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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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唐慎来了,王溱招招手:“景则。”
  唐慎走过去:“刚才林栩林大人是来找师兄的?可有要事。”
  王溱:“并无大事。坐。”
  唐慎坐下,王溱忽然开始摆起了棋盘。
  唐慎:“……”
  “……下棋?”
  王溱一边收棋子,一边抬眸看着唐慎,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笑,又略有故意引导对方继续说下去的疑惑之意。
  唐慎无语道:“师兄和我都多久没下过棋了!”
  王溱惊讶道:“很久?”
  唐慎:“少说得有……半年?”
  王溱自责道:“原来你这般喜欢与我下棋,是我未曾想到,不用担心,往后我每日都会与小师弟下上一盘。”
  唐慎:“……”
  谁想和你下棋了啊!!!
  唐慎自认不是自虐狂,他为什么要和王溱下棋,然后被对方完虐?唐慎下意识地就想拒绝,王溱却把棋子都收好了,接着将装有黑子的棋盒递给他。试问有谁会拒绝王子丰,唐慎十分顺手地就接过了棋盒,等接完立刻就后悔了。
  唐慎握着棋盒,老老实实道:“我又下不过你。”
  王溱笑道:“小师弟方才说了什么?”
  唐慎:“……”
  您还非得再听一遍?
  唐慎面无表情地把棋盒扔到一边:“我下不过你,不下。”
  王溱欢快地笑了好一会儿,接着他握着唐慎的手,把棋盒又放到他手中。“天下如棋,你还未曾下,怎知下不过我?至少你有一样早就赢了,你将我,赢到了你的手中。你看,景则,这可不就是你赢的最漂亮的一手棋吗?”
  唐慎被他揶揄得又愉快又感到好笑:“谁要赢你,把你赢到手中哪有什么好处。”
  王溱认真地感慨道:“当真是得到的才不知珍惜,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唐慎都没理他。
  就没见过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唐慎还是陪王溱下起了棋。
  王溱极其善于下棋,唐慎这辈子就和三个人下过棋,一个是梁诵,一个是傅希如,还有个就是王子丰。这其中,傅希如的棋最臭,其次是梁诵,王子丰最高。然而哪怕是傅希如,都能打五个唐慎。
  唐慎下得心不在焉,压根没觉得自己能赢,可王溱故意给他喂子,硬生生将两个人喂出了势均力敌的气势。
  唐慎也来了兴致,他下了一会儿后,眼看要赢,王溱一个封杀,便将他的气彻底斩断。
  唐慎扔了棋子:“不下了!”
  王溱顿时失笑:“输了就不下了?”
  唐慎理直气壮道:“难道输了还想继续下?”
  王溱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唐慎直接抢了他的话:“别说了,我恃宠而骄。”
  王溱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起身抱着唐慎亲了一口,唐慎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耳朵微微泛红。他恼羞成怒正要说话,王溱道:“正月寒夜,可是一夜未眠?”
  唐慎怔住,他定了定神,抬头道:“叔祖说不懂,我也不懂。那师兄……可懂?”
  第140章
  二人走出书房, 只见屋外细细密密, 下起了一场无声的大雪。
  漆黑的夜空中, 厚重洁白的雪花轻轻地落在地上,早已积上一层薄薄的色泽。季肇思给王溱准备的这个宅子极其用心,在幽州是很难有这种富有江南水乡特色的宅院的, 这座大宅的花园中竟还有一座池塘,假山层叠,层林掩映。
  唐慎与王溱并肩走在走廊中, 唐慎伸出手, 攫住了一片雪花。
  “说来也奇怪,正月初七的前一日盛京下了一场极大的雪, 后一日又下了一场大雪,就如同今日一样。偏偏就是那一夜, 月色清澄,不见丝雪。”唐慎想了想, 道:“善听被斩首之后的那夜,倒是也下了场雪。”
  王溱声音清冽:“你信鬼神之说?”
  唐慎倏地抬首,看向自家师兄。两人对视片刻, 唐慎道:“不信。”
  他当然不信, 而且他还知道,王溱也是不信的。
  若是信,当年唐慎乡试时,王溱就不会为他“放生”乌龟、兔子,以此劝诫唐慎不要寻求上天庇佑, 要依靠自己。
  王溱:“那小师弟觉着,圣上信么。”
  唐慎一时无言。
  赵辅信不信鬼神?
  这话随便问一个大宋子民,恐怕都会回答:信,而且是深信不疑!
  赵辅信道信了二十多年,每一任钦天监监正都是牛鼻子道士。登仙台、虚极楼,哪一座不是赵辅为了寻道修仙而建?赵辅不止信道,甚至还信佛。哪怕斩了那妖僧善听,赵辅如今上朝时也时常拿着一串佛珠,轻轻拨弄。
  但唐慎沉思许久,他道:“或许不信吧。”语气怀疑而不坚定,带着一丝揣测的意味。
  王溱轻轻笑了声,他一把抓住唐慎的手,十分顺畅地牵住:“或许?”
  唐慎看着他的眼神,受到了鼓舞,道:“不信!”
  王溱:“李大人是位有趣的人。”
  唐慎想了会儿才明白王溱口中的李大人是钦天监监正,李肖仁。
  “十多年前我与其初次见面时,李大人刚刚成为钦天监监正,正是惴惴不安之际。不过那时,我也才是个五品小官。”
  唐慎:“五品起居郎?”
  王溱含笑点头。
  唐慎:“……”
  好一个五品小官!
  王溱:“瞧你看我这眼神,可是想我亲你了?”
  唐慎立刻收了视线。
  王溱却依旧俯身上前,轻轻地吻了唐慎微细的睫毛一下,接着才继续道:“去岁起,李大人时常来找我,诉说被那善听压迫之苦。他的意思我何尝不懂,只是我王子丰人微言轻,在皇帝面前没有半分脸面,我哪怕说到口干舌燥,皇帝恐怕都不会看我一眼。”
  唐慎:“……”
  “景则,你这眼神……哈哈,回来。”王溱说前半句话时还准备顺势再亲一下,见唐慎差点头也不回地要走,才拉住他的手,笑着将他拉回来。
  唐慎无语至极:你王子丰人微言轻?您还能不能要点脸!
  王溱:“你以为我在骗你?唉,你又误会我了。我说得诚心实意,善听一事,我当真是爱莫能助!否则我与李大人相识多年,以我那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能不帮帮他?”没给唐慎再翻自己一个白眼的机会,王溱快速地继续说道:“叔祖说瞧不懂到底发生了何事,瞧不懂如今的圣上,其实,我又何尝瞧得懂。从始至终,我只与叔祖、与小师弟说过一句话,莫要怀疑当今圣上。瞧不懂他,却不要怀疑他,这世上能算计他的人,少之又少!”
  能算计赵辅的人,少之又少,那就是还有咯?
  唐慎本来想问问王溱,你觉得有谁能算计赵辅。但这怎么看怎么是一道送命题,唐慎自己心里琢磨,觉得王溱肯定觉得他自己可以,那……再加上纪相?
  干脆没问,唐慎看向王溱:“师兄都不懂?”
  王溱:“不懂。”
  “真的?”
  “千真万确。”
  唐慎这才相信了他。
  其实想来也是,如果说以前赵辅行事,还有一些规律可循。这次的正月宫变,真的令人始料未及。天下人都以为是妖僧祸国,左相被欺,险些酿成大错。可他们这些高官、皇帝心腹知道,事情真相与之千差万别,简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是善听之错?
  那皇帝是如何在昏迷了数日之际,突然在关键时就恰恰好醒来的?
  可是赵辅一共就三个儿子啊。他身为大宋皇帝,他到底为了什么才能算计自己的三个儿子,把他们坑成这样。宫变过后,三位皇子马不停蹄地离开盛京,几乎是落荒而逃。三人皆被吓得成了踩到尾巴的老鼠,他们恍惚中有些察觉到真相,一个个被自己这位强势的父皇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父亲,如此算计自己的儿子,他能为了什么?
  美色金钱,权势滔天?
  这些赵辅一个都不缺。
  那他能做什么?
  千古丹青,身后盛名?
  难道他把自己的儿子都害死了,就能青史留名了?
  唐慎感慨道:“其实很久前我曾与先生说过,宁要世代为秀才,不要子孙成翰林。”
  伴君如伴虎,权臣高官岂有那么好当!
  王溱露出惊讶的神色:“小师弟竟然曾经想过不做官?咦,你何时对先生说的这话,我怎的从未听先生说过。”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先生。”
  “难道不是傅渭傅希如,咱们的先生吗?还有其他的?”
  “……”
  “王子丰,你明知故问!”
  王溱哈哈一笑,将人抱入怀里:“雪夜天寒,回屋可好?”
  这时唐慎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王子丰带着溜达到寝屋旁。王溱推开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唐慎愣了片刻,等想起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已经被人抱着坐到床边。
  王溱的手轻轻解开他的腰带,唐慎望着他清俊舒展的眉眼,一时间色迷心窍,下意识地就抬头吻了上去。王溱身体顿住,唐慎的吻不算蜻蜓点水,但也没吻多久。但在他吻了后,王溱却嘴角勾起,覆身吻住这张自己想念数月的嘴唇。
  床柱微微摇晃,发出微弱声响。
  等到雪停时,床的颤动都也停下来了。王溱披上外衣,去给火盆里加了一点炭。唐慎就趴在床边,伸长脖子好奇地看他给炭盆里加火。王溱回过头时,就看见俊秀的少年郎半个身子露在床外,被子只盖到腰部往下,露出大片雪白的后背的模样。
  偏偏这人还用一双水润的黑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王子丰双眼一热,喉头一紧,快速地说了句“纵情酒色非君子所为也”,说完就快步走过去,拉着唐慎的手把人又翻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两人各自起身。唐慎一边系腰带,一边想到:“我来之前曾去先生府上,拜访先生,他与我说,若是等书修好,他便再无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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