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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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珍儿催着:“爹, 我说的没错吧?”
  还真的——大部分没错。
  有钱人多的是, 如方寒霄这般样样凑巧得少。
  巧在什么地方呢, 他有钱, 他能花, 他本人前程断了, 但他的出身门第仍然拿得出手。
  薛鸿兴再缺钱, 不可能把女儿嫁去那些商户人家,他既舍不得,也丢不起这个人, 方寒霄就还有个遮掩,薛珍儿毕竟嫁过一回,再嫁与他, 不是十分的说不过去。
  与方寒霄差不多出身一样有钱前程还可以拉扯一把的女婿呢, 有没有,有;薛鸿兴能不能找到, 能;但是, 人家的钱不会尽着他全填到蜀王那边去。
  从这一点来说, 方寒霄的前程断绝反而不是件坏事, 他文武都走不得了, 如果不甘于沦落,还有往上爬的心劲, 那只能另辟蹊径,比如说, 提前往下一代帝王身上下注, 以求新皇登基后,与他个特别封赏。
  如果真的能成,这是两得其便的事,说服方寒霄应该一点也不难。
  现在这里面唯一也是最大的问题是,方寒霄已经娶妻了。
  薛鸿兴都有一点微微的后悔了:怎么早没想起来有这桩巧宗儿呢?现在好了,要成就的话他的女儿只有去与人为妾,那断不可能。
  他想把爵位再往上升升,给小儿子留下一份更大的基业,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样也心疼女儿。
  但薛珍儿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她道:“爹,依女儿的本事,难道会斗不过一个徐家庶女吗?她那样进了门,方大公子肯定也并不喜欢她,这妾不过是个短暂的过渡。”
  薛鸿兴虽然心中可惜,脑袋还很清醒,一口拒绝:“那也不行。”
  他的女儿矮了这一头,他还怎么出门,只怕要被人笑死。
  薛珍儿不肯依从,她出嫁的时日其实很短,如今仍是少女一般,跟父亲撒娇:“爹,你别觉得亏待了我,我自己愿意的。你想想蜀王,想想弟弟,咱们家如今在蜀王那里是头一份脸面,可是要叫他不满意了,将来论功行赏,那才恐怕要吃大亏,眼下便暂时做低一点,以图未来,又有什么妨碍。”
  薛鸿兴叫她缠得心烦意乱,道:“好了,你也得让爹想一想——总之,做妾是绝不可能的。”
  薛珍儿敏锐地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爹,你想叫方大公子休妻娶我?”
  薛鸿兴不置可否,斥了她一句:“你臊不臊,什么话都敢说。”
  其实在他心中,如今的方寒霄当然是般配不得女儿的,薛珍儿给他做正妻都是十分下嫁,但谁叫他自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而他有了儿子,女儿再宝贝,与儿子在同一个天平上一摆,儿子那端就重重地沉了下去——
  这是骗不了自己的,他还可以聊以自/慰的就是,这是女儿自己的希望。
  蜀王的使者就在客房里等着,最多一两天之内,他这个回话就得给出去,薛鸿兴想着,张口叫人进来吩咐:“去把嘉言叫来。”
  下人应诺去了,薛珍儿脸颊晕红,喜道:“爹,可是叫他去探探方大公子的口风?”
  薛鸿兴尚未完全下定决心,不肯松口,道:“没有你的事,回你房里去。”
  薛珍儿了解父亲,眼见有望,怕自己追太紧了倒不成,她跟父亲直剖心意到这个地步,本已是很逾矩了,就应着磨磨蹭蹭地出门去。
  薛鸿兴不合多叮嘱了她一句:“你要么回自己房里,要么去你娘那里,别在府里乱走。”
  薛珍儿扭头奇道:“为什么?”
  她这句话一问出来,薛鸿兴知道不好,她应该还不知道方寒霄来做客之事,他怕女儿提前闹出事来,含糊道:“没什么,你听话就是了!”
  薛珍儿眼珠转了转,嘴上应了,转头出去就找了各处几个下人来问。
  一问,问出来了,不但方寒霄来,方寒霄的新婚妻子也来了。
  老建成侯去后,薛家两房虽还住在一个府里,但家是已经分过了,二房要做什么,并不需要跟大房通气,所以她之前不知道陈二夫人宴客之事。
  一知道了,薛珍儿心中就好似被小猫抓过,又痒又痛,脚下完全不由自主,就往据说在演小戏的那间花厅走过去了。
  **
  薛嘉言很晕。
  他跟方寒霄说起薛珍儿,只是在等待薛二老爷的间隙里无聊扯出来的,兄弟么,还不想到哪说到哪,也是放心方寒霄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那等轻薄子弟,断不至于往外面宣扬去,所以他说得毫无负担,说过就往脑后一抛,一点没往心里去。
  哪知道薛鸿兴会使人来叫了他,拐弯抹角地问起方寒霄的婚事。
  薛嘉言开始还未意会,只以为薛鸿兴是听说了方寒霄的妻子从徐大姑娘换成了徐三姑娘,觉得奇怪,薛嘉言是很不喜欢徐家搞这一出的,哪怕方寒霄说了没事,他也觉得自己兄弟被欺负了,见问,就把徐家骂了一顿。
  薛鸿兴没意识到这只是侄儿的立场,心内觉得自己的谋算有门,遂进一步把话点明了点。
  这一下就把薛嘉言吓了一大跳!
  他知道堂姐有个不好说的想头,不知道薛鸿兴能赞成啊!
  这可不是疯了吗,他兄弟媳妇都过了门,怂恿人休妻再娶,多缺德啊,他才不干这种事!
  薛鸿兴再叫他找着方寒霄试探试探,他就不愿意答应,他差事已经快到手了,也没什么可求着薛鸿兴的,坚决拒绝之后,甩手就走了。
  走回来就跟方寒霄告了一状。
  方寒霄:……
  他惊讶之情不下于薛鸿兴。
  薛珍儿为情所困,不惜下嫁有其道理,薛鸿兴能顺着她胡闹,实在不可思议。
  但世上万事运转,自有其规律逻辑,薛鸿兴不是个傻子,那就脱不了这个框架,他做此决定,一定有他的一套想法在。
  方寒霄沉思着,把他所知的信息理了一遍。
  首先,这应该是最近,乃至有点突发的变故。因为就在刚才,薛嘉言才说碰面时薛鸿兴没和他说话是看见他头疼,就是说薛鸿兴并不赞成薛珍儿的痴想,这很正常,这才是一个父亲的正确反应。
  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薛鸿兴改了主意。
  这个主意变得实在太快了些,以至于连薛嘉言都被弄懵了。
  这时间里能发生什么,令薛鸿兴这个地位的人有这样大的转变?
  ——那个蜀中来的“亲戚”。
  只有他,具备拨动薛鸿兴的能量。
  那么其次,问题回到他自己身上,他有什么值得薛鸿兴把女儿赔出来做本钱的呢?——不,薛珍儿本人的意愿没有那么要紧,她无论如何受宠,倘若薛鸿兴不能从这个抉择里得到利益,那么她哪怕拿把刀架到脖子上,薛鸿兴也不会松口。
  这不算冷酷,与他对女儿的宠爱也并不矛盾,方寒霄全都可以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情爱之事,于他们这样的人,就只不过是消遣点缀,有便有,没有也毫不可惜。人生苦短,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做,仇未报功未建业未立,他停不下脚步。
  有一度,方寒霄怀疑薛鸿兴是知道了他深藏的秘密,但很快又推翻了,薛鸿兴倘若知道,完全用不着把女儿赔给他,直接就可以通过打击他来撬动他背后的人出局。
  既然不是这样,那就只有他自身所有的某样东西打动了薛鸿兴了。
  同为名利场中人,已经想到了这一步,方寒霄再进一步抓住那个悬浮着的要点就不费多大力气了——钱,只有钱。
  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从蜀中至此千里迢迢,蜀王的使者这么辛苦来了,总不会就为给薛鸿兴带一句慰问。一定是有所求。
  薛嘉言说了,蜀中的“老家人”这两年老来——为什么先前不来,只有这两年来?薛家起于蜀中,蜀王封地在成都府,有此地利之便,两家不太可能是这两年才勾连上的,来的原因,恐怕是蜀王坐不住了。
  之前蜀王韩王潞王三王并立,蜀王居长,还算是比较有优势的那个,但这两年就慢慢地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潞王,他不知不觉地在京里刷起了存在感,他那六个儿子,很算是他的一大卖点,另两个藩王还真没有生到他那么多的。
  蜀王为此着急,他一着急,就找上了他的最大支持者薛鸿兴。薛鸿兴不能叫他失望,否则他那个“最大”的前缀就该拿掉了。
  天上不会掉钱,蜀王把薛鸿兴当成了钱袋子,薛鸿兴自己也得找个钱袋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最后这一口啃到他身上来了。
  方寒霄又有点想笑了——好像一个多月前,岑永春在他的昏礼上来敬他的酒一样。
  他似乎感觉得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在微微发热,因为这非常有趣。
  薛嘉言有点惊恐地问他:“方爷,你笑什么?你这么开心,不会是打算答应吧?”
  他亲妹妹的年纪要是合适,方寒霄又未娶妻,那他巴不得把妹子嫁给他,从此还能赚声“大舅哥”,可隔房的堂姐,那还是算了吧。
  方寒霄斜他一眼,摇摇头。怎么可能。
  薛嘉言夸张地拍了拍胸膛:“幸好幸好,方爷,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堂姐比你媳妇出身再好,你也不是那种出卖自己的人啊。”
  他说着又去拍了下方寒霄的胸膛,“方爷,别泄气,我相信你,你要想出头,肯定有自己的法子,才不用靠这种歪门邪道,是吧?”
  方寒霄没点头,而是又摇了摇头。
  薛嘉言有点糊涂了:“啊?”
  方寒霄只是笑了笑。
  不,他已经在婚姻上出卖过自己一回。
  薛鸿兴没有再叫人来直接找他,应该也不会来了,这种事情,点到为止,不成立刻收手,是不适合说得太明白的。不过薛鸿兴能给他开的条件他可以自己想象得出,无非是帮他报复方伯爷,更近一步的是另替他铺一条前程。
  都是他已经在做的事,所以,他没必要把自己再卖一遍。
  毕竟,他主动以婚姻为筹码,跟别人开了价来买他,差别可大多了。
  **
  这个时候,莹月正在看戏,看得非常入戏,目眩神迷。
  徐家不爱好这些,她还真的从没机会看过,生旦净末丑在搭起的小小戏台上唱做念打,那一方小戏台便好似一段全景人生,悲欢离合,诸情百象,如此直观地呈现在了她面前,她眼都舍不得眨,整个人都沉醉在了里面。
  不过她也不是就这么呆看着不理人了,里面有些唱词不是官话,她头回听,听不懂那个音,孟氏是知道的,就低声跟她解释,两个人靠一块儿,都轻声细语文文秀秀的,陈二夫人看得直笑。
  终于一出戏演完,暂告了一段落,陈二夫人张罗起摆宴来,孟氏站起去帮忙安排,莹月则乘空去更了下衣。
  净房在花厅后面,过一条小径就到,莹月进去时一切如常,出来时,叫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给堵住了。
  薛珍儿目前孀居,照理不该穿得这么显眼,不过她在自己府里,爱穿什么没人管得着她,她就只管自己高兴。
  莹月不认得她,也很莫名,领她来的薛府丫头屈了膝:“大姑奶奶。”
  莹月:“……”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称呼,只好害羞地笑笑。
  薛珍儿不说话,上上下下地把莹月打量着。
  怎么说——她挺出乎意料的。
  方寒霄当年在京中之出色,她至今想起还觉得心神摇曳,有幸见过他,对他动心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她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后来神秀骄子一朝遭厄,她心中不知有多么怜惜,但她印象里的方寒霄,仍旧是旧日那般,她想象里的这个“对手”,也必然应当十分的娇美妩媚,才能迷得方寒霄肯吃了这个亏——
  结果,她居然是这样的。
  薛珍儿愣过了神,才捡回了心中的嫉痛,然后她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她当年不是没有试图过和方寒霄发展出点什么,却是根本没发展下去,难道是因为他真正喜欢的是这种满脸稚气没长开的?
  她总不说话,莹月被她看得毛毛的,低了头,想从她旁边离开。
  薛珍儿不甘心,斜跨两步把她拦着,继续打量她,越打量,心中越痛。
  她其实没有怎么在挑剔莹月的相貌,因为莹月不管什么模样,都已经是方寒霄的妻子,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够她心中的那根刺越扎越深的了。
  没有苦恋过的人,不懂这种锥心之痛。
  莹月就不明白,她有点惊吓地看着薛珍儿的表情,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她,居然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了。
  “你,你没事吧?”
  薛珍儿当然不会真的哭,她只是痛得眼圈红了,她想,她都可以,没道理她不行。
  “你配不上方大公子。”薛珍儿满腔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她昂了下巴,轻蔑地对着莹月道。
  莹月:“……哦。”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出来更个衣,忽然出来个主家的大姑奶奶冲她嚷嚷这么一句,她没感觉被争风吃醋了,只觉得她好莫名其妙。
  一同陪来的石楠护主,反驳了一句:“哪里配不上了?”
  薛珍儿根本不屑看她,只是盯着莹月:“你根本是糟蹋了方大公子。”
  她有哪点配站在方大公子旁边?一个毫无出色之处的庶女,根本是侮辱了方大公子!
  莹月这就不能承认了,她觉得自己很冤,辩解道:“我没糟蹋他。”
  讲完她觉出这句话很怪,收又收不回来,不由把脸红了一红。
  薛珍儿见她脸红,更不痛快了,莹月的每一点反应,在她看来都是连着夫妻之情,都是往她心中的伤口上撒盐。
  “大奶奶,我们走吧。”
  石楠伸手扶莹月,她觉得这个什么大姑奶奶太奇怪了,不过在别人府上,她也不想惹麻烦,就想先走再说,离她远点。
  莹月也是这个意思,就应了声要走,谁知脚步刚动,又被拦住了。
  这下带路的丫头都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大姑奶奶,这是我们二夫人请的客人。”
  言下之意怎么能对客人这么失礼。
  薛珍儿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理都不理她,丫头无奈,低低说一声:“我去禀报二夫人。”
  忙忙跑走了。
  薛珍儿倒是没有拦她,也没有再对莹月做什么,其实她来的本意只是想看一眼莹月是什么样子,话都没想和莹月说,但是真的见了,她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两方僵持着,薛珍儿知道自己该走了,真把陈二夫人引来,她面上要不好看,但她就是动不了脚,好像自虐一样,要多看莹月两眼。
  莹月被她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徐大太太都没用这么复杂的目光切割过她。
  她渐渐有点冒上小火星来了,吵架她是不会的,索性撑着也不说话,只是跟薛珍儿对看。
  于是等方寒霄到来,就看到小径上,两个人对面立着,跟过招一样,大眼瞪小眼,无声胜有声地。
  方寒霄:……
  这都是什么。
  他跟薛嘉言又聊两句之后,薛二老爷回来了,便一起商量了一下薛嘉言的新差事,薛二老爷十分高兴,连连说太麻烦方老伯爷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说了一阵,陈二夫人那里遣人来说开宴,几人就一起过来了。
  一过来,逢上了丫头来告状。
  方寒霄作为莹月的夫婿,妻子叫人堵了,他当然是得来亲自来看看的。
  就看到她脸板板地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圆圆的,跟人对峙。
  陈二夫人亲自一起过来的,已经连声抱歉上了,又忙去训薛珍儿,说她不知礼仪,太放肆了。
  薛珍儿没反驳,她就没怎么听进耳朵里,心神全转到方寒霄身上了。
  方寒霄既对薛珍儿无意,那就不打算涉入他们薛家内部的纷争,很有分寸地过去拉了莹月的胳膊就要走——
  他忽然警醒,这是外人面前,他拎莹月拎习惯了,外人看着可不对劲。
  他手掌便顺势下滑,拉住了莹月的手,牵着她从小径旁边往花厅走。
  莹月的脸板不住了,很快红透了。
  她被方寒霄挟制着行动的时候双方距离也很近,可是她没有觉得怎样,现在不过牵个手,身体没有别的地方再接近,可是她感觉自己的心,扑通,跳了好大一声。
  她不知道牵个手会这样,他的手掌很大很暖,手指应该都比她长出一截,让他拉着,有一种被包裹的感觉。
  她很不好意思地想挣脱。
  她纤细的手指乱动,手腕也跟他蹭在一起,方寒霄被她蹭得掌心手腕发痒,警告似地瞥她一眼,不是牵了,手掌合拢直接把她攥牢了。
  “……”莹月闷了一下,找了个借口,“你手上好像沾了脏东西。”
  她也不是虚言,他掌根往下那一块确实有不知什么东西好糙,手腕跟她磨在一起的时候磨得她皮肤痛。
  握这么紧,她有点怕蹭到她手上去。
  方寒霄顿了片刻,把手腕抬起翻过来一点,给她看了一眼。
  一道蜈蚣般的虬结伤疤爬在上面。
  莹月心中一颤,这伤在手腕内侧,她此前没有发现过,现在一看,忽然便想起来他是遇过匪的,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废了嗓子。
  她把别人的伤疤当成了脏东西——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很抱歉了,小声道:“对不起。”
  方寒霄没回应她,只是把她拉回了花厅,才终于松了手。
  一时陈二夫人也回来了,看来是处理好了薛珍儿,又来跟方寒霄莹月赔礼,方寒霄知道薛家两房的关系,这事完全怪不着陈二夫人,便只是表示无事,陈二夫人也不想多提薛珍儿坏了气氛,就顺水推舟地带了过去,很快吩咐开起宴来。
  有薛嘉言在,这场面就冷落不了,花厅外小戏们还又开了一出戏,丝竹悠扬唱词婉转,似有若无地传进厅中来,这一场宴仍是宾主尽欢。
  到走的时候,莹月已经不大记得薛珍儿那件事了,她坐在马车上,只是回味着才听的戏文。
  玉簪石楠都在后面的小车上,没人可以跟她讨论,莹月憋了好一会,终于憋不住了,眼睛亮亮地跟旁边的方寒霄搭话:“孟姐姐说,我们听的这出戏是<连环记>里的一折。”
  方寒霄:……
  他早已察觉莹月在他旁边有点不安分了,她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好似揣了许多心事似的,几回欲言又止,他以为她是想问薛珍儿的事,又问不出口,结果她好像终于鼓足了勇气,一开口跟他说的是什么——?
  莹月还问他呢:“你从前看过吗?”
  方寒霄无言以对,过一会,点了点头。
  他反正是不会说话,能点个头就算给回应了,莹月受到鼓舞,很投入地自己往下说起来:“这出戏讲的是司徒王允用义女貂蝉离间董卓和吕布两父子——”
  她就说了大半路,方寒霄被她吵了大半路,到最后眼睛都闭上了,莹月还要拽着他问:“——你觉得呢?”
  这是说到其中一个剧情点,她夸那句唱词写得很好,夸完还要向他找认同。
  方寒霄心情舒散着,懒懒地,终于还是闭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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