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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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没错。”年轻少爷觉得好友说的颇有道理,一晌想通了,眼底却又露出羡艳期许的嫉妒,“那赵姬我先前还隔着纱远远看过一眼,说实话,便是要我只跟她共度一个晚上,就是死了也甘愿……哼!倒是平白让昌平侯得了这么个倾世美人。”
  “你就做你的春秋大白梦吧!”年轻少爷的好友撇嘴说,“你倒是想做那风流鬼了,人家赵姬还不愿意呢……”
  “岂有此理!”
  这厢店小二刚上了壶热茶,卫良阴正搓手准备喝一杯解渴,卫西洲便猛拍一把桌子,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昌平侯好大的胆子,竟胆敢宠妾灭妻?他白家难不成是欺卫家没人了不成!”
  他这话声音说的大,倒是惹得周围人频频看向他。
  “老兄,你这话说的。”旁边有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忍不住说了,“昌平侯宠妾灭妻,关卫家什么事?要气也该是何家生气吧,还是惠妃娘娘嫡亲的妹妹呢,竟然会被那青楼出来的妓子压了一头,也是够世家之间笑话的。”
  “……你说的什么何家?昌平侯的夫人,不是卫家的女儿吗?”卫西洲听书生一眼,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哦,你是说那个卫家。”书生惊讶地看了眼卫西洲,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说,“你别不是出京久了刚从外地回来,那昌平侯的原配夫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病死了,现在的夫人可是他从何家娶来的继室。”
  “你说什么?!”
  卫西洲瞪大了眼,整个人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22章
  像是一场晴天霹雳,从天灵盖活活劈进身体的躯干,蔓延至四肢百骸。
  麻木,胀痛,狂癫,怔忪。
  卫良阴小心翼翼探手到卫西洲身前,抓住他的手臂,满目担忧:“爹爹,你没事吧?”
  卫西洲站在原地神色恍惚,他看一眼卫良阴,闭了闭眼,掩住眼中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勉强稳住心神,再看向那方才讲话的书生,目光里多了几丝凌厉与可怕的冷静:“我与小儿近日远游归来,还望兄台告知,这些年来昌平侯府上都发生了何事,卫氏门庭为何零落至此,还有那昌平侯的原配夫人卫氏当年又是得了什么病,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们跟卫家是什么关系?”那年轻书生不过好奇了一秒,但紧接着卫西洲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向他,书生便忍不住一个激灵,捏着手中折扇暗自冷汗,再不敢有多探究,只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的一些内容慢慢说给了卫西洲跟卫良阴二人。
  原是说当年卫氏嫁与昌平侯两人也有好一番恩爱时光,暂且不论昌平侯当年到底是真心喜爱卫氏还是碍于岳家威严,卫氏在初出嫁入昌平侯府不到一年时间便有了喜,虽说没能立马替侯府诞下个嫡长的小少爷,但总归是个能生的。
  可惜好景不长,卫氏在诞下侯府大公子后身体便一直不太爽利,恰好此时北方有狄人在大晋边关烧杀抢掠,卫家世代为将,受皇命所托领兵出征北狄。而没了岳家在京中震慑的昌平侯不过月余就展现出自己贪花好色的一面,不仅从府外纳了一名妓子回家抬做侍妾,更有传言说那小妾进府时便已经有了七八月的身孕。
  卫氏性格温顺柔弱,乍一得知昌平侯的这一番举动不由悲恸不已,自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如此熬了三年有余,而最先被昌平侯接进府内的小妾不仅命好诞下侯府庶长子不提,还为昌平侯再添一女。彼时北狄与大晋战事不断,从边关传过回来的消息却不太明朗,卫氏就在这样郁郁寡欢下,丢掉年幼的嫡子,香消玉殒。同年昌平侯又续娶何家女进门做为正妻。
  至于卫氏门庭为何凋零,那年轻书生便撇了撇嘴说:“卫家人多年征战在外,除却一开始府中皆由老管事尚在打理,待又过几年老管事去世后,那昌平侯便以自己是卫家姑爷,京中再无卫氏族亲的理由强占了卫府……说是帮着卫府照料家财罢,但明眼人都知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卫家多年来一直未曾有消息传入京城,这时间一长,渐渐也就没人去在意昌平侯的那点小心思了。”
  身为读书人,书生实际上是很看不上眼昌平侯这样的世家老纨绔,一旦有了宣泄口,便一口气地恨不得将他平日对昌平侯之类人的看不惯全倒给卫西洲听。
  卫西洲的面色由最开的铁青,逐渐便道黑如锅底,最后神情仿佛归于平静,但眼底却酝酿着惊人的恨意。
  他在外征战十几年,杀过的人不下千千万,但却从未有今日这般,想要取一人的性命,就算将其碎尸万段也难消心头恨意。
  但是……
  目光遥遥望向昌平侯府的方向,卫西洲想起胞姐当年出嫁时的音容笑貌,双手攥紧又松开。
  先前偷偷进京时的种种期待仿佛都成了眼下最赤裸的嘲讽,家不是家,而亲姐也被磋磨至死。
  卫西洲掩去眼底红光,声音喑哑地同卫良□□:“臭小子,带上你的东西,随我先回军队,待三日后镇北军正式归京……”他眸光微眯,缓声道,“我要用昌平侯的命来贺卫家凯旋荣耀。”
  卫良阴心底也很不是滋味,低低道:“好。”
  此时,静王府中,谢临拆开一封未署名的信笺。
  他目光中透出一股冷凝之势,细阅之后将信笺至于蜡烛之上燃烧殆尽。
  而大晋皇宫中,惠妃于暗中等待许多日后,却因久久等不到晋元帝改赐静王婚事的消息而逐渐变得焦躁不安。
  短短三日瞬间眨眼而过。
  镇北军班师回朝的消息终于传遍京城内外,同日,当朝太子谢昭携豫王、静王、秦王亲自迎至京城门外,百姓莫不围堵在马路两边,只为看一眼能够带领将士们击退北狄人的镇北军统帅又是何种风采。
  “真的是卫西洲?!”昌平侯也是前一日才得知镇北军竟然已经不声不响地驻扎在了城门外,于是打听到镇北军统领今日会亲自进宫面圣,他一早便等在府中,连赵姬的温柔乡都暂时抛在脑后,只为了弄清楚那镇北军的统领到底是不是卫家人。
  “侯爷,眼下街上人太多了,小的挨的远,还没看清前头那位统领的模样,人就走远了。”前去打探的小厮回来,苦着脸小心翼翼说,“不过,小的隐约听后面跟随的一些将士喊那统领卫将军。”
  “真是他,他没死,竟然没死……”
  昌平侯喃喃几句,还不等回过神,宫里便来了个宣旨的太监,大致意思是镇北军大了胜仗,龙心大悦,今日要在宫中犒赏三军,于是特命京中三品以上的勋贵大员可携家眷入宫参加晚宴,为的就是一个热热闹闹。
  “侯爷不如准备准备,快些进宫罢?”来宣旨的太监见昌平侯神思不属,眉心微微一皱,好言提醒。
  昌平侯猛地回声,接过圣旨,心中慌乱暂且不提。
  直到那宫里来的太监走了,他才恍恍惚惚地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参茶才平复下心情,故作镇定地朝下人吩咐道:“去定安居跟大公子说一声,叫他今晚陪本侯一同进宫参宴。”
  下人点头:“是。”
  白果得知自己要陪昌平侯进宫的时候,心底不是没有惊讶的,不过宫中圣旨来的急,他匆匆换好入宫的衣裳,昌平侯那厢已经等在前院里。
  昌平侯看到白果,眼底突然闪过几道光彩,原本阴沉的面孔上硬是被他挤出丝笑,“来了。”
  白果有些敏锐地察觉到昌平侯投向自己来回打量的视线,脚步不由一顿,站在离昌平侯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父亲。”
  “好孩子,”昌平侯却仿佛没有看到白果对自己的疏离,语气中状似略有责备道,“今日天寒,你怎么才穿了这么些出来,晚上着凉了可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白果微微一惊,只小声说自己叫下人多备了件披风。
  “如此就好。”昌平侯了然地点点头,又似回忆般得感叹道,“说来,你母亲在世时,身子就时长虚弱,生下你以后就更加大不如前,早早便抛下你我父子二人撒手人寰。本侯眼看着你长大,模样越也发与你母亲肖似,只道是睹物思人,本侯每每看见你便忍不住要升起对你母亲的思念与愧疚,故而时间一长,本侯有意逃避,便对你冷待了些……”他似乎说到了动情处,看向白果的眼神也充满愧疚,“本侯且在这里问你一句,这些年来你可怨过我?”
  白果一向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昌平侯惺惺作态的愧疚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无奈正面对方,他只好垂了眸,低声淡淡道:“儿子……从未怨过父亲。”
  “好孩子!”昌平侯眼底上过一丝满意,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试探着问道,“对了,你可知今日班师回朝的镇北军统领卫西洲可是什么人?”
  白果心绪微动,却仍旧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
  昌平侯仔细端详着白果的神色,见他的确对卫家一脉的确毫无所知的模样,不禁暗自点了点头,便又同白果仔细说道:“卫西洲原是你母亲的胞弟,也是你的亲舅舅。说来惭愧,当年边关战事复杂,本侯只以为你舅舅战死,便从未与你说过,不想这么多年来竟是闹了如此一个大乌龙!唉……”
  白果睁大眼,饶是他心底已经有了些想法,但还是不由张了张嘴:“……我的舅舅?”
  “没错。”昌平侯笑了下,又仔细嘱咐他道,“待今日晚宴上,为父便带你去见见你这嫡亲亲的舅舅……这么多年未见的一门亲戚,也是该再重新联络联络。等到时候见了你舅舅,可一定要记得嘴甜一些,别都要等人问起来,还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且你舅舅这人啊,最是喜欢性格开朗的,你多与他亲近亲近,适时讨好一二,不管是对你自己以后还是对侯府,都会有好处,明白吗?”
  白果闻言,不经意地拧了拧眉后又松开。
  大晋皇宫内,犒赏三军的国宴早早便由礼部得了差事提前几日起仔细置办在了正泰殿。
  卫西洲带着手下将领落座在宴会席位上时,京中的世家勋贵们也纷纷到场恭贺,一时间,宴会大殿上热闹非凡。
  而与男宾一墙之隔的女宾跟双儿席上,因着宫里的贵人们都还没来,便显得略安静了些。
  卫良阴便是左侧靠前的席位上,用胳膊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被动接受着周围世家小姐公子们好奇的打探。
  “那便是卫将军的儿子吗,怎的举止竟如此粗鲁无礼?”
  “听说是自幼长在边关,兴许是将军疏于教导。”
  “是吗,我怎么听说,这卫小公子好像只是卫将军的养子啊?”
  “……真的假的?”
  各种明里暗里的视线落在卫良阴的身上着实令他不耐,尤其是这些小姐公子们自以为是的悄悄话压根就挡不住他的好听力,于是就更烦躁了。
  “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睁开双眼,卫良阴正要忍不住提醒这些人两句,却突然看到大殿门口处缓缓来迟的一位年轻公子。
  嘴巴不由张了张,卫良阴惊愕地瞪大双眼,激动地站起身来,忍不住揉了揉眼,复又在对方略微局促地目光中,兀自喃喃道,“像,真像,太像了。”
  “卫公子说什么像?”坐在卫良阴身边的不远一个世家公子听见了,好奇地抬头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轻咦一声忙站起来笑着道,“白公子怎么现在才来,我们这会儿都到好长时间了。”
  来人正是白果,他被宫人请进大殿便听到那世家公子的声音,再一看却是上次在安宁公主的赏菊宴上见过的,依稀是姓宋。
  “宋公子好。”白果微微抿唇,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他五官生的清秀温和,清湛的黑眸里习惯性地透着三分温柔,两分怯意,愣是叫旁边的卫良阴看愣了神,等白果被那宋公子拉着在旁边坐下,他原先的那点无聊跟困意早就不翼而飞,一下就蹭到两人身边,眼中带着些欣喜地问:“你是姓白吗?……是昌平侯府家的大公子?”
  白果被骤然问愣了下,轻轻点头。
  他见卫良阴是陌生面孔,不由略局促地问:“公子……又是哪家的?”
  “我是你娘家……呸!我是……我是你……”卫良阴这会儿只想赶紧跟白果拉近一下关系,仔细跟自己这个小表兄弟处处关系呢,但他学识浅,从来都是跟军营里学来的摸爬滚打,要让他谈兵法跟人讲怎么领兵打仗,便是口若悬河地说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但换到眼下的环境里,真跟人打起交道,他就不怎么适应了。
  难不成,要让他让直接说我是你多年未见的舅舅的养子?
  这也太虎了,会不会吓到这个看起来就很文弱的小双儿。
  卫良阴略出了点神,旁边宋家公子却眨眨眼,主动替他向白果介绍了一番:“这是刚回京的镇北军统领卫将军家的公子,卫良阴,白公子先前恐怕是还不晓得吧?”
  白果闻言,怔怔地看向卫良阴,突然惊讶地想到,这就是母亲的家里人,他舅舅的儿子吗?
  而卫良阴也回过神,眼神在白果的脸庞上扫来扫去,只在心底里暗道白果真是像极了自家老爹曾经给他看过的那几幅关于姑姑年轻时的画像。
  白果犹豫片刻,见卫良阴眼底存着些许他从未在别人身上体会过的善意与亲密,心下不禁也多了些想要更靠近一些的温暖感。
  但下一秒,却又有了难题将他难住了。
  对面的少年人看起来年岁相仿,白果却一时不知,是该唤对方表哥还是表弟。
  卫良阴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抓了抓稍有痒意的鼻尖,突然轻声说:“爹爹曾跟我说过,你好像是三月生人?我与你同岁,却比你早出生两个月,所以你该叫我一句……”
  “表哥好。”白果眉眼含笑,一对梨涡在唇角若隐若现。
  卫良阴也笑了:“唔,表弟有礼了。”
  第23章
  旁边宋家公子瞧着两人一副认亲相一脸懵逼,直到被一侧座位上的相熟公子拉过去,被悄声地做了回关于卫家的科普,这才明白昌平侯府原来跟卫家还有这么一层姻亲的亲近关系。
  白果跟卫良阴自然坐在一起,卫良阴是个话多开朗的,见白果不好说话看起来很是腼腆,便挑着行军打仗时的一些趣事说给白果听,白果时而吃惊又时而被逗笑,一时间气氛颇好。但是他们两个聊得开心了,肯定也会看不惯的人出现。
  精致宽阔的大殿两侧,宁左庭坐在不太显眼的一桌上,瞧着白果的方向冷哼一声道:“这侯府大公子可真是命好,前头才被圣上赐婚给静王,这后脚又出了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舅舅,真是什么好事都要被他占尽了。”从上回在安宁公主的行宫跟李仙儿闹了那一出,叫他丢了不少世家子的颜面不说,接着第二天京中衙门里就有人上门状告他纵马行凶弄死了人,兴得京城府尹跟他家里有着姻亲关系,且那状告的小妇人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这才使了点手段把事情给强压下去。
  不过之后此事到底被宁国公知晓,不仅将宁左庭关进祠堂里反思,并且还罚他抄了宁家祖训足足一百遍。直到前几日,宁左庭实在受不了在祠堂里晕了过去,这才被心软的宁国公夫人偷偷从祠堂里放了出来。
  离开祠堂后,宁左庭气身边的奴才办事不利,连个小妇人都解决不了,要拿那群奴才出气时才又从身边下人口中知晓了在那日他离开后,原来是静王府的车架拦下了人,把那小妇人给送回进了京。
  宁左庭那日也去了赏菊宴的,哪能不清楚那静王车架里的到底是谁?心里怨愤于白果的多管闲事,而宁左庭又向来善于迁怒,所以不仅是那胆敢状告他的小妇人,就连白果,眼下也一并给嫉恨上了。
  “左庭,你小点声说,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拿在家里的那套脾气放肆。”坐在宁左庭身边的是宁家二房的幼女宁安颜,容貌温婉秀丽,但眉目间却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宁安颜这回进宫是受了宁国公夫人的嘱托,要叫她好好看着宁左庭,别又叫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再牵连了如今还未首封的宁安容,毕竟这个档口上可容不得他们宁家出任何差错。
  宁左庭惯是看不起二房的几个,他冷笑宁安颜是拿了鸡毛当令箭,但又到底畏怯于前阵子被关祠堂的事,于是只阴阳怪气嘀咕了几句才作罢。
  “那边那个穿着蓝衣的人,表弟以前得罪过?”卫良阴自小习武,耳力极好,宁左庭跟宁安颜距他跟白果的位置不算远,若非是提及侯府,他也懒得去听对方在说什么,但既然说了,卫良阴便姑且听一听,不想竟然是在说白果的酸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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