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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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忠公世子原本还在闭着眼“哎哟哟”地叫唤,冷不丁听白果一说,再也装不下去,扯了面上的湿帕子,睁眼道:“没天理啊!”
  “陛下才是这大晋的天理。”白果并不惧他,声音沉静说,“表哥只是打伤了你的腿,可若是叫陛下知晓此事,你觉得结果会是怎样?”
  话音方落,街角出却突然传来一声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怒斥:
  “逆子!”
  文忠公怒目圆睁,他身边骑在马背上的卫西洲更是面色沉凝,看向文忠公世子的眼神十分不善。
  “爹!爹你怎么来了!”文忠公世子心下一慌,屁滚尿流地从软轿上趴下来,推开身边侍妾的身子,矮了不知多少气焰地同文忠公道,“爹啊,你听我说,这回是儿子被人欺负了!”
  卫良阴抱臂而立,冷笑道:“腿没断么,跑的还挺溜。”
  白果拉拉他的袖子,叫他少说两句。
  卫良阴撇撇嘴。
  “逆子!给我跪下!”文忠公气急败坏,任凭他阵日里对着唯一的嫡子有多宠爱,此时也不禁升起几分把这孽障掐死送回去重新投胎的念头。
  他自诩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文忠公世子惧怕于文忠公威严,“噗嗤”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可谓是相当没有气节了。
  “软骨头。”卫良阴低低说了一句,见卫西洲沉着脸向他走来,忙把白果拉在身后护着,抬起下巴对走近的卫西洲道,“今天是我莽撞了,回府自愿受罚。”
  “家规三百遍,关禁闭七日。”卫西洲淡淡道。
  卫良阴没有反驳,反倒是白果目露担忧:“舅舅,表哥他也是为了我,一时冲动……”
  “莫要替他求情。”卫西洲宽厚的手掌摸摸白果的发顶,眼色沉郁,突然低声道,“果子,若是今日舅舅并非得已,擅自替你做了一个关系到你后半生幸福与否的决定,你会不会恼恨舅舅。”
  白果怔了一下,抬眸道:“我只知舅舅不会害我。”
  卫西洲沉默,回头看向文忠公道:“公爷,您看现下该是如何?”
  文忠公不着痕迹地看一眼白果,又看向卫西洲,拱手道:“犬子顽劣,出言无状,卫公子英雄少年,今日只当替我这做父亲的教一回子了。”
  说罢,文忠公看都不看满脸大骇的众人,沉着脸甩袖而走。
  文忠公世子见状,与侍妾小厮一等连忙跟上,剩下的纨绔众人也一哄而散。
  将军府外重归于寂。
  白果站在石狮之前,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静王殿下……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卫西洲轻叹一声。
  “人还活着吗?”
  “生死不知。”
  第68章
  白果问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行。
  原本将军府内祥和平静的气氛陡然一僵,空气中弥散着叫人喘不过气的凝滞。
  卫西洲心疼地看向面色苍白的少年,挥退周围皆是战战兢兢的下人,在卫良阴满是不赞同的目光下,还是选择将今日得到的消息与在皇宫中发生的事,郑重而仔细地说与白果。
  原来,方才府外那几个纨绔所言虽不是全对却也中了七七八八。静王南下剿灭的大帮中,的确有假死逃窜的帮众在静王回京的路上做了伏击。静王身边虽有一支精锐,但伏击之人提前做好陷阱,又将重点放在刺杀头领,精锐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静王独身被贼首逼至河下,人亦是消失无踪。
  “快马加鞭回到皇城报信的人说,静王在与贼首打斗时被刺伤要害,河岸水流湍急,等贼人皆被擒住时,静王的人也早不知被河流冲到哪里。他们沿路寻了整整三日,而询问附近的当地人,也都说生还的可能几乎没有。”
  卫西洲声音低沉:“可一日不见静王尸身,便不能说人就没了……宫内陛下得到消息,十分震怒,已经降了圣旨遣人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果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手指狠狠攥紧肉里都不觉得疼。
  他恍惚了一下,道:“静王殿下是有大福之人,断不会……断不会就如此……”他双眸睁得极大,黝黑的瞳孔中却满是叫人心疼的六神无主。
  卫西洲闭闭眼道:“还有一件事。”
  “爹!”卫良阴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卫西洲,“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卫西洲皱眉:“良阴,你让开。”
  卫良阴抬起头,护在白果身前:“父亲!”
  白果怔怔地看着两人,不晓得卫良阴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但看到舅舅那隐忍而又愧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果轻声开口:“是不是这件事,与我有关?”
  话一出口,卫良阴身行一僵,有些慌乱地回头看向他。
  卫西洲却毫无隐瞒:“是。”
  白果抿了抿干涩的唇:“是否也与静王殿下有关?”
  卫西洲:“……是。”
  白果了然,竟露出个淡淡的笑,轻声道:“那舅舅直说便是,我不会怕的。”
  卫西洲极缓地看着白果道:“眼下静王生死不明,而你与静王有婚约在身,虽是阳春三月,如今这种情况,却是已经等不及了。”
  白果双眸微颤:“我懂的。”
  卫西洲垂眸看他,声音里藏着些沉重:“陛下的意思,便是叫钦天监寻个最近的吉日,许你提前嫁入静王府,不论静王生死,你都得是……静王妃。”
  白果表情微怔。
  卫良阴恨恨道:“欺人太甚,皇帝这分明是想让表弟替他儿子守活寡!”
  “表哥慎言。”白果突然出声,攥住卫良阴的衣袖,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情绪仿佛如洪流爆发,定定道,“舅舅,我愿意提前嫁过去。”
  卫西洲叹口气:“果子,你不必这般逼迫自己,眼下距离钦天监合好的日子还差几天,舅舅会在帮你改改办法。”
  白果见状,脸上竟露出个说不出味道的笑,有些温柔又有些难过:“静王殿下待我极好,嫁与静王府是我心甘情愿,眼下殿下出了事,白果绝无抛弃他在先的道理,就像陛下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殿下一日未能平安归来,我便在王府中替他祈福一日,若他不幸……那我便做他的未亡人。”
  “别担心,事情还没有差到那一步。”在皇权的倾轧下,卫西洲无法反抗皇帝的旨意,他见白果心意已决,叹息般地抚上白果的肩膀,沉默地看向对方的双眸,对眼前仿佛无畏般的少年人说,“只要我还在,这卫府还在,舅舅总会护你一辈子。”
  “好。”白果为微红着眼笑了。
  静王遇刺落入河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在京城中瞒住。
  原本叹息着白果背靠将军府又得了一门好亲事的世家纷纷调转了风向口,市井流言不过几日便说起对方是天煞孤星的克夫命。
  可又不过几日,钦天监将算好的时辰报与晋元帝,晋元帝将成婚圣旨派心腹太监前往将军府宣读一事却又在世家中引起不小波澜。
  明眼人都叹息着静王凶多吉少,眼下白果这花儿一般的少年嫁进静王府,分明就是要替那静王守一辈子活寡去。
  有人可怜惋惜,自然便有人幸灾乐祸。
  何氏待在昌平伯府中,听见这消息不知做梦都笑醒了几回。
  果然,老天爷都不想要那小贱种好,先前还以为对方是转了命数,可如今才知,这背后是有更惨的事儿等着呢!给皇家子嗣守活寡,那他这一辈子也就跟青灯古佛做伴了,仔细想想比那些犯错削发进寺里做和尚姑子的都要惨上几分!
  何氏是真的高兴,连忙递了牌子进宫找惠嫔说事儿去了。
  惠嫔也没成想静王回遭这种事儿,不过她眼下复宠,肚子里还怀着龙嗣,既然静王命不好,她也就再懒得去叫何氏拉拢白果,只跟她虚虚说了些话,就叫何氏退下了。
  何氏捶捶自己跪坐久了的腿,也不恼,只笑眯眯回了府,吩咐了伯府上的丫鬟小厮道:“大公子出嫁从急,可伯府中着实拮据,那嫁妆单子叫管家姑且照着我娘家里小辈的分量拟一拟……对了,大公子是在卫府出嫁,伯府里的灯笼跟红绸便不必挂了。”
  她这话说来叫人挑不出错处,可若是有心人仔细一想,大抵就会暗骂一句何氏不要脸。
  伯府嫡子出嫁是个什么规矩,而她何氏娘家不过区区六品小官之家,小官之子出嫁又是个什么规矩?
  想来何氏是压根不愿意给他这继子做脸了。
  思及此处,管家小心问道:“若是有人贺送礼来呢?”
  何氏瞥他一眼,依旧笑着:“伯府毕竟是大公子的娘家,若有人送礼,只管收下便好,想来伯爷跟大公子总会记得这些人情。”
  管家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何氏在自己院子里发号施令完,隔壁的赵姬身边也正候着个小管事,只管一股脑地把何氏的打算与赵姬重复了一遍。
  赵姬闻言冷笑一声:“大公子出嫁,她可真是难得的好心情。”
  小管事说:“那就照着夫人的话办吗?”
  赵姬淡淡说:“嫁妆只管叫何氏那边看着办,将军府总不会亏了大公子分毫,至于若是有人来送贺礼,就通知伯爷一声,伯爷自有定夺。”
  “是。”
  昌平伯府下是暗流涌动,赵姬为宠妾,得昌平伯喜爱,人也会来事,不过短短半年便笼络住不少昌平伯府的下人,而何氏虽为嫡妻,却是继室,自从伯府侵吞卫府家财的事情爆发后,何氏与昌平伯两人早就狗咬狗,面和心不合,是对貌合神离的高门夫妻。
  而若非碍于何氏膝下还有一名嫡幼子,惠嫔又半路复宠身怀龙嗣,想来两人合离的心思都要有了。
  不过此事不提,将军府中收下圣旨后,卫家便请来了京中手艺最好的绣娘开始为白果赶制嫁衣,卫良阴怕白果心情不好,门也不出,整日拉着他去看卫府备下的嫁妆。
  嫁妆单子很长,足足备了八十一箱奇珍异宝,皆是稀罕。
  “舅舅别不是要把府里给掏空了。”白果捏着嫁妆单子,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用了很多东西,表哥,你去与舅舅说说,这些留在府里,等以后……”
  “没有以后,这些都是你的。”卫良阴根本容不得白果拒绝,他对白果必定要嫁进静王府的事尚且耿耿于怀,忍不住突然妙想说,“不然,我干脆与你一起,给做陪滕如何?!”
  白果大惊,捂住卫良阴的嘴:“表哥在胡说些什么!”
  卫良阴干脆道:“我哪里有胡说?左右我是不想嫁人的,眼下静王出了事,皇帝叫你一个弱小的双儿出面给他冲喜,本就是欺负人,我若是不陪着你,万一你压不住那些府里的妖魔鬼怪,又如何是好?”
  白果哭笑不得说:“静王殿下洁身自好,府上并无其它女子跟双儿……”
  卫良阴兀自担忧说:“那刁奴呢?奴大欺主的事也是常有的。”
  白果摇摇头:“静王府内风气甚严,府中的奴仆行事皆听从大管事指挥。”
  卫良阴闻言,表情慢慢变得古怪不已:“……果果,你怎么对那静王府了解的这般透彻仔细?”
  白果动作微顿,表情怔怔,眼底莫名浮起些难过来。
  卫良阴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补救道:“俗话说祸害遗千年,静王此人生平造下不少杀孽,戾气缠身,想来一般鬼差都勾不走他的性命,是个长寿之相。”
  他这话说的角度刁钻,竟叫白果一时间不知要做什么表情才对。
  但过了许久,他还是低声道:“借表哥吉言了。”
  表兄弟二人就着嫁妆单子又说了会儿话,谁也绝口不提关于静王府的事,而远隔将军府三条街外的一座华贵府邸中,姿颜妙曼的年轻女子从睡梦中惊醒,脸上满是迷茫与惊慌之色。
  “我、我不是该在剧组拍戏吗?”
  “导演?场务?人呢?”
  “小姐,小姐您在胡说些什么呢?”有听见声音的丫鬟循声走进,面带惊讶。
  年轻女子震惊地望着对方头上的双丫髻,突然猛地掐自己一把,表情扭曲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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