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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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白果微微红了脸,左右看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抬眸问,“殿下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谢临笑笑,替他拿过手提的灯笼,“身边的仆人又被你打发走了?”
  白果惊奇道:“殿下是如何知晓的?”
  谢临便说:“管事与我说,你在伯府时就不喜下人跟着,想来到了将军府也是一般。”
  白果抿唇,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殿下懂我。”
  谢临听他说着话,不过一日的功夫,昨天还被他逼哭在车里的小孩儿便成了今日里众星捧月的小寿星,又许是今日小孩儿高兴,便是连与他说话都带了几分轻松愉悦,倒是……有了不少上辈子相处后的影子。
  眼眸一暗,谢临陷入一阵回忆,再回神,便只见白果踢着脚边的石子,慢吞吞陪他在路上走着。
  明明不是多么长的一条小径,却偏被他们磨了半天还未走到一半。
  嘴边露出一丝笑意,谢临从怀中摸出一枚绕着红线的平安福,不消片刻便落在白果手中。
  “这是?”白果手心感受着平安福上还未消散的温热,眨了眨眼。
  谢临说:“是本王在京郊外寺庙求的平安福……只愿护佑本王的准王妃,往后时日,平安顺遂,百岁无忧。”
  白果呆呆看着他,脸腾地红了起来,捏着平安福的手指竟瞬间汗湿了。
  “生辰喜乐。”谢临微微弯了腰,凑在白果面前平齐的位置,认真道。
  “殿下……有心了。”
  白果到了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静王殿下今日上门本就不是突然来了兴致。他的未婚夫在没有收到他生辰请帖的情况下,还是来了府上,并在舅舅与表哥的种种刁难与不喜中强留了下来,只为亲手将生辰礼送给他,再亲口道上一句“生辰喜乐。”
  其实他的生辰本不喜乐,甚至他的到来并不受父亲的期待。
  而他的母亲,也因他郁郁而终。
  白果记不太清小时候的旧事,但大抵也知道都是些被嫌弃冷待的场景,眼底有些不争气的眼泪又莫名其妙的涌上来,可他如何也不想在今日落泪。
  起码……不愿在静王殿下面前。
  哭得太多了,大概就不值得被心疼了吧?白果憋住眼泪,眼睛鼓鼓地看向谢临,使劲弯出个泪汪汪的笑容来。
  谢临戳戳他的梨涡:“不想笑就别笑。”
  “唔……没有。”眼泪憋回去,白果揉了揉眼睛,小心把平安福戴在脖子上,仔细道,“殿下,我会好好戴着它。”
  谢临摸摸他的脑袋,甚至想伸手抱抱他。
  小径终于走到了尽头,可天上突然落下雪来。
  突如起来的鹅毛大雪,满天纷纷扰扰降落下来,不一会儿就铺满在了地上。
  谢临拉着白果躲在屋檐下看落雪,两人倒是谁也没说要回宴会上的话,只有一盏灯笼隐约透着火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我本不信什么上天。”黑暗中,谢临蓦地开口,“但现在本王好像又有些信了。”
  白果问:“为什么?”
  谢临轻笑如玉石的声音倏而近了。
  漆黑一片的屋檐下,白果只以为是雪花在耳边绽放,似凉却透着热的,一处即离的轻吻。
  “我信姻缘天定,天公作美。”
  “你瞧,如今正是好时候。”
  ————
  “今中午我约了孙俊安去校场比武,就不回来了。”卫良阴一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膳厅,彼时白果已经快用完了早膳,只是表情有些神思不属,是不是总要摸摸自己的唇畔。
  大抵卫良阴说完足有三四息功夫,他才回过神,慢吞道:“昨日里落了大雪,表哥不能晚些出门吗?”
  “不成,我与孙俊安有帐要清算,等不得了。”卫良阴摇摇头,插了个包子。
  他自己也有了点心事,所以也没有发现白果慢了半拍才回他。
  说来昨夜落下大雪,却不碍晚宴上的热闹,卫西洲与许多久日不见得经年好友难得一聚,竟也喝了个翻天,明明是个千杯不醉的酒中豪杰,到了今早也不得不变成狗熊,就连朝会都只得托人告假一声,说是去不了了,到如今日上三竿的时辰都没能起得来床。
  用过早膳,卫良阴便匆匆去了校场,而白果则待在家里,吩咐下人在火上温好了饭菜,只等卫西洲起来便有热饭吃吃。
  左右无事,回到房中的白果掀起一片窗木,只托着腮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练起字来。
  他写了颇久,一张张上重复写着的不过都是那人的名字。
  “谢临。”
  白果又想到了黑暗中的吻,夹杂着雪花的清冷气息,却又叫他的心变得火热无比,几乎要将心扉烧穿烧透了。
  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逃离的,白果摇摇头,又将宣旨收起来,望向窗外满地的白雪,竟在某一时急不可耐地期待起了春日到来的时候。
  生辰一过,日子就仿佛变得快了起来。
  卫良阴到底是没跟孙俊安在校场比成,因为孙俊安的娘父到底还是知晓了自家小儿子在白果生辰宴上做的那点儿事,实在是没脸再叫孙幼茗出门,连着还有孙俊安那点对卫良阴的暧昧心思也被孙家夫人知晓,直接二话没说地关了孙俊安禁闭。
  自此,卫良阴与孙俊安之间那点暧昧牵扯还没起来,便被孙家夫人手起刀落生生砍断了去,之后竟再无单独见面之时。
  至于静王谢临仿佛在那日生辰宴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好似说是晋元帝将他在年前下放到了南方去办差,办得是什么差也无人知晓,只说不是什么好差事,是遭了下方的苦差。于是,朝中隐隐又有了些晋元帝不喜静王,就连年都不想叫这儿子一块儿过的风声传言,于是顺带着白果又被世家之间嘲笑着可怜了一把。
  只说他这个双儿还真是命途坎坷,眼看着终于被疼爱的舅舅接回了家好好养着,但未来夫君却又遭了圣上厌弃,实在是倒霉透顶,一看就不是个旺夫旺家的命。
  不过这些传闻都不曾传进白果耳中。
  因为卫西洲专为他请了个武师父,不说教授武艺,却也治是些防身的功夫,每日跑跑步步压压腿地跟卫良阴待在一起练习拳脚,十天半月下来,白果单是身子骨倒成器不少,至少再没有之前那般虚弱,说来也值得一喜。
  日子就一日日地过,一转眼,年关就到了。
  晋元帝的后宫,就快有新后受封了。
  第55章
  “呼,今年这天儿比往年冷的还要冻人。我还记得去年年关将至那会儿不过飘了两三日的雪霜,哪像今年雪片跟不要钱似的连绵半月不止,眼瞅着还有得下。”皇城之中,忙里偷闲的小奴婢打扫完了宫苑积雪,呼出一口热气,各自挽着小姐妹的手臂,偷声聊着。
  “你们说待到年关,那储秀阁里的几位姑娘公子到底有谁能拔得头筹呢?”刚入宫的宫婢还没得老嬷们那般学来那套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对宫里的小道消息还存着点儿女孩家的好奇心。
  “早些时候我倒看那宁氏贵女原是极有可能的,可惜她命数到底不如前头那位娘娘,只得了个混账弟弟,竟将整个宁家都拖下了水……还是跟那凤位缘分浅了些。”
  “是极是极,眼下落单论家世,身份最显贵的也不外乎陆止凉陆贵子,可惜了咱们陛下只爱红妆,单看张贵君娘娘宫里门庭冷落的模样,想来陆贵子也难了。”
  “瞧你们说的,咱们陛下又不是昏君,便是不喜张贵君娘娘,可娘娘该有的,陛下也一样不曾少给,相反,你看曾经被陛下宠爱至极的惠妃娘娘,如今该说是何贵人了,眼瞧着一朝失宠,便真什么也没了。”
  “此话有理,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在这皇宫中,出身好才是真好。”小宫女发出声感慨,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脸颊,笑嘻嘻说,“那想来,陆家贵子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谁知道呢?”同伴压低声音,收了收袖口,跺跺脚看了眼四周,拉着小宫女走出假山石后,“走了走了,管是哪位贵子贵女登上后位,左右与咱们没什么关系,这皇城里的天儿再怎么变,可咱们明日还不是得来扫雪?说这些个闲话的功夫,还不知肚子里又吸进去多少的凉风,看你晚上又要喊痛……”
  两个奴婢的话声渐远,于连绵不绝的飘扬的雪花中失去身影。
  彼时,惠妃……不,该说是如今的何贵人缩在一出两进屋的偏殿里,怒火中烧地问今日捎炭来的奴才说:“今日只这半斤的炭火你倒是要本宫怎么烧?眼下大雪下了大半个月,炭火却一日比一日少,是不是诚心想要冻死本宫啊?!”
  “贵人息怒,贵人这月炭火的份例便是每日半斤,奴才也是按例来送的,贵人可不能冤枉奴才。”这奴才跪在地上,但神色却没什么瑟缩胆颤之处,只是赔笑说,“贵人若是觉得有人故意苛待了您,只能去找司事房的管事,奴才是没办法的。”
  何贵人神色一愣,脸上的怒气一凝,无力地坐在软塌上像是呆怔住了,整个人都失去了神。
  那奴才还要挨个宫地前去送碳,见何贵人不说话,便跪安出了屋。
  “怎么日日都要来这么一出。”屋外跟那奴才一起的同伴抱怨说,“今日是碳火,昨日是吃食,前日是布匹,大前日又是钗环,这贵人主人怎么也不看看自己眼下是个什么身份,还真当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宠冠后宫的主呢,想要这又想要那的,真是我呸!”
  “她也闹不了几日了。”
  “怎么说?”同伴疑惑。
  送碳的奴才上头有个颇有人脉的干爹,他只将自己从干爹那听来的事支吾说了一嘴儿:“说是封后大典的日子钦天监已经算了出来,具体是哪位贵人能登后位暂且不知,但陛下却已决定要趁此机会大封后宫了……那宝才人恐要会一步登天。”
  “啧,那何贵人可惨了。”
  这全皇宫里谁又不知,宝才人可与那何贵人是有仇的。
  想当初宝才人还未被晋元帝瞧见时,便是在曾是四妃之一的何贵人宫里做扫撒丫鬟,后来宝才人被晋元帝拉上了龙床,得了宠爱,一时风头大盛,何贵人便为此嫉恨在心,偶遇御花园时便以分位压人,对宝才人极尽欺辱。
  也是赶了巧的,晋元帝恰也在那日路过御花园,正好撞见嫔妃倾轧的场面,当即震怒当场,贬了惠妃分位,撤去封号,也就有了如今的何贵人。
  至于宝才人?她虽被何贵人欺侮,却又得了晋元帝的怜惜,不过区区数月,便在这宫中代替了原本惠妃的角色,成为一朝宠妃。
  对于晋元帝后宫宠妃的变动,朝内朝外皆不动声色。
  宫中的老资历嫔妃例如荣妃跟丽嫔有儿有女,自是稳如泰山,而对于长年缠绵病榻的张贵君来说,宝才人与何贵人无论是谁占了宠妃的名头对他来说都别无二致,再至于储秀宫中的几位待封小主……
  左右还是选后一事更要紧些。
  大雪一日日下个不停,今年的年关不论从各个方面来讲,都颇令人难熬。
  也不晓得秦王生母丽嫔是如何说动得晋元帝,本是该排在谢临之后的四皇子谢诚的婚事硬是被晋元帝提上了日程,钦天监卡着年前的日子匆忙算好日子,纳定礼征一气呵成,日子一到,作为新妇的李氏嫡女李仙儿便被喜乐吹吹打打送上花轿。
  不过碍于谢诚头几月翻下的罪过,原本是该热热闹闹的亲王婚事硬是办的有点清冷,京中许多官员都怕被晋元帝按上个与秦王谢诚结党营私的帽子,断不敢公然前往祝贺,只提前派人送了贺礼去。而又恰逢冬日大雪,原本该代替晋元帝出现为新人致辞的太子谢昭更是得了急症,嗓子一时出说不话,在东宫将养着出不了门。
  无奈之下,豫王谢渠不得不暂代太子兄长之值,拿着圣旨到场一念,也就算完事儿了。
  这婚事办的着实撑不起堂堂亲王的脸面,谢诚心里难受,跟李仙儿婚后第二日进宫拜见丽嫔时,不禁出声起了争执,倒是连茶也不愿敬了。
  丽嫔倒是爱子心切,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谢诚的脑袋说:“你个榆木疙瘩的!”
  谢诚冷笑说:“我倒是不晓得自己哪里愚笨,只道是全京城昨儿都看儿子笑话呢,堂堂亲王成亲之日的场面,竟还不如那些三流的没落世家热闹!”
  “热闹热闹热闹!你也就只知道热闹了!”丽嫔的指甲套几乎要戳在谢诚脸上,找个由头叫下人带李仙儿去了偏厅,气声道,“你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傻子,那前些日子犯下那些错处你怕不是已经忘了,眼下婚宴还想要热闹,你怎么不好好想想热闹完了咱们娘俩还有没有命了?”
  丽嫔于宫中地位不显,却能安稳剩下谢诚,可见也非是表面看起来的蠢人一个,往日她怕得了旁人忌惮,故意藏了拙,但眼下对着唯一的亲子,只能慢慢说与他道:“结党营私素来是帝王忌讳,你与昌平伯府勾连那事,且是运气好了只搜出了些钱财,陛下也只当你是起了对金银的贪心,这才高高拿起轻轻落下,可落下却不代表这事儿就此揭过了。”
  谢诚面色一白:“父皇这是还没原谅我呢?”
  丽嫔叹了口气,又回到榻上坐下:“姑且先猫着尾巴做人,往后几年……你兄弟几个的事最好少掺和,尤其是跟老二!”
  谢诚想反驳,却被丽嫔猛地瞪一眼,不由撇嘴又问:“本王听娘娘你的话,行了吧?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往屋外李仙儿在的地方瞧,又收回视线道,“您在父皇那儿早求了她入府又是为何?”
  不过短短一夜相处,谢诚就已经瞧出他这位王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想想李仙儿看他房里那些个妾室的眼神儿,谢诚就忍不住地烦躁,撸了把头发说:“她这第一日入府就要给我那些个妻妾立规矩,一赶早进宫前,就有两个来找我哭的,简直哭得我头疼……娘娘,你叫她早进了府,纯粹就是让我提前受罪的不是?”
  “这个媳妇你是得捧着。”丽嫔见谢诚这幅苦恼模样,笑了笑垂眼道,“不仅你得捧着,就连本宫也要捧着她。”
  谢诚惊了:“……不就是李太傅的嫡女,我堂堂秦王殿下,凭什么要捧着她?”
  丽嫔不想与这傻儿子说其中关卡缘由,只低声道了一句:“新后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谢诚猛然抬头:“是哪家的?”
  丽嫔摇了摇头说:“你先别管这个,本宫求了陛下恩典,本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叫你媳妇免在新后面前敬茶罢了。”
  “给新后敬茶又怎么了……”谢诚想到今日在正阳宫为元后上的那柱香,突然愣住,“娘娘是怕本王婚事拖到年后,新后会给本王的王妃下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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