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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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一声响, 甘泉宫的大门被人强行撞开, 无数禁军涌了进来, 看到殿内的情形顿时大惊失色。禁军统领汪有成望着龙床上死得不能再死的赵昶, 与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赵玺, 全身都在发抖:“荣王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
  赵玺眼中的煞气尚未完全散去, 闻言唇角勾了勾:“如你所见,有刺客刺杀了陛下。”
  汪有成差点没气晕过去:您找借口也稍微走点心好不好?滴着血的剑还在您手上握着呢。可问题是,这位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宫的?不,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现在他该担心的是,陛下被刺, 作为守卫禁宫的负责人, 他责无旁贷,大概就要小命不保了。
  为今之计, 只有戴罪立功。
  他咬了咬牙, 横刀冷声道:“只怕殿下就是这个刺客吧。来人, 拿下他!”持刀带头冲去。他知道荣王武勇, 可事到如今, 他已无退路,只能杀出一条活路来。
  刚跑出几步, 他的背心猛地一痛。他不可思议地向下看去,就见带血的刀尖闪着冰冷的光, 从他胸前透出, 这背后的一刀竟是直接贯穿了他。
  身后传来禁军指挥佥事梁休懒洋洋的声音:“汪大人,诬陷王爷,你说你该不该杀?”
  汪有成缓慢而艰难地回过头,见梁休一副惫懒的模样,手中还握着取他性命的刀刃。
  汪有成的心一片冰凉: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位虽是梁阁老的幼子,可却是荣王爷在西岭书院的同窗,一向和荣王爷交好。他本是读书不成,偏喜欢跟着荣王爷一干人舞刀弄枪,梁阁老实在没办法,才将他塞入京卫当差。因着梁阁老的面子,梁休又是个会来事的,在今上登基后,也升迁到了四品指挥佥事之职。
  今日原不是他当值,他却特意和人换了班守朱雀门,自己还以为这位向来懒散的大少爷转了性,原来竟是如此!
  他早就和荣王勾结在了一起,意图不轨!难怪荣王能畅通无阻地进宫,突然出现在甘泉宫。
  可笑自己竟然全不防备,死的真是一点都不冤……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忠心耿耿,一片丹心,老天怎么就偏帮着这两个乱臣贼子?
  梁休见他满脸不可置信,啧了一声,将刀抽出。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汪有成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再撑不住,倒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其他人,有几个汪有成的亲信禁军刚跟着他冲出,顿时硬生生地止住脚步,面面相觑。更多的禁军却是簇拥在梁休身后,紧跟着他。
  梁休似笑非笑地道:“还有谁要冤枉王爷?”
  一片鸦雀无声。
  梁休上前,单膝跪地,神情恭谨,一派臣服之姿:“卑职见过王爷。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也不知他说的“救驾”指的是救永德帝还是赵玺。
  跟着他来的禁军紧随他的动作,也下跪道:“请王爷恕罪。”
  剩下的人群龙无首,没了主张,迟疑片刻后,终是害怕,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明白:这回怕是要变天了。
  赵玺开口道:“都起来吧。”又对梁休道,“宫中有刺客混入,陛下不幸殡天,你即刻带人去寿康宫、坤明宫,保护太后与皇后娘娘,免得两位受惊。”
  梁休目光闪了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赵玺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随身只带了最精锐的一百亲随,大军行军缓慢,还在后面。而在大军回来之前,正是他们势单力孤,最危险的时候。
  如今他们兵行险着,先除了赵昶,算是占了先机,却也是最大的风险。要知道,京卫还控制在皇后之父商融手里,若被他们反应过来,围困禁宫,到时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为今之计,首先要控制住褚太后和商皇后,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其次便是要暂时封锁消息,趁外臣没有反应过来,夺取京城的控制权。
  梁休立刻应道:“卑职遵命。”
  他带着人匆匆往寿康宫、坤明宫而去。赵玺没有急着走,扭头看向自刚刚禁军冲进来,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庄若盈。
  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跑不掉,就没有试图逃跑。
  赵玺微微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你喜欢怎么死?”
  无形的煞气扑面而来,庄若盈面白如纸,急中生智地喊道:“王爷,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公主,让公主平安逃离。”
  赵玺一愣,一时没有做声。
  庄若盈见有门,忙补充道:“您留着我,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见赵玺依旧没什么表示,她一狠心,拿出杀手锏来,“我可以假扮重伤的陛下,为您争取时间。甚至……”她咬了咬牙,补充道,“甚至下旨传位于你。”
  赵玺不由看向庄若盈,总算明白她一个流落异族的弱女子,怎么能活到现在了,这份机变与心思手段,当真叫人佩服。
  *
  桃花落尽,春风愈暖。
  轻城在院子中缓缓踱步。她的肚子越发明显了,已经连宽松的衣物都掩饰不住。百灵请教了左邻右舍有经验的大娘,都说要多走动走动,以后生产才会顺利。因此,轻城每天午觉醒后、晚间入睡前都分别会走上一到两刻钟的时间。
  百灵匆匆跑了进来,脸蛋绯红,气喘吁吁:“夫人!”
  轻城无奈地看向她:“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
  百灵一脸兴奋与不可思议:“是殿下,殿下他……”
  轻城眼睛一亮:“蛮奴有消息了?”
  百灵拼命点头,好不容易喘匀气,这才继续道:“殿下当皇帝了。”
  “你说什么?”轻城一愣,随即失笑,“这种话可混说不得。”
  百灵急道:“是真的。上个月的事,已经昭告天下了。张大户家新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是从京城来的,说是千真万确。东邻的牛大叔昨儿去镇上,也看到了告示,他不认识字,告示那边还专门有人宣读,讲得明明白白。”
  轻城愕然:怎么可能?竹简上明明说赵昶“永德三年,暴毙于甘泉宫,传位于桀帝玺”,这会儿才永德元年,赵玺怎么就忽然继位了?
  她疑惑地问道:“如果是真的,永德皇帝又去了哪里?”
  百灵道:“听说是驾崩了。”
  难怪西北要封锁消息,原来赵玺竟悄悄回京了吗?他和赵昶之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赵昶的身体好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暴毙的人,要说赵玺没做点什么,轻城怎么都不信。
  她忍不住了,匆匆返回内室找出竹简。
  竹简上,随着关键情节点的一一实现,营养液已经积攒到了三千多瓶,离删除赵玺灭姜家满门,将她剖心挖腹的那则预言所需的八千八百八十八瓶还有很大的距离。她匆匆瞥了一眼,就点开了说赵昶暴毙于甘泉宫,并且已经变灰的那则预言。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永德三年”的字样不知何时,竟变作了“永德元年”?
  预言竟是能改变的吗?究竟怎么回事?她目光扫去,看到预言旁多了一行小字:主线剧情遭删改,剧情自动修正。
  她一共删改过剧情两次,姜玉城那次显示的是“重要剧情”;“主线剧情”则只有那一次,她将“战事不顺”的“不”字去掉了。原来,竟会直接影响到后面的时间线吗?
  太好了!否则还要在赵昶的阴影下苦熬两年,该是何等痛苦。
  她露出笑容,眼角余光瞥过,整卷竹简上,除了最后的预言还是黑色,其它已经全部变成了代表着已完成的灰色。
  那个一直叫她揪心不已的预言:荣恩公主,帝养女也,性娇柔,有殊色,婚事不顺,三次不成。赫然也变成了已完成的状态。
  她不由心里犯起了嘀咕:第三次婚事,明明是发生在那个假公主和赵昶之间,可竹简依然判定情节完成了,难道说,这个“荣恩公主”并不是非她不可,而是顶着“荣恩公主”的名义便可?
  自从和赵玺两情相悦,她就一直疑惑:今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叫赵玺要如此残忍地对她,对姜家?难道,竹简中的“荣恩公主”指的并不是她?
  人逢喜事精神爽,午膳后,她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出来走动。
  百灵建议道:“夫人,要不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天天在这个小小的院子走动,抬头只见一片天,闷都要闷出病来了。从前不过是害怕泄漏行踪,谨慎起见,轻城才从不出去。如今可没有这个顾忌了。
  轻城含笑允了,住在这里这么久,她连这附近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她换了身不打眼的素色细棉布宽袍,勉强遮挡住身形,戴上帏帽,只叫百灵和阿卞跟着出了门。
  阳春四月,风和日暖,农庄外草长莺飞,花香树茂,风光正好。不远处阡陌连片,不少村民正在田间劳作。
  有人看到了她,不免露出好奇的目光。
  对于这位从不露面的农庄新主人,乡间不免颇多猜测,最多的猜测便是她大概是谁家的外室,或是被驱逐出来的妾室。若是哪家的正经夫人,怎么会跑到这样的荒僻村子深居简出,连人都不敢见?可轻城一直闭门不出,他们便是想打听都无从下手。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出现。
  轻城先还心情愉悦,走了一会儿,便觉粘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微微皱了皱眉,决定还是回去。却不妨转身时恰好一阵风吹过,掀起帏帽上的轻纱。
  绝世姿容,惊鸿一现。有人瞥见,顿时失了魂。
  百灵“唉呀”一声,忙帮她理好轻纱,三人刚转身要往回走,一人匆匆赶来,大喊道:“这位娘子且慢。”
  她回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赶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锦衣,又矮又胖的青年,再后面还有一群家丁簇拥着。
  她有些疑惑,便见那家丁拱了拱手道:“这位娘子,我家少爷有话要说。”
  青年微咳一声,上前一步,双眼发直地看着她道:“娘子,小生钦慕娘子,不知可否请娘子去舍下喝一杯茶?”
  轻城皱眉: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尽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她也不理他,转身要走。
  青年赶紧跑上两步,将她拦住,笑嘻嘻地道:“娘子是被夫家放逐来此的吧?”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瞄轻城的腰身,“娘子为夫家孕育子嗣,你那夫君,却将你送来这里,十天半月都不来看你一趟,定是不要你了。他既不义,娘子何苦为他守着?”
  轻城:“……”连怀孕了都能惹上麻烦,这位的口味也太重了吧?真是晦气,第一次出来走动就碰到个这么没眼色的,再好的心情都被败坏了。
  青年见她没说话,胆子大了起来,跨前一步,伸手去掀她帏帽上的轻纱。下一刻,他只觉后领一紧,已被阿卞凭空拎起,顺手一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
  青年摔得七荤八素,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脏了,狼狈不堪,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贱人,好言好语说了你不肯,竟敢这么对爷?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别人不要的破落户,只得跑到这里避难。爷给面子,看上你了,还敢拿乔?”
  轻城气乐了:该说无知者无畏吗?真是什么人都敢欺她!这位知不知道,连赵昶活着时都没敢这么和她说话。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隐隐有得得的马蹄声如疾风暴雨般响起,越来越近,不由微微分神:这个小地方,怎么会有这许多人骑马过来,莫非她听错了?
  青年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怕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得意洋洋地道:“娘子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爷定会比你那不要你的夫君更疼你。至于孩子,”他皱了皱眉,不清不愿地道,“娘子要是实在喜欢,也可以生下来,看在娘子面上,总不会饿死他。”
  轻城没理他,回头往村口方向看去,看见烟尘滚滚,果然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青年见她不理不睬,气得发昏,回头对一群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的家丁恶狠狠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请’回去。”
  家丁齐声应下,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要来拽轻城。
  与此同时,马队越来越近,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突兀插入:“朕倒不知,朕的妻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不会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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