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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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苏宓因着昨晚哭得狠了, 眼圈周围略有些红肿。
  早上春梅煮了两个鸡蛋, 敷了许久才褪下去。
  昨晚, 秦衍恰好在那时回来, 是苏宓全然没料到的。否则, 就算借她一个胆子, 她也不敢这么直剌剌地当着面哭。按说见到他了,该是会怕的哭不出来,可也不知道为何, 满腹的委屈反而更深刻了一般,止都止不住。
  不过,一想起秦衍后来说的话, 苏宓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至少督主瞧起来,对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小姐, 您一张招掌柜的质契, 可写了多久啊?”春梅正坐在石凳子上穿针, 她一边咬着线头, 一边抬头看着苏宓。
  也不知道小姐今天怎么了, 呆愣了好久,昨晚姑爷不是都回来哄好了么, 怎的还是魂不守舍的。
  春梅脆生生的一句话,打断了苏宓快爬上耳后的粉红。
  “嗳, 我在写呢。”苏宓遮了遮手上戴着的珍珠, 重又执起笔。
  “小姐,您说奴婢在街上听到的,姑爷从泉州抓回来了抗倭的大英雄,是不是真的啊?”
  春梅与苏宓一同长大,性子也直,许多话,她便不会细加思量,想问什么就脱口而出了,所幸苏宓听了并未生气。
  “那当然不能作数了。”苏宓抬头回道。
  “督主抓人肯定有他的道理的,交州还有人传我和虞家表哥,那春梅觉得是真的吗。”
  “怎么会,小姐跟虞家表哥都没见过几次面!都是那些嘴碎的瞎传!”春梅放下针线急乎乎道,说完她瞧见苏宓对她温软笑笑,心里顿时明白,的确有些事,是不能只听传闻的。
  院子里有一阵的静谧和谐,苏宓就快写完契书时,门房处递来一张淡粉色请柬。
  苏宓在督主府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收到。
  她自然不知道,之前的许多身份不够的请柬已经都由冯宝挡掉了,毕竟以秦衍的身份权势,名声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可能无人巴结,只不过秦衍对这些素来不屑,他们现在就只能是将办法想到了苏宓身上。
  苏宓有些狐疑地展开,赫然是一张赏花的邀贴,落款红色,为大理寺正詹事丞。
  如今深秋都快过了,哪来那么多花可赏,大理寺正詹士丞又是一个官职,这显然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可是为何又只请了她,没有秦衍呢。
  既是有弄不明白的,冯宝又恰好留在府里弄封园的事,苏宓便差了冯宝过来一问。
  “夫人,您这就不知道了,这邀请您的,可不是詹士丞,而是詹士丞的正妻。盖上那章是刻意为之,以显得对受邀之人的尊重和更为郑重。”
  当然了,这明面上是如此,其实与苏宓想的一般,还不是就为了讨好秦衍,以谋求以后的照拂么。
  苏宓自是听懂了,“冯宝,你能不能替我去东厂一趟,问问督主,我该不该去?”
  她出身商户,对这类官派以前从未遇到过,生怕去了给秦衍惹麻烦,贸然拒绝也惹麻烦,还不如问清楚了,照做就是。
  “是,夫人。”
  冯宝应了一声,詹士总归也是正六品的官职,比起之前不入流的,冯宝也觉得该去问上一问。
  苏宓在院内继续做些和旧书有关的杂事,临黄昏的时候,冯宝赶了回来。
  “夫人,督主说让您去吧。”
  这倒是出乎苏宓预料了,原以为秦衍是不喜这些场合的,“我一个人?”
  冯宝跑的有些喘,顺了口气,“是啊,督主说那些只是小官之妻,不敢欺负夫人的。”
  冯宝其实也不知道为何督主会叫夫人去,明明秦衍是最不屑此类的,他只记得去到了东厂正堂,问了此事,督主沉吟了一阵,便开口说了一句,“教她去吧,哭起来实在太过麻烦。”
  可不是麻烦么,心思这么多,不让她去,还以为谁又嫌她商户女的身份了。
  冯宝不知道秦衍所想,苏宓也没想这么许多,既然说去,那便去了,反正她万事说话小心一些,就不会有错处。
  等到了请柬上的那日,苏宓细细打扮庄重了些,换了一身暗色织锦夹袍,才去到那约定之处。
  蠡园里,以詹士丞之妻为首,后头也站了好几个女子,皆是笑容妍妍的模样。
  本就是为了讨好苏宓的,委屈肯定是不会有的,暖室里的花也比苏宓想的要多一些,蠡园的景也不是那般的无趣,与她们赏玩了半日,心情总还算是愉悦,反正都是些虚与委蛇的话,苏宓说起来,也不算差。
  临了了,到了散场的时辰,虽然推拒,不过那些个小官之妻还是将她送到了蠡园门口。
  春梅看了看天色,撑起一把雨遮,“诶,小姐,咱们的马车呢?”
  苏宓闻言蹙眉往左右看了看,明明来的时候,车夫是停在这的,怎么一个下午便不见了。
  “督主夫人,马车若是走了,妾身可送夫人回去的。”那詹士丞的妻子眼尖看到,立刻上前谄笑道。
  苏宓闻言回头笑笑,刚想说句待我们再找一找,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挺拔的身影,就在官道对过的屋檐下,旁边是她熟悉的那架蓝盖马车。
  天上淅淅沥沥地落了些小雨,一片青灰色的砖瓦台檐,远处是雨帘漫天。
  秦衍一身鸦青色的阔袖圆领长袍,姿容俊美,负手站立在马车边上,兴许是在意到了苏宓灼灼的目光,他转向她的时候抿唇笑了笑。
  “来。”
  苏宓今日赏了许多美景,看了许多好看的秋花,但现下想起来,却都不及此刻秦衍的万一。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对秦衍是哪般的喜欢,但从昨晚到今日,她忽而就明白了,不是恩人那般的喜欢,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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