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外叔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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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老回扬州?”,仲逸不解道:“以外叔公的年纪,可再做三两年,莫非是有其它缘故?”。 !
  在仲逸看来,外叔公能安然告老,自是最好的抉择。
  如此,他老人家既可远离朝纷扰,亦可与家人过平常日子,也算是一举两得。
  当然,这个选择必须要出自外叔公本人心愿。若有人从胁迫,或因突发的变故,则是他不能接受的。
  “逸儿,为何变得如此多疑?去了趟博野县,如今做了七品翰林编修,竟你外叔公还深谋远虑?”,泰故作嗔道:“难不成,你外叔公做了什么不光彩之事,才急于离京的?”。
  “孩儿不敢,不敢”,仲逸见泰似有不悦,他急忙笑道:“这还不是担心,有人对外叔公不利嘛”。
  “我走之后,你务必要小心行事。不管与严氏、徐阶等,包括翰林院的同僚,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将自己立于孤立之地”。
  久在朝,泰自有经验之谈:“朝做事有三忌:忌贪、忌庸、忌懒。与同僚相处也有三忌:忌随意交心、忌一概疏远、忌特行独立”。
  “这么多‘忌’?”,仲逸连连点头:‘孩儿记住了’。
  咳咳,严肃点。
  泰继续道:“这,还有三不说:无真凭实据-----不说;有真凭实据------看看再说;可说可不说------不说”。
  ‘外叔公,那照这么说,剩下的,还能说什么?’,仲逸将一块热毛巾递到泰的手。
  “怎么没说的呢?这天气怎么样?家可好?茶不错、水不错、茶水不错,等等……”。
  哦?怪不得每次议事时,总要喝茶呢。
  “遇到差事,不可独自去办,如此,功劳或许被人分走一部分,但至少出了祸事,也不须一人承担”。
  泰刻意说道:‘拿此次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来说吧,假如没有刑部的樊予,还有锦衣卫的那些人,又会是什么结果?’。
  “是是是,外叔公所言极是”,仲逸只得连连点头。
  泰娓娓道来,仲逸洗耳恭听,爷孙两如同拉家常,又似临别嘱咐大事。
  其实,在仲逸心里再清楚不过:外叔公在刑部当差多年,办案从不含糊,绝非他说的那种胆小怕事,更不是圆滑投机之人。
  拿当初查办山西孟县知县,贪墨赈灾钱粮来说,若非他挑头,绝不会牵扯出那多多人。
  而这,不正是独挑大梁吗?
  正因为此,泰在刑部威望极高,在告老之际。又被升为都察院四品御史,这也正是朝廷对他品行的肯定。
  此刻,他之所以向仲逸说出那些门门道道,无非是担心仲逸太过年轻,处事冲动,惹出什么是非来。
  “外叔公,你老放心,孩儿自会小心行事、恪尽职守,绝不会为陆家人、家人丢脸”。
  仲逸轻轻前扶助泰,一脸感慨道:“孩儿既然入仕做了这个七品编修,一定做出点样来”。
  “老爷,可以进来吗?”,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却听门外传来吴风的声音。
  “你吴大哥有事要告知于你,外叔公要歇一会”,泰微微一动,仲逸急忙端来汤药,一勺一勺的送到他口。
  ……
  “公子,是这样的,老爷当年在查办一起案件时,意外发现在延绥镇有一处矿,数量极大。起初民间私自开采,后来塌方致村民死伤,衙门明令禁止,但没过多久,又停而复开”。
  吴风缓缓落座,说起当年之事,他认为自己确实能记得更为清楚一些:“再后来,有人勾结衙门继续开采,且将当地一些村民拉去做苦力,不少人苦不堪言,偷偷的跑了出来,正好被刑部派去当地办案的人遇到”。
  “吴风啊,你倒是向逸儿说清楚了”。
  才歇一会,泰却又坐了起来:“我大明自永乐以后,相继设九边重镇: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
  泰继续道:“这延绥镇,又叫榆林镇,此地富集煤炭矿。这煤炭啊,我大明朝才这么叫的,在唐宋时,叫石炭,此物可用于冶铁、炼铜,目前的形势来看,朝廷已掌握开拓、采煤、支护、通风等开采之法”。
  “公子,你看看,我说呢,还是老爷厉害吧?记得这么清楚,我都自愧不如了”,吴风打趣道。
  泰挥挥手:“还是你说吧-------费气儿”。
  “当时,刑部派去办案的公差有老爷,除从煤窑逃出的苦力提供线索外,老爷回刑部后,一直在找寻新的证据”。
  吴风起身而立,他向仲逸凑前来:“种种迹象表明:背后操控此事的,正是严士蕃的心腹。他们大多将开采出来的煤炭私自兜售,除极少数缴朝廷外,剩下的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严士蕃位居工部左侍郎,若真要从动手脚,再有一个做内阁首辅的严嵩庇护,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仲逸这才缓过神来:或许,这才是外叔公叫他前来府的真正原因。
  “逸儿,此事你务必要深藏心底,待有合适的机会,再做定夺。毕竟干系太大,以你翰林院编修之职,恐有不妥”。
  对此,泰早有对策:‘借力打力,朝局之,徐阶等早与严氏暗较劲,若他们再有大的动作。榆林煤矿之事,或许可作为倒严的一个推手’。
  “对,公子,你不能出面查,自有徐阶他们去办”,吴风插话道:“在倒严一派,有刑部的人:刑部黄姓左侍郎被打入大牢,而那位右侍郎正是徐阶一派”。
  太复杂了……
  出了府后,仲逸心思之,可谓喜忧参半。
  一番长谈,外叔公告老回扬州确出自本意,以他老人家的处事之风:绝不会因棘手之事,而借口退出。
  如此也好,一旦外叔公离开京城,自己少了一层担忧,更不用再为当年陆家庄之事,而受制于人。
  当铺、药铺、秘密藏银,如今又牵扯煤炭矿……
  “这个严士蕃,背后那双黑手,到底伸的有多远?”。
  一阵晚风拂过,片片黄叶落地,秋之后,寒意渐浓。
  该多加件衣衫了。
  仲逸心暗暗道:“老子定要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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