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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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月在平江伯府里渐渐安稳了下来。
  这一小段日子里没人找她麻烦, 她当然也不会去找别人的, 从表面看去, 似乎同她在徐家偏远小院时的岁月差不多了。
  这个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说, 她出嫁了, 但方寒霄这个丈夫, 有和没有也是差不多的。
  他很少来新房。
  方寒霄仍旧长住在静德院里, 只以照料方老伯爷为要,似乎不记得他和莹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完成——圆房。
  时令进入四月,天气越来越暖和, 对于方老伯爷这样的老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他熬过了寒冬春日, 病势竟有渐起之意, 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更有精神唠叨方寒霄了。
  主要唠叨一件事:叫他别在这呆着, 多去新房。
  方寒霄不去, 就听着, 拿三张纸轮换应付他。
  把方老伯爷应付得又噎又无奈:“你就这么烦你那媳妇?那你娶她过门做什么!”
  方寒霄想了想, 终于写了两个字回他:不烦。
  方老伯爷抬手把纸打落, 虎着脸看他:“不烦你还不去,只是在这里窝着, 告诉你,老头子烦你了!”
  他不那么确切地知道孙子和孙子媳妇还没圆房的事, 毕竟是祖父辈, 不好问到这么细——问了方寒霄也不会答他,但方寒霄这么成天在他眼前晃悠,对他的抱孙大计显然是不利的。
  都有额外的劲头动手了,方寒霄观察了一下,觉得方老伯爷应该是不需要他整天随侍在旁了,他把纸拿走,回头做手势自己要出去。
  方老伯爷满意点头:“这才对,快去快去。”
  方寒霄走出房门,收拾收拾衣裳,走了。
  他没去新房,而是一路出了伯府大门,找朋友联络感情去了。
  **
  除去那日必须的觐见之外,这是方寒霄自回来头一次出门,消息很快报到了洪夫人处,不多时,又顺着来到了莹月面前。
  莹月正跟方慧在一起栽花。
  花是从院门外挖来的一棵蔷薇,一共有三四棵,不知怎么冒了头,莹月瞧着它在墙根下长得挺好,想着它是野花,又就长在她院门外,动了应该没事,就挖了一棵进来。
  正挖着土,方慧来玩了,一看很有兴趣,笑嘻嘻地蹲下来跟她一块挖。
  两个人都上了手,弄得手上脏兮兮的,莹月是习惯了,她在家时就两个丫头,好多事她要跟着上手做的,方慧不一样,她打出生还没弄到这么脏过,把王氏看得连着叹气,但方慧就不肯走,就要蹲那,她也没办法,只能尽量看着让她别再把泥蹭脸上去。
  方慧还乐着呢:“嬷嬷,回去我们也找一棵种着,自己种花原来这么有意思,你从前都只让丫头玩。”
  王氏忙着替她把滑下来的袖口又卷上去一点,道:“小祖宗,那可不行,你喜欢,去花房要两盆就是了。”
  这哪里是玩,方慧从没经过的才以为趣事,对大奶奶来说,就是在家干惯了活,只是这话王氏不好说出来。
  方慧不依:“为什么?我就要种。”
  王氏笑道:“大爷要看见我把你带成个脏娃娃,我可没法交待。”
  方慧被“脏娃娃”三个字逗得咯咯直笑:“有什么可跟他交待的?嬷嬷,他要骂你,我护着你!”
  王氏无奈摇头:“那我可谢谢姐儿了。”
  莹月在旁一边拿找到的一块小片板把土压得严实一点,一边听得跟着笑,她习惯了安静,但很喜欢方慧过来,她是个爽爽快快的小孩子,跟她在一块很轻松。
  正说得热闹,六丫头之一过来了,无意般轻声道:“大奶奶,大爷出去了。”
  莹月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举着木片道:“哦。”
  跟她说干什么呀?她又管不着方寒霄。
  她扭了头,向丫头望了一眼,见她好像也没什么别话再说,就扭回头去,继续拍土了。
  丫头愣着,方慧撵她:“站开一点,你挡着我的阳光了,这花要多晒晒太阳才好。”
  丫头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一个土陶花盆,盆里歪歪扭扭种了棵小蔷薇,时令没到,一个花苞也没有,只有几片绿叶子颤巍巍地舒展在盆里。
  她下意识听令站开了,然后才想起另找了句话,闲聊般地道:“大爷最近还是头一次出门,不知道办什么要紧事去了。”
  方慧直接道:“管他干什么去呢。”
  莹月附和地点点头,就是。
  方慧看她的木片也有趣,跟她要求:“大嫂,我也想压一压土。”
  莹月就把木片给她,柔声告诉她:“轻轻的,不要拍得太严实了,也小心别碰到叶子。”
  她的舌头已经好了,现在说话都恢复了正常。
  方慧嗯嗯应声,把木片接过去半玩半拍起来。
  丫头:“……”
  她实在找不到话缝了,也不敢太明显,闷闷地走开出门,她的行动还是很自由的,莹月根本不管她,她顺利地走去了正堂,回了洪夫人话。
  “大奶奶不知道大爷的去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距徐二老爷来访已过去半个多月了,洪夫人让更盯紧了新房动向,但再没有任何的有用信息可以回报,丫头心头也有些忐忑,怕招来洪夫人的怒气。
  洪夫人的脸色倒还好,她往新房塞了那么多眼线,方寒霄和莹月根本还没圆房这件事她起码是可以确定的,此时听了,不过皱了皱眉:“这两个人真是——”
  方寒霄还罢了,他不满意莹月不想去新房很正常,莹月新妇进门都一个来月了,据丫头回报,她也就那么呆着,从不主动去俯就,想着把男人的心捂回来,对自己的独守空房,她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那她做什么呢?”洪夫人问了一句。
  丫头无奈地道:“种花。”
  “前天晒书,昨儿读书,今天种花。”洪夫人自语了一句,“她这倒挺自在。”
  丫头心里悄道:可不是嘛。
  以她的观察,大爷来的时候大奶奶才比较紧张,他不来,她可自在了,坐那看书一看看半天,大爷弄了许多宣纸来,她还把宣纸裁了又黏成双层的做书皮,把她几本翻太多了已经呈散架趋势的书都包起来,又拆了断裂的书线重缝,就这活,一干能干一天不带动弹的,可投入了。
  作为新妇,这位大奶奶唯一干的像新妇的事就是把她的嫁妆理了理,以后的时间就全耗在这上面了——这叫什么事啊。
  要说伺候这么位主子呢,那是极好伺候的,莹月不管家,没家务要理,她那些书,她自己在理,别人沾手她好像还有些舍不得,除此外不过衣食二字,一共八个丫头就管这么点事,那真是闭着眼睛也给伺候完了——更别说她还不挑,穿什么都行,给什么吃什么。
  但作为眼线,丫头就觉得可太难做了,莹月捣鼓的事情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围,有时候想给洪夫人回报,都寻不出个准确的词。
  洪夫人又问了一句:“她也还是没管你们?霄哥儿也没问过?”
  丫头点头:“是。”
  她们去之前都是受了洪夫人许多严厉叮嘱的,也做好了她们去意可疑,可能要面临的一些勾心斗角的准备,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丫头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件事可以回:“大奶奶的两个丫头,倒是时不时劝着大奶奶多和大爷处处。”
  洪夫人:“然后呢?”
  “大爷总不来,偶尔来了也很快走了,她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洪夫人揉了揉额头:“怎么就没办法了?这两个废物没办法,你不会帮着想想?”
  丫头:“——我?”
  洪夫人已经定了主意,想知道方寒霄的更多讯息,必须首先得能接触到他,他如果都不去新房,那她在新房塞那么些人手有什么用?那六个都算是她得力的人,难道还真都耗在新房里伺候人去了。
  “对。”洪夫人道,“你跟那几个也说说,以后多劝着大奶奶些,她不懂,你们教她懂,这也是为了她好,不得夫婿喜欢的日子好过吗?”
  看大奶奶那样,她可能觉得挺好过的——丫头心里这么想着,不敢说出来,诺诺地应了声。
  怕完不成任务以后挨骂,丫头到底含蓄地提了句:“婢子看大奶奶那样,是真正养在深闺的姑娘,虽是嫁了过来,可这上面,可能还全未开窍——”
  这个洪夫人也是知道的,她看莹月就是枚青果子,沉思片刻,道:“你先多劝着,实在不成,我自有一定成事的办法。”
  她在新房里伏下了那么多人手,捡着方寒霄偶然去的时候,点个熏香什么的还不是容易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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