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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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那日说要与我合作,可还作数?”
  “朕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作数。”他侧身看向她。他比寻常的男子高上许多,她也不似寻常女儿那般娇小,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她的头顶正好过他的肩膀。
  “既然如此,那我便大胆地问陛下一句,若我应下,陛下能许我什么?”她暂且停下前行的脚步,侧身望她。
  他许她皇后之位,她却轻易撇开,问他能许给她什么。天下少有能与他讨价还价之辈,她恰巧又是这少数人中极为出色的一个。论胆识、论魄力她不熟男儿,她缺的是一个腾风而起的契机。
  她虎视眈眈,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走在她前面一步,转身看她,高大的身姿挡下了大部分的阳光,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双翅一展,天色忽变。她以为他会笑出声,毕竟她是他的手下败将,还想奢求什么其他的呢?但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嘲讽之意,连半分轻蔑都没有。
  “别的无用的你大概也不想听,朕只说一句。”他往回走了半步,两人中间只隔着一两个拳头的距离,他低头便能嗅到她的发香,“百年之后,朕座下的这把椅子,将会属于你儿子。”
  她耳朵一跳,鼻翼轻轻扇动,呼吸都错乱了。
  “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在此时破壳而出了。
  一蓝一黑的两道身影在草原上相对站立,春日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微风扬起了他们的衣角,像是调皮地与他们做了一场游戏。
  “若夫人还满意的话,朕也要提一个要求。”沉默在他们之间游走多时,他出声打破了这样的寂静。
  她喉咙微动,本就难听的声音更加粗哑了:“你说。”
  “朕要你答应,今日若击掌为誓,日后无论遇上多少困难,你都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走到朕的身边来。”他一字一句地道出。
  年少时,他爱慕聪敏俏丽的她,像是一潭死水忽然被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泉水。经年累月,这份爱慕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而被酿成了执着,今生他身旁的位置非她不可。他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地位差别来与她重逢,若她只是留在原地等着他最后的伸手未免也太不公了。
  他不求她会像他那般使尽万般手段来求取她的欢心,他只求她能珍惜。伸手可及的东西大多都会被随手丢弃,他不想让她认为他也是可以被随意放弃的人。
  意外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哭了,眼泪顺着两颊滑下,如他心中的那股泉一般清澈透亮。
  “你为何要这样……”她眼前雾蒙蒙,脚下也有些不稳,鼻子更是酸涩。
  蔺郇双手叠在身后,微微仰头看天,光线强烈,他微眯双眼:“错了一次的人再遇上同一道问题是不会再犯错的,起码朕不会。”
  第一次,他未尽全力便放弃,因为她不喜欢他。
  这一次,他想使尽浑身解数之后再看看,她能否爱上他。什么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就不该信命!“命”只会让将她推离他身边,靠他自己才能将这根绳拽回,牢牢地握在手中。
  她重新看向这个男人,像是从未认识过的那般深深地凝望。
  “玉苏儿。”他的大掌从身后拿出来,轻轻将她脸上的泪弹去,手指碰上她的脸颊两人均是心头一颤,他克制地看着她,“除了你自己,你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何不和朕赌这一把?”
  赌赢了,她和他站在一起携手眺望这万里河山,青史留名。
  赌输了……
  她伸手将他的大掌拉开,抬头,一瞬间眼里光芒四溢,她道:“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姚后:输不输的……
  蔺郇:你也不在乎?
  姚后:那倒不是,想到不是我一个人输就觉得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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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认亲
  “里面的人传回信来了, 文嫔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的确如娘娘所猜测的那般, 文嫔并未怀孕,当日摔倒小产不过是做戏而已。最要紧的是此事并非是文嫔所主导, 一切全由陛下授意而为。”
  姚玉苏站在窗边给插瓶里的花草修剪枝叶, 身后的红枣与她说道。
  “咔嚓——”眼前的人一时失手错将一朵怒放的月季给剪了下来。
  姚玉苏放下剪刀回头:“你确定幕后指使者是陛下?”
  “他是这样传话来的, 想必错不了。”红枣面色认真的道。
  既然是蔺郇授意而为, 那他向玄宝说的话便有了佐证,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红枣自然也是想到了此处, 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陛下不能生的事恐怕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姚玉苏站直了身子,侧身看向春意盎然的花园,这一切景色在她眼中都生动了起来。
  ……
  大选进行了月余,最终摆在蔺郇案头的有十六人的名册。
  “中书省右丞杜华之女,东阁大学士马鹤之女, 都转运盐使司崔嘉之女……”
  苏志喜一边念着一边弯腰朝着案前的人道:“这前些都是长乐大长公主选的。”
  “太后可有选人?”蔺郇一边翻阅名单一边问道。
  “光禄寺寺丞冯康之女, 翰林院学士肖繁之女, 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张植之女。”苏志喜捧着册子道。
  蔺郇听完心里便有数了,大长公主所选秀女出身有高有低,唯一共同点便是家风和顺, 在京口碑不错。太后选的这三位就有意思了, 光禄寺、翰林院这都是清贵之地, 虽有不错的名声但并无实权,而最后一位张植之女,其父不仅握有实权而且掌管京城防卫, 是实打实的要职。
  蔺郇哂笑一声,这些不入流的把戏他母后是越玩越熟练了。罢了,就当逗她老人家一乐吧。
  苏志喜见他提笔,赶紧上前将名册铺平,研磨备用。
  蔺郇朱笔一圈,划了九人的名字,道:“这几个留下,其余的请长公主再相看一番,将她们配与宗室未婚的子弟。”
  苏志喜上前捧走名册,弯腰应是。
  圣旨由中书舍人宋育霖依照蔺郇的指示拟定,然后便是张贴布告,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姚玉苏对最终的结果也很感兴趣,听红枣说此次册封位份最高的秀女便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张植之女。
  “陛下封张氏为喜嫔,赐了莲荷苑给她住。”
  “喜嫔?”姚玉苏挑眉,他很欢喜吗?
  红枣解释:“张氏闺名唤喜儿,陛下想必是取巧,拿了她名字中的一个字来用。”
  “不怎么样。”姚玉苏直言,“听着就像个能惹事儿的。”
  红枣咋舌:“主子这都能看出来?”
  姚玉苏轻笑一声,并不多做解释。九位秀女,其中还有中书省右丞杜华之女,为何陛下就偏偏把位份最高的给了张氏?难不成是怕他老子不好好守城门?显然是随手点了一个坑等着人跳呢。
  新进的嫔妃自然是既欢喜又紧张的,如今后宫没有皇后,且并无实力强劲之辈,如同一处未被发掘的荒山一样,大有可为。家族荣耀,自身价值,似乎都在催促她们“上进”。
  可不巧,正待她们欲大展拳脚之际,正主儿却被麻烦绊住了脚,无暇与她们花前月下。
  今日在朝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无异于一场地震,众人被震得手脚发麻。
  正当蔺郇在询问姚国公军改之事推进得如何的时候,门外匆忙进来了一个小太监。
  “陛下,有一民妇在宫外敲响了登闻鼓。”
  敲登闻鼓者必得涉及军国大务,或官员大贪大恶,或有奇冤未平者,一旦被查实无上述条件则会被赏八十大板。这是本朝初立一来第一个敲登闻鼓的人,意义非比寻常,百官翘首,纷纷猜测所为何事。
  蔺郇挑眉,自然也十分好奇,道:“传她上殿来。”
  从宫外到殿外,这一段并不短的距离,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走得并不慌张,她虽垂头不敢乱视,但步伐沉稳,并无初次得见天颜的紧张和惶恐。
  “民妇陈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蔺郇往下瞧去,阶下的女人一身朴素,头上戴着一抹发白的方巾,除了腕间一抹银镯浑身并无多余的首饰。
  “陈氏,你有何冤情要诉?”蔺郇开口,威严郑重。
  陈氏抬头,双手置于额前,附身再拜,朗声道:“启禀陛下,民妇想要状告当朝太傅宋普!”
  殿内哗然一片。
  姚国公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宋普,暗道:奇了怪,这老东西莫不是遭了现世报了?
  “宋普夺人之子,使其骨肉分离多年,罪大恶极!”陈氏俯身趴在地上,中气十足的说道。
  “太傅夺人之子?”蔺郇语带疑惑地看向宋普,遂即又将目光移至宋威的身上,后者一脸震惊。
  “陈氏,你且细细道来。”左丞眉头一皱,他家即将要与宋家结亲,此时亲家出了这等事他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了。
  陈氏抬头,面朝龙椅规规矩矩地跪着,道:“陛下,民妇有一姐姐,年轻时与人私定终身,生下一子。那人打仗一去不返,民妇的姐姐独自将儿子养育至一岁,本以为错信了人这一辈子也就和孩子过了,没想到那人突然回了,可他并不是回来跟民妇的姐姐成亲的,相反,他不顾姐姐恳求带走了她相依为命的儿子,民妇的姐姐痛不欲生,往后十九年都没有再见过儿子。”
  “陈氏,你指的这人是宋太傅?”左丞问道。
  陈氏摇头。
  “那你为何状告宋太傅?你可知冤告可是要被打八十个板子的。”左丞眉头一竖,威严的说道。
  陈氏转头看向宋太傅,眼神怨毒:“骗了我姐姐的不是他,是……”
  “陛下,此女明显是疯子,这等疯言疯语竟然也敢入陛下的耳!”宋普突然站了出来,正巧打断了陈氏的话,“此乃商议国事的地方,不是菜市口,这般毫无证据的指控就应该被送入刑部大牢!”
  陈氏急了,扯着嗓子大喊:“我不是疯子,我有证据——”
  “宋太傅,这妇女告的是你,你这般打断她的话似不妥当吧。”周麒麟站了出来,双手揣在袖子里,嘴角带笑。
  宋普被噎,脸色带青:“周大人不知内情就不要乱说。”
  “那便要知晓内情的人说,如何?”周麒麟侧身看向陈氏,“陈氏,你莫要害怕,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若是事实,陛下自然会为你姐姐做主。”
  陈氏点头如捣蒜:“多谢大人。”
  宋普冷哼一声,撇开眼不看。
  陈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继续道:“骗了民妇姐姐的人的确不是宋太傅,他只是受了那人的指使抢走了孩子而已。”
  听到此处,众人俱感疑惑。十九年前宋太傅在为齐王效力,乃齐王府里深得信任的谋臣,何人能指使动他?莫非……大胆猜想的人后背一凉。
  “民妇的姐姐苦等了大半辈子也没等回儿子来,更莫说被那人八抬大轿迎娶回家了。若不是姐姐如今缠绵病榻,已是弥留之际了,民妇也不敢贸然敲鼓鸣冤,请陛下让姐姐的儿子去见姐姐最后一面。”陈氏一脸悲苦的道。
  蔺郇脸色阴沉,他问:“与你姐姐生子的人是谁?”
  “齐王。”
  陈氏自知所言惊世骇俗,以额头触地,俯身下拜。
  她口中的齐王自然不是蔺郇了,十九年前他不过也是一垂髫小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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