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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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平帝虽然早就知道二皇子等人还有隐藏的势力,却没想到他们能收买到黄筹。甚至他见到二皇子等人堂而皇之地带着人带着兵器入宫,都以为他们是寻了别的暗道或者用了其他方法,绝对没想过黄筹居然会背叛自己。
  黄筹的面上也呈现痛苦之色,他在永平帝面前跪下,红着眼睛道:“圣上,罪臣对不起您!”
  “好,好得很!”永平帝踉跄了两步,差点直接仰倒。幸好后面有人及时把他接住。永平帝转头,就见到了身着袆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的李皇后。
  “皇后,你怎么在此?”
  李皇后扶着永平帝坐下,一手替他背后捋气,一边从容不迫道:“宫中出了此等大事,臣妾与圣上夫妻一体,自是应该共同面对的。”
  他们二人从前也是恩爱非常,但自从隆让太子的事后,李皇后闭宫不出,彼此的关系一度陷入冰点。就算是后来楚承昭恢复身份,李皇后打开了坤宁宫的大门,夫妻之间到底是不比从前了。
  是以永平帝也没想到在这种危急关头,李皇后居然愿意来到这大殿之上同他一起面对。
  见到永平帝面色缓和了一些,李皇后看着二皇子等人冷冷地道:“什么忠孝礼义本宫也不和你们多说,反正今日你们做出这样的事,也把那些都抛在了脑后。本宫只提醒你们一句,你们的皇子妃、母妃还有冷宫的那位选侍可都在后宫。你们做事之前也掂量掂量,看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本宫的人手里的刀子快!”
  李皇后此话一出,二皇子和四皇子、七皇子面上得意的笑容都是一滞。
  第141章
  永平帝听到李皇后的话, 面上的神色也是不由一松。
  他这几个儿子虽然大逆不道, 但还不至于灭绝人性。肯定不会把后宫里的那些个亲眷置之不顾。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说, 即便是他们已经坏到了骨子里, 被权欲迷了眼, 不惜牺牲被牵制在后宫的亲眷, 但文官百官在场,他们真要做出这么冷血的事,今日就算真的打着清君侧的大旗夺了权, 顶着这种名声也会被史官记下,遗臭万年。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走那到那一步。
  殿内一时陷入僵局。
  二皇子和七皇子都是面色铁青, 尤其是七皇子,是个什么都写在面上的直肠子, 此刻更是喘着粗气,握紧拳头紧紧盯着李皇后,恨不能扑上去活撕了她。
  七皇子是练武之人,又参过军, 上过阵, 身上的威压说是能吓哭小孩儿也不为过。
  可李皇后依旧那么淡淡然然的, 对七皇子摄人的气势熟视无睹。
  就在局势越发僵持的情况下, 四皇子突然轻笑出声道, “父皇和母后不必如此,儿子们此番前来也并不是欲行不轨之事,而是实在担心外头那愈演愈烈的流言坐实, 只要父皇和母后交出东宫的那位宋侧妃来,此事也就结束了。”
  在场的大臣闻言都不由跟着松了口气,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说明二皇子他们尚存着几分善念,情况并没有糟糕到必须兵戎相见的地步。现下帝后交出宋侧妃也能暂且稳住局面,等之后太孙楚承昭班师回朝,自然能轻易解决这件事。
  然而李皇后却没有顺着四皇子的话说下去,而是依旧冷冷地道:“宋瑶乃太孙侧妃,上了玉牒的命妇。岂能因为外头一些没有证据的流言,本宫就把她交到你们手上?这传扬出去,圣上和本宫可还有半分威信?况且现下太孙正在前线浴血杀敌,平定内乱,他日他从前线回来,你让圣上和本宫如何面对他?”
  ……这似乎说的也没错。怪力乱神之说古来有之,但大多都是空穴来风,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二皇子几个明显是借了宋瑶当筏子而已,帝后若是这么轻易就把宋侧妃交出去,帝后的威信受损不说,恐怕也会寒了上阵杀敌的楚承昭的心。
  二皇子嗤笑出声,“不过一个小小东宫侧妃,怎么到了娘娘口中就如此金贵了?娘娘方才不是还拿着福王妃和儿子们的皇妃作要挟?她们可也是上了宗牒的女眷,娘娘以她们为人质要挟儿臣们的时候,可有过想过她们的身份?”
  李皇后同样嗤笑道:“本宫何曾以他们为人质了?本宫身为大耀的皇后,留她们在宫里本是很平常的事。本宫也确实派了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们,但那都是伺候的人,又并非什么穷凶极恶的歹人。只不过今日你们突然带兵入宫,本宫怕刀剑无眼,提醒你们几句罢了。”
  “你、你……”二皇子又被气的不轻,‘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这时候还是四皇子面色不变地接过了话茬,道:“儿臣想娘娘也是误会了,今日儿臣们让您和父皇交出宋侧妃,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将她怎样。只是儿臣们请了她家乡的故人来和她对质而已,若证实外头那些流言真的是空穴来风,儿臣们非但不会对他怎么样,甚至还会在人前对她赔罪。”
  说罢四皇子一挥手,她的手下便带了几个衣着朴素的百姓。这几人战战兢兢,低垂着头,半眼也不敢乱看的样子。
  李皇后抿唇不语,久久没有做回应。
  四皇子见她如此便乘胜追击道:“娘娘为何不做回应?难不成是不敢让宋侧妃上殿来……还是说,宋侧妃自知理亏,不敢和故人对质?”
  四皇子既不占嫡,又不占长,却能成为夺嫡的中坚力量,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早就看穿帝后对宋瑶的爱屋及乌,料想到事发之前,帝后肯定会想办法将宋瑶和那两个孩子送出宫。他也并不准备阻拦,相反,帝后的这种做法正中他的下怀,让他有的放矢。
  此时殿内便有不明情况、立场不坚的大臣出言劝道:“圣上,娘娘,请恕微臣多言。几位殿下既然说此行只为和宋侧妃对质,不若就请宋侧妃移步太和殿。这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微臣等人必不会让宋侧妃吃了哑巴亏!”
  又有人附和道:“这怪力乱神之事本就没有实证,只要宋侧妃出来和故人对质,澄清流言,微臣倒要看看,几位殿下对今日带兵入宫之事如何辩解?!”
  四皇子伸手碰了碰二皇子的的手臂,二皇子此时也发现了李皇后神色很不对劲,一时间怒火也消下去了,负手笑道:“几位大人说的不错,娘娘只管请宋侧妃上殿来,若证明外头的流言真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儿臣几个立刻让人退下不说,还会在这殿上公然负荆请罪,但凭父皇和娘娘处置!”
  话说到此,帝后却迟迟不能有回应。
  李皇后自然知道这是四皇子的攻心之术,但无奈宋瑶已经被他和永平帝送出了皇宫。现下宋瑶不出现,反倒成了他们的筏子……
  “父皇和娘娘为何迟迟不做回应?难不成真让四弟说中了,那位宋侧妃自知理亏,早早地就躲起来了?”二皇子说着便皱起了眉,故作为难地道:“那可就难办了,儿臣们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兵入了宫,可不能空手而回。便是父皇怪罪,儿臣们也不得不为了!来人呐,阖宫搜查宋侧妃!”
  “朕看谁敢在皇宫造次?!”永平帝扶着李皇后的手用力地拍着龙案,他脚步踉跄,脸色青白交加,显然是气的不轻。
  李皇后用力的扶着他的肩膀,这才没让永平帝轻易倒下。
  他们二人心里都十分清楚,二皇子此举搜查宋瑶是假,趁机救出被困在后宫的福王妃等人、掌控整个皇宫的守卫才是真。届时只要他们把永平帝和朝臣隔开,随便使个什么法子让永平帝驾崩,弄一份假圣旨出来,皇位便岌岌可危了。
  再看这朝堂之上,虽平时看着不少都是忠心耿耿的,但到底谁也没长个铁脖子,怕是到时候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敢反抗的也是少数,便是有那等不怕死的,力单势薄,也不是二皇子等人的对手。
  眼看着二皇子等人带来的侍卫便要抽刀四散开来,众人面色都很不好看。
  正当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
  “谁说我不敢上殿与人对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瑶头梳高髻,身着艳色迤地宫装,不徐不疾地进了殿内。
  她面不改色地经过了二皇子身边拔刀的侍卫,而后拾级而上,一路到了永平帝和李皇后的身边。
  “几位皇伯、皇叔既信誓旦旦,此刻便让那些故人来和我对质便是。”
  宋瑶目光清朗,面无惧色,显得很是磊落。相反之下,倒是二皇子他们带来的那几个百姓举止畏缩,显得很是心虚。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李皇后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宋瑶握住了李皇后的手,同样低声道:“娘娘放心,两个孩子现下已经安全了。既然他们拿我做筏子,若我躲了去,矛头岂不是直指圣上和娘娘?妾身微末之身,便是担上恶名也无妨,但万万不敢连累您二位……”
  李皇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是越发用力地握了握宋瑶的手。
  她们也没来得及多说旁的,那几个百姓便被推搡着上前。
  还不待他们开口,宋瑶一边用眼神扫过她们,一边一个个指出了他们的身份,“赵家阿嬷,田家大叔,王家嫂嫂……一别经年,想不到今日再见却是在这样的地方。”
  她指出众人的身份后,这几人心里就越发忐忑了。
  她们自然不是真的确信什么鬼怪把宋瑶夺舍了,只是二皇子他们派去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把如今的宋瑶说得简直像个媚主祸国的妖精,简直就是现世版的妲己。
  他们本就是没什么见识的百姓,听信了那说客的话,念着昔日和宋瑶的情分,这才答应说一起上京来帮着分辨分辨。
  可入了京城,他们就被二皇子等人控制起来,并以他们的身家性命为要挟,让他们在人前无论如何都要一口咬死现在的宋瑶是被鬼怪夺了舍的……
  可现在宋瑶立刻就点出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觉着那怪力乱神之说多半是虚构的,只是二皇子他们用来对付宋瑶的手段。
  一边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一边是自家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们的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他们心无城府,满肚子的纠结都写在了脸上。
  宋瑶早就猜到他们定然也是身不由己,此时看他们这般满腹心事的反倒松了口气——他们自觉理亏了,自然就不能发现她和原身的不同,只能被逼着作伪证。
  而这大殿之上的文武大臣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分辨这几人的口供是发自真心还是被逼被迫。
  宋瑶凄然地叹了口气,慢慢地道:“过去我娘还在世的时候忙于生计,是赵家阿嬷、王家嫂嫂几个长辈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地把我喂大。还有一年我半夜里发烧地厉害,还是田家大叔背着我挨家医馆求医,这才把我救了回来,没让我就那么烧成傻子……昔日没有你们相助,阿瑶怕是也活不到现在。阿瑶知道你们都有难处,所以今日你们无论说什么,阿瑶都不会怪罪你们。”
  宋家阿嬷等人回忆起从前的事,不由自主都面露动容之色。只是他们并非孤家寡人,就算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能不顾一家老小。所以王家嫂子红着眼睛,哽咽着道:“这位侧妃说的事都是子虚乌有,我们不、不认得她……”
  说到此处,王家嫂子已经是泣不成声,再不能言语,其余几个妇人也是跟着一道啜泣了起来,便是那田家大叔,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也是不由红了眼眶。
  他们这般模样,在场一众大臣的眼睛也不是瞎的,立场就越发分明了。
  这个道:“果然夺舍之事只是子虚乌有。”
  那个道:“这几个百姓都是不擅撒谎之人,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几位殿下以势逼人,未免可耻!”
  宋瑶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这才偷偷地松了口气。别看她面上好像丝毫不带慌张,但到底也不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早在进殿之时,她的腿肚子就一直在打抖,只是她身着繁复的盛装,不容易被人发现罢了。
  第142章
  永平帝拍着桌子怒斥道:“尔等逆子出身皇家, 却听信民间无稽之谈, 更以权势逼迫普通百姓, 如今还有何话辩解?”
  此时宝庆公公也带领着一对侍卫前来护驾, 为首的正是厉景琰和赵武全、陈新年三人。
  宝庆公公是和宋瑶一道回来的, 到了太和殿外宝庆公公发现事情不对, 便让宋瑶先行进去,拖延时间,他则带人去另外行事。
  他和黄筹同是潜邸的老人了, 以他对黄筹的了解,此人并无大能,心慈手软, 照理说本是不能当大任的。但永平帝却念他老实忠诚,便把皇宫最重要的职责安到了他身上。
  这样的人, 宝庆公公不信他会有通天的手段能笼络所有御前侍卫,也不相信他有那个胆子把那些侍卫都结果了。
  几乎没怎么费工夫,宝庆公公就在侍卫所找到了厉景琰等人。
  原来之前二皇子等人伙同御前侍卫统领黄筹将自己的人带入了宫内,却没有那个本事能策反全部的御前侍卫, 是以事发之前, 黄筹利用职务之便在一众侍卫的茶水里下了迷药, 再把他们捆了起来, 命人看守。
  此时厉景琰等人都是气红了眼, 若是没有宝庆公公前去搭救,他们今日渎职酿下大错不说,日后传出去指不定就成了乱臣贼子!
  一时间殿内拔刀的拔刀, 拔剑的拔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老二,你方才不是说若宋侧妃出来和你对质,且没有证据坐实流言,便让你的人都退下,在这大殿之上负荆请罪吗?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永平帝巨怒之下开始剧烈地咳嗽,脸上也呈现了不自然的红晕,这一刻的永平帝可谓是老态毕现,李皇后连忙递过一盏茶,永平帝尚未喝茶,就喷出一口血来。
  “圣上!”
  “父皇!”
  一时间众人都大惊失色,二皇子倒也不是真的泯灭人性,只是之前被楚承昭压的太多,又被四皇子一撺掇,想着再不背水一战,等楚承昭打了胜仗回来,坐稳了太孙之位,日后这京中更是连他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更别说他丝毫不觉得楚承昭能念及什么骨肉亲情,怕是一条残命都不会饶给他……
  所以他们兄弟三个就约定好了,借着清君侧的大旗举事,然后就挟持永平帝写下诏书,由他来在他们中间挑选一人传位,其他两人则为摄政王,赐丹书铁券,一世荣华富贵。
  先不说四皇子和七皇子如何,反正二皇子是从来没想过要自己老子的命,如今看到永平帝差一点就要被当场气死的模样,他一时间也是慌了手脚。
  “二弟,你糊涂啊!”大皇子此时将将也赶到了。
  虽然大皇子早就归到了楚承昭的阵营,但是二皇子和他到底是一母同胞,想着今遭不论是事成还是事败,只要不是他登上皇位,自家胞兄或多或少都会卷入其中,是以二皇子早就想了办法,趁着他和嘉平县主在外为大皇子妃采买药物的时候,把他们父女两个一并掳了送出了城。
  大皇子在出城的马车上醒了,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和女儿出行虽然没带几个人,但随行的侍卫也都算是武功高强,对方光天化日之下数十人围攻他们,不惜在闹市杀光了他们的护卫,用心之可怖可窥一斑。
  然后当大皇子看清挟持自己的是二皇子的人,而且自己和女儿都安然无恙之后,他稍作猜想,也就猜到二皇子他们要做大事了——毕竟更早一些的时候,他还是夺嫡之争中的一员,对那几个兄弟也是知之甚深。
  心急如焚的大皇子什么都顾不上了,二皇子都念着兄弟情义,他这当兄长的自然也不会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走到绝路。
  看二皇子手下的人在计划着带他们父女去哪里哪里暂避风头,大皇子掏出自己贴身的匕首就抵在了自己脖子上,以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们带自己进宫。
  照理说二皇子的人自然不受大皇子的策令,无奈二皇子派他们出去之前下的是死命令,让他们万事都以大皇子和嘉平县主的性命为先,逼不得已的时候不惜以他们的性命做交换……
  僵持了半个时辰之后,大皇子的脖子都被割出数到血痕,对方怕大皇子真就这么死了,又想着他只身一人,也没有什么武艺,就算入了宫也不会影响大局……当然他们想的还是回宫有一段路途,这半路上他们想法子把大皇子给制住了,事情也就了解了。
  可大皇子还真就这么用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抵了一路,一直到太和殿外他才把匕首随手给扔了。
  二皇子此时见到前襟满是鲜血的大皇子先是不由一愣,接着便愕然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人把你……”
  “我呸!就你那几个人还想困住我?”大皇子毫不客气地拍了二皇子的后脑勺,“不是当哥的瞧你不起,你要真有那个狠心能眼睁睁看着父皇死在眼前不动容,你就不是我认识的二弟!”
  这举动不由让二皇子发怔,年少时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嫡子,天下间的好东西那都是唾手可得。可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矛盾,加上兄弟俩年岁差的不大,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那时候母亲就告诉他,他兄长是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他这当弟弟的就要努力辅佐兄长,治理这天下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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