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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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花语便下意识的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强忍着眼泪说:“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但是余靳淮却没有回答她。
  花语终于走到了余靳淮面前,这才看见,他面前当着一个玉雕的非常精致的小匣子。
  不知道为什么,花语就知道了那里面是她自己的骨灰。
  是在废墟和灰烬之中,一点一点。找出来的骨灰。
  余靳淮垂眸看着骨灰盒子,伸手摸了摸上面的浮雕纹路,“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小时候见过的不算吧,毕竟那时候,你还那么小。”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跟在莫渊寒的身边,跟只小兔子一样畏畏缩缩,胆小的不得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只可惜你已经跟莫渊寒订婚了,不然,你该会是我的妻子……”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轻轻的:“其实嫁给我也不是什么好事,静明说我福薄命短,娶亲是拖累别人,所以我一直没有娶妻。”
  “只是……在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你却已经不在了。”他的手指停在了盒子上,“你信吗,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和你相爱了很久很久,你是我的心头血,骨中肉,是我的毕生所求,但是其实,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说完,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松开手时,冷白的掌心上全部都是血。
  他喘了两口气,却笑了:“不过没关系的,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花语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泪流满面了,她哭着扑上去,不停地说:“余靳淮!余靳淮!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啊!余靳淮……你不要不理我……我就在这里……我爱你……我爱你……”
  可是余靳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骨灰盒子,低声道:“花语,我死了,你会和我葬在一起,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办法了。”
  “我这一生,可笑至极。”
  “翻云覆雨到最后,只有你陪着我。”
  他手上的鲜血沾在了盒子上,白玉立时浸透了血色,他轻声说:“花语,别害怕……别害怕,我就来陪你。”
  第838章 当做如是观
  花语在余靳的世界里无声凝噎。
  她拼命的想要抱住他,可是手却一次次的穿透虚空,终究,她连……抱住他都做不到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在沸腾,让她全身都灼热起来,被活活烧成灰烬的感觉重新如同毒蛇一般缠绕上来,她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助的哭起来。
  余靳淮垂眸看着骨灰盒,良久,“嗒”一声,他靠在了椅背上,安静的阖上了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指仍然搭在骨灰盒上。
  却已经,再无声息了。
  花语在无比清晰的意识中,感觉到自己的心碎成了一地残骸。
  屋外的人也似有所感,推门进来,王妈直接腿一软摔在了地上,医生连忙去搀扶他,声音哽咽:“王妈……王妈,您别这样……您别这样……”
  王妈嚎啕大哭:“靳淮……靳淮……”她几乎是爬到了椅子前,拉住了余靳淮冰凉的手,“靳淮……靳淮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余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想要忍住泪水,但是滚烫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他啜泣道:“二爷……您……”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了低低的、却满是压抑的抽泣。
  这结果是医生早有预料的,但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他慢慢的走到了余靳淮跟前,看着男人苍白至极却仍然昳丽无双的脸,低声道:“二爷……您放心,我一定会造成您的遗愿的……”
  所有人都在痛哭,都在悲伤,却没有任何人看见,握住余靳淮手指的那只颤抖的手。
  人到最伤心的时候,眼泪竟是流不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的泪腺已经干涸了,只剩下心肺在胡乱的撕扯,五脏六腑都在这时候造了反,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花语呆滞了一会儿,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正好洒在了那个白玉骨灰盒上,和余靳淮的血融在了一起。
  花语眼角挂着泪珠,却笑了起来,哽咽着道:“你看……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的,余靳淮,你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
  “下辈子,你一定要来找我。”
  “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花语安安静静的跟个提线木偶似的看完了余靳淮的丧礼。
  京城余二爷,何等的人物,他的丧礼自然要大办特办,若是他没有退出国安部,全国下半旗也是使得的。
  余家老宅门庭若市,车如流水马如龙。老太太伤心过度,直接昏迷,余渔年纪太小不堪重任,于是主事人就成了余俊薇,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余俊薇和莫渊寒,余靳淮一死,偌大的余家了就是莫渊寒的了。
  形形色色的人带着一样的哀容和不一样的心思,穿着白色的丧服来祭拜,身后不够的人甚至每资格进灵堂,看一看那个男人的棺材。
  于是有人说,余二爷就是余二爷,就算死了,还是这么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余二爷就是余二爷,就算死了,也轰动了整个京城,乃至于整个国家。
  可是……他死了。
  过去的所有神话,由他缔造的传奇,都会变成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世人能记他多久?一年?两年?十年?很快,大家就会忘记余靳淮。就像是在花语葬礼上哭的死去活来的粉丝转天就能爱上别的明星一样。
  人间不值得。
  太不值得。
  花语就坐在余靳淮的棺材边上,棺材一边高一边低,低的那一头下面点着一盏长明灯。
  京城的老规矩,这灯不能灭,要是灭了,死去的人便得不到安息。
  花语趴在冰冷冷的黑木棺材上想,就算这长明灯不熄,余靳淮也是得不到安息的。这个人间欠他太多,偏偏他手上鲜血太多,天地公曹定是不许他往生的。
  忽然,灵前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那是一个将近三十的男人,生的美貌,然而眉目神态中却却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他手里夹着根烟,另一只手拉着个只到他肩膀的少年,眼神淡漠,甚至是有些冷漠的看着那方灵位。
  良久,他一笑,“师弟啊,我就说你短命。”
  花语认识这两个人。
  沈听,明沚。
  沈听抽了口烟,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这个国家,都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你偏偏不信,觉得能力挽狂澜……纵然你是那高山仰止之才,但是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人罢了。一个人,在众多人面前,是很渺小的。”
  “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师父说我不忠不义,你说我不悌不孝,我觉得你们固执,觉得等你知道了所有真相,你会干出比我更疯狂的事。”
  说到这里,沈听抽了口烟,眼神变得散漫起来,“但是谁知道,你余靳淮,骨子里流的是君子血,即便如斯,你也只是拖着一身的伤,到国安部说你不干了而已……师弟哪,有时候,我真要觉得你是圣人托世了。人说你冷酷无情,暴戾恣睢,可我知道,你永远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正直,并且愚蠢。”
  他说着拿起了供奉在灵前的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卮酒祝你,来生喜乐。”
  “我们终究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将酒杯放回了紫檀木的桌子,挑唇笑了笑,又如同来时一般牵着明沚离开了。
  花语听见明沚问他:“舅舅,他是你什么人?”
  沈听吊儿郎当的唔了一声,“师弟。”
  顿了顿,又道,“也曾经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兄弟。”
  ……
  花语等啊等,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余靳淮来找自己。
  她只等到了停灵期过,等到了出殡的队伍。
  老夫人拖着老朽的身体强行起身,趴在孙子的棺材前痛苦,余渔劝她,自己却也潸然泪下。
  花语看着余靳淮被埋进了余家的祖坟,他的坟墓华丽精致,也冰冷的让人畏惧。
  一抷黄土落下,爱恨皆埋葬。
  终于,你的葬礼在我的生命上画下了最后一个句号。
  第839章 永夜沉沦
  花语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正好看见了余靳淮担忧的脸,
  她满头的冷汗,却什么都顾不上了,猛然勾住了余靳淮的脖子,声音带着无尽的后怕:“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她说的又轻又软,但是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悲哀,让余靳淮想要推开花语的手僵住了。
  ……心口忽然细细密密的疼痛了起来,让人几乎喘不上气。
  花语泪流满面,抱着余靳淮哭了好一一会儿,才听见余靳淮声音僵硬道:“你现在哭,明天早上起来,眼睛会肿。”
  花语更难受了:“……那你哄哄我呀,你哄哄我,我就不哭了。”
  余靳淮迟疑了一下:“真的?”
  花语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眼泪,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真的呐,你抱抱我,亲亲我……”
  余靳淮刚要反驳她这无理的要求,就听见花语继续用小小的声音说:“……让我感觉到你真的还在。”
  余靳淮想起花语在梦靥之中悲伤刻骨的表情,闭了闭眼睛,努力想要压下自己心口冒上来的心疼。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两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喷嚏和爱情。
  当爱情悄然,世界翻天覆地,所有无色透明的东西都变得色彩斑斓了起来。
  余靳淮觉得,似乎在很遥远的时候,他真的曾经抱着这个姑娘轻声的诱哄。
  在她褪去了一切锋利的肆意的鳞甲后,剩下的面对他的,其实只是柔软的不不堪一击的温情软肠罢了。
  他伸手抱住花语,低声在她耳边道:“不要哭了,明天眼睛会很痛。”
  花语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
  少女的眼睛仿佛聚集着全世界的星光,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水润的唇因为刚刚的哭泣还在轻轻的颤抖,在朦胧的月光之中,仿若勾人魂魄的妖精。
  他忽然垂头,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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