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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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添扔开书包,大步进了厨房。从盛望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半侧背影。
  他听见江添问道:“起泡了么?”
  江鸥笑说:“不至于,就没注意蹭了一下。我没做过这个,之前孙阿姨还提醒我别用手碰,我走神了一下,给忘了。”
  “突然焗这个干什么?”江添奇怪地问。
  “也不是突然,就是之前跟你妈妈顺口聊到,小望特喜欢吃这个,以前——”孙阿姨拿着一个小圆罐匆匆过去,说:“来,涂点这个。这药很有用的,我都随身带,哪里烫了一涂就好。”
  她一边给江鸥涂着药,一边小声说:“小时候他妈妈老给他做这个,欧姐说想学一学。”
  江鸥有点尴尬,哎了一声说:“我不太擅长这个,有点学不来。”
  盛望下楼的脚顿了一下,又缩回来,站在楼梯顶上有点愣。那一瞬间他的情绪有点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背后卧室的门敞着,攒了一夜的冷气溜出来,从后包裹上来。他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紧接着,江添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干嘛要学别人。”
  孙阿姨的那句话不知戳到了他哪个点,他的语调听起来又冷又倔。
  江鸥愣了一下:“啊?”
  “我说——”江添眉头紧皱,肩背线条绷得很僵,光看侧影都能感受到他有多不高兴,
  说完这两个字,他顿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几下,发出“咔咔”的声响,显露出几分烦躁。
  又过了片刻,他说:“算了,我去学校了。”
  江鸥拍了拍他的肩,有点讪讪的。又转头冲孙阿姨眨了一下眼睛,试图缓解尴尬。
  江添垂着眼,大步走到沙发边,拎起书包便往玄关走。
  换鞋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了楼梯这边,系携带的动作停了一下。
  盛望套着外套站在那里,宽大的校服裹在白色t恤外,挽起的袖子堆叠出空空的褶皱,显出少年人抽条拔节时特有的高瘦单薄来。
  江添抬眼看了他片刻,又收回视线,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下一秒,他站起身,拎着书包径直出了门。
  这座城市八月的天气阴晴不定,电光忽闪几下就能下一场瓢泼大雨。盛望听见屋外隐隐有闷雷的声音,他揉了一下鼻尖沿着楼梯往下走,感觉自己又要生病了。
  第12章 缓和
  大清早,教室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味道。
  学委埋头改完最后两道数学题,耸着鼻子四处找:“哪个死不要脸的偷渡了炸鸡进来?还让不让我们安心学习了?高天扬是不是你!”
  高天扬嘿嘿坏笑起来,从桌肚里掏出一整盒炸鸡显摆:“饿吗?想吃吗?拿英语练习卷来换。”
  “我靠!”周围一片叫骂,“差点儿忘了还有英语!”
  “快快快,来个好心人!”
  昨天英语老师杨菁给他们留了三张练习卷当家庭作业,一共150道选择题。不少人没熬完就睡过去了,今早在这鬼哭狼嚎。
  “我就知道你们几个肯定没写。”高天扬抱着盒子转过头说,“我也知道我们盛望大帅比英语那么牛,肯定写完了,所以我连贿赂金都准备好了。”
  他嚷嚷着转过头,却见后桌的盛望趴在桌上,惯常撸到手肘的校服袖子放了下来,老老实实箍到手腕。
  全班大半的人都在流窜作业,他却好像睡着了。
  “哎?”高天扬拎着炸鸡盒在盛望周围晃了一圈,“兄嘚?早课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困了兄嘚,你先救个命再困?”
  盛望依旧趴着,只腾出一只手在桌肚里摸索,片刻后掏出三张卷子拍在桌上。
  “谢主隆恩。”高天扬把炸鸡盒搁在他桌上,说:“这是小的孝敬的早饭,你要尝尝么?”
  盛望闷声闷气地说:“撑着呢。”
  “你干嘛了鼻音这么重。”高天扬学老吴拿腔拿调,捏着嗓子慢悠悠地说:“难不成是在哭?”问就算了,还翘着兰花指点了盛望一下。
  盛望默默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哭你姥姥。”
  他这一抬头,高天扬收了作妖的手指头:“卧槽?你脸色好差啊,生病啦?”
  “好像有点,晚上空调忘记调高了。”
  “就你这样还好像?”高天扬没好气地说,“病气全写脸上呢,你要不要去医务室配点药?”
  “医务室在哪儿?”盛望问道。
  教室人多,冷气一贯打得很足。他早上出门就不舒服,在这趴了一会儿愈发严重。声音懒腔懒调透着沙哑。
  高天扬说:“学校西门那边有个坡,沿着台阶上去就是医务室。”
  盛望:“西是哪?”
  “……”
  高天扬抓了抓耳朵,正巧看见有人从身边经过,便捞了一把道:“添哥,西是哪儿?”
  江添早课前被叫去办公室是常事,找他的老师总是很多,大家习以为常。他把办公室带来的一沓卷子放在学委桌上,转头问高天扬:“什么西是哪?”
  盛望瞥了他一眼,恰巧和江添垂下的眸光撞上了。
  也许是受早上那件事的影响,两人的视线一触即收。
  高天扬对于这种微妙的细节浑然未觉,还在跟江添说话:“东西南北的西呗。我刚跟盛望说到学校西门,结果他问我西在哪儿,直接给我问懵了。”
  盛望没再抬眼,垂着眼皮一副困恹恹的模样。生病的人总是兴致不高,这点在他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教室外闷雷滚滚,天是阴黑的。教室里面开着灯,江添的影子投落在他桌上,是一团重叠的深灰色。
  “西在——”高天扬伸着手,试图指向那个方位。
  没等他找到准确位置,盛望就听见江添说:“喜乐那个门。”
  他说话一贯音量不高,低低沉沉的,带着变声期尾声残余的一点哑,从头顶落下来。
  盛望“哦”了一声,点头表示知道了。
  倒是高天扬没反应过来:“什么喜乐?”
  过了几秒,他又恍然大悟:“啊想起来了,对,西门那边那个便利店叫喜乐,不过不常去,也就体育课会在那边买两瓶水,那离操场近一点。你知道啊?”
  盛望像是又要睡着了,过了几秒才道:“在那吃过饭。”
  “那里还能吃饭呢我怎么不知道?”高天扬作为体育委员一向跑得贼快,虽然时常抱怨高一那帮牲口占了食堂,但他每天都能虎口夺食,并没有感受过被挤去便利店的辛酸。
  “嗯。”盛望应了一声。
  这下,连高天扬这种粗神经都觉察到不对劲了。
  他趁着盛望没抬头,偷偷指了指他的脑袋,用夸张的口型对江添无声说:好像心情不好,不知道哪个傻逼惹着他了。
  说完,他发现江添并没有要跟他对着比划的意思,只面无表情看着他。
  高天扬继续夸张地“说”:你怎么也拉着脸?是我比划得太丑了?
  没等江添有反应,他忽然福至心灵:不会……是你惹的吧?
  要死,他骂了江添傻逼。
  高天扬的脸色立刻变得精彩纷呈,他觑着江添的脸色,试探道:真是你惹的?
  以高天扬对江添的了解,真是他惹的他一定会点头,不是他惹的也一定会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这次,江添只看着盛望,没吭声。
  见了鬼了!
  高天扬咕哝着,没敢多话。
  他戳了戳再度昏昏欲睡的盛望:“都知道西门在哪儿了,一会儿抽空去趟医务室吧?”
  “太远了,不去。”盛望吸了吸鼻子,堵着不通气的感觉让他烦躁地皱起眉。
  他把校服领子翻起来,又拽过敞着的前襟,把拉链一路拉到头。
  附中校服的领子那截是深蓝色,完全立起来后掩住了他鼻尖以下的小半张脸,衬得皮肤一片苍白。
  他叼着领口的拉链头,拽着袖子重新趴回到桌上,含含混混地说:“上课叫我。”
  然而高天扬和江添两个王八玩意儿,上课并没有叫他。
  早上两节是英语课,讲的是昨晚的150道练习题。英语老师杨菁本来个子就高,还喜欢踩高跷,蹬着细高跟往讲台上一站,全班四十多个人的实时动态尽收眼底。
  她一眼就看到了盛望,食指扣着讲台说:“干嘛呢?那位趴着的,英语分数高就恃宠而骄啊?”
  闻言,全班同学都看了过去。
  高天扬顶着无数目光举了一下手,杨菁冲他一抬下巴:“讲。”
  “他生病了。”高天扬解释说。
  “哦。”杨菁点了点头,说:“那行,趴着吧。等他醒了麻烦跟他说一声,午休来找我面谈。”
  高天扬:“……”
  跟杨菁面谈那是开什么玩笑呢?这位女士凶起来校长都怕。
  上上礼拜周考,放英语听力的时候广播坏了,白耗了学生二十分钟的时间。副校长和政教处的徐大嘴负责巡看高二。两位中年男子愣是被杨菁堵在走廊上生怼了十分钟,一句话没插上,汗都被怼出来了,还是跟窗边的a班班长借的纸巾。
  高天扬后悔了,说:“那要不还是把他叫起来吧。”
  杨菁挑起眉说:“你敢叫。”
  高天扬缩进校服里说:“算了算了。”
  菁姐脾气向来不按常理出牌,a班同学对她又怕又爱,没人敢惹。
  杨菁冲前排一个男生伸出手说:“来,卷子给我。”
  那个男生叫齐嘉豪,a班的英语课代表,好面子,生得人高马大,看体型绝对不该坐前面。但他视力实在太差,跟班主任磨了一个月,终于把自己磨到了第一排。
  杨菁上课评讲卷子不喜欢用例卷,每次都拿课代表的卷子讲,a班的同学来早就习以为常了。
  对齐嘉豪来说,被杨菁征用卷子是件极其刺激的事,因为所有的错误都会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怼起来那叫一个不客气。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又觉得自己受到了特殊待遇,忍不住有点儿骄傲。
  齐嘉豪把卷子递过去,杨菁扫了一眼又忽然改了主意:“算了,今天放你一马,换个人征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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