少年迎面相遇。在公主府看到夏月庭不意外,事实上上官成义对夏月庭并不熟悉。但是看到黎澹却有些奇怪了,上官成义不由停下脚步打量着走过来的两个少年。
  黎澹是京城有名的少年天才,也是黎大人最得意的孙儿,上官成义自然是经常见到的。原本他对这少年的才华也很是赞赏,只是觉得性格略有些高傲,将来未免过刚易折。只是他原本以为这少年一路坦途,以后就算要碰壁也是要进了官场才能碰到,没想到他竟然一头撞到了神佑公主跟前。
  黎澹被黎御史放弃的消息他听过,稍微惋惜了一下一个天才即将陨落便抛到了脑后。尚未长成的天才并不值得他这样的人过多关注。如今再看到这少年,上官成义却觉得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原本的高傲自恃盛气凌人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淡然和淡淡的郁色。短短的时间,这少年竟像是经历了磨皮挫骨一般的改变,上官成义险些都要认不出来了。
  “见过大人。”两个少年都是认识上官成义的,立刻停下来恭敬的见礼。
  上官成义目光从夏月庭身上扫过落在了黎澹身上,道:“夏公子,黎公子?”
  面对上官成义的视线,黎澹不闪不避,又对着上官成义一揖,“大人。”
  上官成义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了。黎家这个长孙,经此一事,说不定要因祸得福呢。
  夏月庭和黎澹二人被引进书房就看到楚凌和君无欢正并肩坐在书案后面。君无欢正提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连他们进来也没有抬头看了一下。倒是神佑公主正单手托腮,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
  “公主。”
  “见过公主。”
  两人上前见礼,楚凌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对夏月庭笑道:“不是说了要叫表姐么?今天书院没有上课?”夏月庭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先生说放假七日,在家温习即可。”楚凌点点头道:“一味的死读书也没什么意思,既然难得休息就好好玩玩吧。坐下说话。”
  两人谢过公主走到一边落座,楚凌这才将目光落到了黎澹身上。
  黎澹再次站起身来,沉声道:“学生先前不知礼数以下犯上,请公主责罚。”
  楚凌微微挑眉,打量着黎澹道:“本宫以为此事已经过了,父皇既然已经罚过了,本宫自然没有再罚的道理。黎公子这是何意?”
  黎澹垂眸,道:“学生侥幸取得功名,如今赋闲在家无所事事。想求公主宽宏大量,在公主府讨一份差事。”
  楚凌撑着下巴的手歪了一下,就连在一边书写着什么的君无欢的笔也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楚凌饶有兴致地看着黎澹问道:“黎公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黎澹点头,“自然。”
  楚凌道:“你是平京出了名的少年英才,即便是父皇罚你下一届不可参加科举,四年后你也才二十一岁而已。以你的才华学识,不说前三,二甲总是十拿九稳的。这样…你来公主府讨差事,你觉得合适么?”
  不是没有待考的读书人往各个衙门或者府邸给人做幕僚的,但那是一些贫寒学子不得已而为之的。毕竟,科举要考,人也要吃饭的。在考上进士之前,京城这样的地方生活不易朝廷补贴的那点钱还真没什么大用,找一个差事不仅有些进项而是为自己将来铺就人脉。
  但是这些跟黎澹这样的人没有关系,黎澹不需要担心日常用度,也不用担心官场上的人脉。只要他能考中,这些自然有人为他操持。
  相反的,一旦黎澹选择进了公主府当幕僚,就算将来他考上了进士身上也打上了公主府的标签。对他未来的官场之路未必是什么好事。
  黎澹点头,平静地道:“自然明白。”
  楚凌看着他消瘦沉默的面容,轻叹了口气道:“黎公子是在跟黎御史赌气?”
  黎澹骄傲惯了,这段时间在家中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上次的事情,对于黎澹来说最大的挫折只怕不是被永嘉帝禁考,毕竟他确实很年轻,别说是三年就算是六年他也还等得起。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依然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对黎澹来说,最大的打击只怕是一直看重自己的祖父轻而易举地就选择了放弃他。
  黎澹抬起头来,声音缓慢却平和,并没有什么悲愤之意。
  “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祖父的选择…我能够明白。但是……”
  能够明白,能够理解,却难以接受。
  “我若只是黎家嫡长孙,即便是这一次不被放弃,总有一日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也会被放弃的。”黎澹道,“将来的路,我想自己走。”
  一直没有说话的君无欢突然将手中的笔搁在一边,淡淡道:“黎家养育了你。”
  黎澹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君无欢。君无欢道:“不管黎大人的决定有多么凉薄,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黎家好。黎家生你养你,只因为如今你觉得委屈了,就弃之不顾么?你可曾想过,当日之事若陛下执意要问罪,公主非要迁怒,黎家会如何?本就是你做错了事,他们却要跟你一起承担后果。你的祖父只是选择了让你自己承担自己的错误,你便心怀怨怼了么?”
  黎澹年轻的脸顿时通红,有些急促地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君无欢淡淡道:“没有怨恨黎大人?”
  黎澹咬牙,道:“我说过了,我明白祖父为何会如此决定。未来的路…我不愿再依靠黎家,但是,黎家依然是我的家。”
  君无欢微微勾唇,“那你可知道,你的选择可能是与黎家的立场背道而驰的?若有一日,公主府站在了黎家的对面,你该如何自处?”
  “我……”黎澹涨红了脸,一时无语。
  楚凌拉了拉君无欢衣袖,道:“别欺负小孩子。”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十八岁,可不小了。”
  有了楚凌这一打岔,黎澹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楚凌正色道:“公主,学生今日前来,并非全是因为在家中的处境。学生…学生这些日子打探过不少消息,也看了许多、许多从前未见过未想过地事情。今日前来自然是考虑清楚了的,绝不是意气用事,还请公主成全。”
  楚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思索了片刻低头在君无欢耳边低语了几句。
  君无欢微微挑眉看着楚凌,楚凌对他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君无欢垂眸思索了片刻,才扯过一张白纸提起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他将纸笺折了起来,随手轻轻一弹那纸笺就射向了黎澹,黎澹有些慌乱地伸手接住,茫然地看向两人。君无欢道:“拿回去看看,将你的想法写成策论送过来。也让我和阿凌看看,平京第一少年才子是否名副其实。”
  黎澹暗暗松了口气,捏紧了手中的纸笺道:“是,多谢公主。”
  楚凌点点头,含笑道:“去吧。”
  “学生告辞。”
  “表…表姐,我……”夏月庭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黎澹只是想要来向表姐赔罪,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如此有想法。楚凌对他笑笑道:“无妨,不必放在心上。你替我送黎公子出去吧。”
  “是,表姐!”夏月庭应道。
  目送两个少年出去,君无欢方才看向楚凌道:“阿凌看好这个黎澹?”
  楚凌道:“名动京城的少年才子,总应该有些本事的。”
  “更何况,他还能有勇气这出这一步,确实是不易。”君无欢点点头表示赞同。黎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虽然君无欢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但那时因为他从小经历就不同于常人。若是跟黎澹一样的生长环境,君无欢也未必比现在的黎澹强多少。
  这世上天才不少,才子更多,但是绝大多数却都泯然众人了。如果黎澹不能踏出这一步,有很大的可能在被黎家放弃之后也会渐渐的归于平庸。
  黎澹能够在这个时候选择投靠跟他有恩怨的公主府,若不是一时年少气盛跟自己的祖父对着干,那就是他确实拥有高人一等的敏锐直觉和气魄。这段时间的磨炼和沉寂真正让这个高傲的少年成长了。
  “那就看看吧。”君无欢道,“若是他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留下也无妨。”
  楚凌笑道:“你肯出题,想来已经是觉得他可用了。”长离公子双目如炬,若是看不顺眼的人直接就扫地出门了。
  “阿凌不是说了么,不要欺负小孩子。”君无欢笑道。
  “……”
  “上官成义下了早朝就直接去了公主府?”
  北晋驿馆,装饰清幽地后院里,秦殊坐在一张矮桌边。桌面上放着一具古朴的素琴,旁边香炉里青烟袅袅不胜幽雅。前方不远处临水开着一扇大门,从门里往外望去,越过水面对面曲折的回廊里南宫御月正坐姿慵懒地靠着美人靠闭目养神。
  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一袭白衣的国师仿佛没有丝毫生气的玉雕一般。
  见过南宫御月的貊族人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这世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安静的时候冷若冰雪毫无生气,当真会让人想起貊族传说中雪山顶峰毫无感情的神仙。但若暴戾起来,却又仿佛那些怪异故事里从黑山深处的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妖怪。
  提出地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秦殊微微蹙眉,抬头望去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铮铮。”秦殊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抹,清越的弦声立刻将人惊醒,“啊?抱歉秦公子。”
  秦殊摇摇头,道:“无妨。”好脾气地将方才地问题又说了一遍。
  珂特吉这一次摄定心神,目不旁顾,道:“不错,我们的人回报说,上官成义一下朝连家都没有回,就直接去了公主府。”
  秦殊皱眉道:“先前是谁说上官成义和神佑公主不对付的?”
  珂特吉有些羞愧,“我们先前得到的消息,上官成义的夫人正在与他闹和离,他的次子离家出走,这些事情似乎都与神佑公主有关。”他们自然而然的认定了,上官成义肯定是神佑公主的大敌。而且上官成义身为丞相,位高权重也是他们必须要拉拢的人,至少不能得罪。
  秦殊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安信郡王那边,有何消息?”
  珂特吉道:“安信郡王府来传信说,今晚安信郡王设宴招待国师和秦公子。”
  秦殊淡淡一笑道:“他倒是着急,我看陛下这盘棋只怕下不了。”
  珂特吉一愣,道:“公子是说安信郡王?安信郡王封地已失,除了爵位再无任何势力,而且在天启朝臣中名声极好,子嗣繁茂。天启皇帝能选的很是有限吧?”秦殊道:“既然如此,永嘉帝为何还不立嗣?”
  “许是担心……”珂特吉皱眉道。
  秦殊淡淡道:“他若是能忍,再过个十年八载或者永嘉帝快不行了,这皇位说不定真的能落在他们家身上。如今……只怕是难了。”
  “那秦公子觉得,会是何人?”珂特吉问道。
  秦殊摇了摇头道:“不知,如今多了神佑公主这个变数,天启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见珂特吉有几分不以为然之色,秦殊似笑非笑地道:“当初陛下和先皇相争,神佑公主在其中到底做了些什么珂大人想必听说过。更不用说,她还有君无欢。”
  珂大人脸色微沉,君无欢这个人无论怎么说都是貊族的大敌。当初在上京那一场,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一系都损失惨重,“既然如此,神佑公主若是成了貊族的人,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了。”
  秦殊眼眸微沉,“你觉得…永嘉帝舍得么?永嘉帝就这么一个血脉,莫说是让神佑公主如北晋为妃,哪怕就是为后,只怕永嘉帝也舍不得。”
  珂大人轻哼一声道:“永嘉帝舍不得,那些朝臣可未必舍不得。永嘉帝软弱无能,身为帝王竟然为臣子所挟,到时候,他未必护得住神佑公主。”
  秦殊垂眸思索着,片刻后方才道:“大人若是有意,不妨试试。”
  珂特吉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来不及细想,只是问道:“公子认为安信郡王难以上位,那咱们又该如何谋划?”
  秦殊想了想道:“若有可能,不妨接触一下博宁郡王。”
  博宁郡王?珂特吉皱眉,觉得秦殊的这个猜测毫无道理可言,”博宁郡王府一个不小心自己都要绝嗣……”
  秦殊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若是永嘉帝,就会选博宁王府。”
  “……”
  秦殊也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道:“另外,送一封帖子给上官成义,明日我们上门拜访。”
  “公子想要游说上官成义?”
  秦殊淡然道:“你们先前的情报毫无用处,总要先探探底。”
  珂特吉脸色一僵,情报失误自然是他们的错,即便是被秦殊嘲讽了他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珂特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南宫御月,忍不住问道:“秦公子,国师那里……”
  秦殊想了想道:“国师那里…牵制君无欢,只怕还要靠他。”
  珂特吉点了点头,别的不说只说武功的话,想要对付君无欢还真的只能指望国师了。
  “听说那君无欢是个病秧子,怎么就那么厉害。”珂特吉皱眉道。
  秦殊轻叹了口气,手指轻抚着琴弦,琴声泠泠,“这世间…最可怕的便是所有人都认为会死,却偏偏死不了的人。”
  “……”珂特吉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你不也是这种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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