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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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檀院内住着沉檀姑娘, 与隔壁的楚湘园仅一墙之隔, 所以小皇帝和苏阮从水池子下头钻的洞, 就是沉檀院与楚湘园间水池子的连接点。
  陆朝宗满身湿漉的站在水池边, 一把将手里拎着的小皇帝放到地上道:“跟沉檀去换衣裳。”
  乖巧候在陆朝宗身旁的沉檀长相柔美, 但在苏阮面前却明显有些寡淡。
  小皇帝仰头看着面前的陆朝宗, 小嫩手指了指还挂在陆朝宗肩膀上的苏阮道:“奶娘怎么不动, 是死了吗?”
  “没有。”说罢话,陆朝宗直接就脱了手,苏阮软绵的身子摔在地上, 脑袋磕在陆朝宗的皂靴上,印上一块脏污泥痕。
  “奶娘。”小皇帝蹲在苏阮身边,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道:“你没事吧?”
  苏阮睁着一双眼, 神色迷蒙的向上看去, 抬手就拽住了陆朝宗的长袍一角。
  “王爷欠……臣女,一个人情。”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苏阮使劲的拉扯着陆朝宗的长袍从地上坐起身。
  天际处流霞烟云, 已近黄昏。
  浑身湿透的苏阮环抱着陆朝宗的小腿, 莹白肌肤在细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一双藕臂素白湿滑, 比之水池子下头的白藕还要细腻圆玉上几分。
  陆朝宗垂眸,突然伸手把苏阮从地上拎起, 然后抬脚往水池子里猛踹一脚。
  那些跟着苏阮和小皇帝从水池洞中游过来的打手被陆朝宗一脚踹进水池子里,半天爬不出来, 可见陆朝宗的脚劲之狠。
  “啊……”身形佝偻的龟公刚刚转身欲逃, 就被陆朝宗用脚碾着手掌压在了水池子旁边的白玉砖上,那双干枯的手掌被挤压成扁圆状,苏阮甚至都能听到那指骨被硬生生碾碎的声音。
  嫌恶的看了一眼那龟公,苏阮扭过脑袋,兜头被罩下来一件宽大长衣。
  那长衣浸着水,很沉,“啪”的一下砸在苏阮的身上,带起一阵四溅水花。
  艰难的将湿漉漉的小脑袋从长衣之中冒出,苏阮仰头看向面前浑身湿漉滴着水渍的陆朝宗,突然想起那天降诞日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吃醉了酒,好似那人也是这般将她掩在身下,即便态度恶劣,动作粗鲁。
  垂下眼帘,苏阮攥着手里的长衣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然后赶紧撑着身子从地上起了身。
  长衣上沾着的浓郁檀香味即使是浸了水,也依旧浑厚非常,侵占着苏阮的鼻息,就像是面前的人一般强势,带着一股无孔不入的气势,将她重重包围。
  “阿阮。”苏致雅从垂花门走进,急匆匆的疾奔到苏阮面前,眸色微红。
  “大哥,你……”苏阮哑着嗓子正欲说话,却是突然被苏致雅拉着胳膊往旁边去了。
  苏致雅的身后走出一队官兵,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麒麟服的魁梧男子,雄伟高壮,足足比苏致雅高了一头,面容粗犷,豹头环眼,就像座小山似得快步移动到陆朝宗身旁,说话时声音轰隆隆的带着回响。
  “那是天武将军,也是抚军大将军厉蕴贺的义弟,李阳飞。”苏致雅拉着苏阮的胳膊,眸色微眯。
  “他们身上穿的……”
  “是锦衣卫的飞鱼服。”打断苏阮的话,苏致雅缓慢开口道:“陆朝宗把先帝废除的锦衣卫又恢复了。”
  苏阮怔怔的站在原处看着那些锦衣卫身上的飞鱼服,恍惚想起上辈子时,除了那些冲进苏家屠府的御林军,还有穿着这样飞鱼服的锦衣卫。
  鹅帽锦衣麒麟服,飞鱼绣春金盔甲。
  这些飞鱼服异常华美,但却掩盖不住其血腥阴冷的本质。
  他们是陆朝宗手里的刀。
  锦衣卫一来,事情就变的好解决多了,他们一手一个的直接就把那些打手用绳子捆了,然后往沉檀院外拖,根本不管死活,原本素净的青砖地上,瞬时鲜血淋漓。
  “奶娘……”小皇帝挣脱开沉檀的手,一头扎进苏阮怀里。
  苏阮紧抱住那绵软软一团的小皇帝,轻抚他的后背道:“不怕。”
  垂花门口,老鸨急匆匆赶来,看到狼藉一片的沉檀院,吓得面色惨白,赶紧跪在地上跟陆朝宗告饶。
  “王爷啊,是贱奴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过贱奴吧。”
  陆朝宗垂眸,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老鸨,慢条斯理的甩了甩宽袖上的水渍道:“今日之事本王可以不追究,不过日后你的春风十里,就要归府衙管辖。”
  “是是是。”只要能保住性命,管它什么府衙官差,老鸨急忙便应了下来。
  “这个龟公,给我砍了双手。”陆朝宗抬脚,将那龟公的手从自己脚下露出。
  可怜那龟公被陆朝宗踩踏的还没缓过劲,就被李阳飞一刀结果了自己的两只手。
  苏阮瞪着一双眼,赶紧伸手捂住了小皇帝的脸,苏致雅扬起宽袖,挡住了苏阮的视线。
  鲜血喷溅,洒在陆朝宗浅白的后裾上,留下一片斑驳血痕,那龟公惊惧大吼一声,当时就晕在了水池子边,一张干枯老脸上双眸欲裂。
  嫌恶的一脚将那龟公往水池子里一踹,陆朝宗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两颗花中花熟练的盘在手里把玩,然后侧眸对一旁面色苍白的沉檀道:“去,帮那两个换套衣裳。”
  顺着陆朝宗的视线看到搂抱在一起的苏阮和小皇帝,沉檀赶紧上前引着人进了朱阁。
  苏阮战战兢兢的还没回过神,牵着手里的小皇帝站在黄粱朱阁内,双眸涣散,身下是延伸出来的一片脏污水渍。
  外头有很多的死尸,浓厚的血腥气在闷热的天气之中更为明显,几欲让人作呕,但让苏阮更害怕的是,看着那些死尸,她就会不自觉的想起上辈子时苏家被屠府的事。
  “姑娘,这边请。”沉檀全然不介意浑身脏污湿漉的苏阮,直接就把人领进了自己的闺房内,然后张罗着帮她换好了衣物。
  “多谢。”换好干净衣物,苏阮坐在绣墩上捧着手里的热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姑娘不必客气。”沉檀坐在苏阮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的裙衫后道:“奴就觉得姑娘穿这颜色的裙衫最是好看,果不其然,艳若牡丹,色如娇杏,怪不得会得王爷青睐。”
  听到沉檀的话,苏阮这才恍觉似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衫。
  因为刚才太过慌乱,所以苏阮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裙衫有何不妥,直到沉檀提及,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件石榴裙。
  这石榴裙的颜色如石榴花之红,不染其它色,窄而瘦长,被提齐胸,使苏阮原本就饱满的胸前更鼓囊了几分,白腻腻的惹人垂涎。
  不适的抬手遮住自己的心口,苏阮面色微红道:“那个,沉檀姑娘可否再借件披帛与我?”
  幸亏父亲已然下了江南,不然她这身穿回去,指不定要被数落成什么模样呢。
  听到苏阮的话,沉檀抿唇轻笑道:“姑娘这般的好颜色,为何要遮遮掩掩的?大大方方的露出来岂不是更好?”
  “人各有性,旁人欢喜这般的裙衫款式,我却不甚欢喜。”声音细缓的说罢,苏阮拢着裙裾起身,刚准备转身之际却是突然听到内室之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奶声气。
  “不要你换!”
  “小皇帝?”轻蹙娥眉,苏阮快步走到内室之中,就见那小皇帝穿着原先的女童装,散着一头湿发,正钻在圆桌底下不肯出来,一旁是拿着干净衣衫的小丫鬟。
  “奶娘。”一眼看到苏阮,小皇帝“呲溜”一下从圆桌底下溜出来抱住苏阮。
  苏阮弯腰抚了抚小皇帝的脸,用绣帕细细的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道:“皇上为什么不换衣裳?”
  “不要她帮朕换。”小皇帝攥着苏阮的衣角,低着小脑袋声音嗡嗡道:“朕平日里都是嬷嬷给换的。”
  “嬷嬷不在,皇上既然不要这丫鬟换,那就自个儿换吧。”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伸手接过那丫鬟手里头的衣裳道:“来,臣女给皇上放在这处,皇上自个儿换。”
  小皇帝看了一眼那被置于绣墩上的衣裳,一副踌躇模样站在原处,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怎么,皇上不乐意自个儿换?”苏阮蹲下身子,帮小皇帝把湿发绞了绞。
  “……奶娘你帮朕换。”凑到苏阮的耳旁,小皇帝声音细细道。
  “好。”一个小奶娃娃,苏阮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想到有什么男女之防的,她声音柔媚的应了一声,然后领着小皇帝去了一旁摆置着的绨素屏风后。
  沉檀带着丫鬟退出了内室,苏阮站在绨素屏风边,先是帮小皇帝把身上的湿衣裳褪了下来,然后又帮他把脚上的小绣花鞋给脱了。
  “来,这裙……”苏阮蹲在地上,抬眸之际突然就顿住了神,手里的小绣花鞋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猛地帮小皇帝把干净衣裳裹在身上,苏阮急促的喘着气,一双柳媚眼瞪得极大,紧紧的盯在小皇帝的身上。
  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皇帝不懂苏阮的惊恐,他睁着一双无辜大眼道:“皇叔说除了嬷嬷,谁都不可以脱朕的衣裳,但奶娘不一样,奶娘救了朕的命,奶娘可以脱朕的衣裳。”
  苏阮浑身僵直的抓着怀里的小皇帝,只觉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按照小皇帝的说法,那这陆朝宗应当也是知道的,不然就不会对小皇帝说这种话了。
  “皇上,您可以不与旁人说,臣女今日替您……”
  “哦?不与旁人说什么?听上去阿阮姑娘倒是有许多私密呀。”不知何时站在了苏阮身后的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那“咔嚓”清脆的声响落在苏阮耳中,就像是凌迟处死的阴冷刀刃声。
  “皇叔。”小皇帝仰着小脑袋,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陆朝宗道:“奶娘很好,你不要怪她。”
  苏阮颤巍巍的抱着怀里的小皇帝,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
  “自己去换衣裳。”陆朝宗冷着一张脸跟小皇帝道。
  “哦。”小皇帝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向埋在自己胸前的苏阮道:“奶娘,你放开朕吧,朕要去换衣裳了。”
  苏阮红着一双眼抬眸,看着面前小皇帝的那张白嫩小脸,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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